即便疫情陰影盤踞不散，氣候危機挑戰頻頻，但作為地球多數人口的居住地，城市仍被寄予厚望——要成為更安全的地方，成為更好的地方。在此，“全球城市策略”推出“好城市’”系列，引介對若干國際前沿報告和案例，聚焦“老年友好”、“步行友好”、“宜居繁榮”和“兒童友好”四個主題。上周和本周主題均為“兒童友好”，對篇幅為180頁的報告《Child in the city: Planning Communities for Children & their families》（后文簡稱“報告”）加以引介，該報告由加拿大規劃和城市設計咨詢機構Plassurban于2020年發布。此外，校園周邊交通事故屢屢發生，兒童安全需要得到重視。為此，本文開篇首先引介新西蘭交通局推出的《更安全的通學之路：學校社區指南》要點，以期拋磚引玉，供國內同行參考。

兒童安全永遠第一：新西蘭的校園周邊道路安全調查表

新西蘭對中小學生通學安全格外重視。2017年5月，新西蘭交通局推出第二版《更安全的通學之路：學校社區指南》（Safer journeys for schools: guidelines for school communities）。這部接近200頁的手冊，對校園周邊交通安全事宜提供了詳盡解析。在此摘錄若干要點。

《更安全的通學之路：學校社區指南》封面

1、中小學生道路安全管理流程

① 交通事故與模型分析：識別出高風險道路、地點和交通廊道（需要車禍數據和模型）；

② 確定行之有效的安全措施與方案：對道路和路側、速度、道路使用者和車輛分別應采取何種方案；

③ 確定中期達成的目標：方案實施后，即刻達成何種效果；

④ 著眼于降低校園門前和道路上的風險；

⑤ 最終達成目標：把關涉學童傷亡的交通事故降至最低。

兩周之前，湖南長沙岳麓區實驗小學東校區一名8歲男孩出校門過街被公共汽車碰撞致死，令人惋惜。更令人痛心的是，據當地居民說：“岳麓區實驗小學門前，屢屢發生公交車撞倒學生?！惫卉嚱K點站就在附近，“公交車司機可能為了快點完成任務，進站速度明顯變快。”既然小學門前屢屢發生交通事故，為何未能提起重視？如果相關方有“學生交通安全至上“的意識和可供遵循的流程，可在安全問題顯現前或稍有苗頭時得到整改，不致發生兒童車禍死亡的悲劇。

2、消除風險，從填寫“校園周邊道路安全調查表”做起

基于交通事故數據收集，結合對校園的問卷調查，識別出周邊交通風險，并確定整改方案。那么，對校園開展周邊道路安全調查，要涉及哪些內容呢？

列明調查目的：該項調查著眼于確定貴校周邊道路風險問題。結合客觀數據，貴校提供的調查結果可成為消除道路風險的起點，有助于為貴校確定解決方案。

要求提供一張校園周邊道路繪圖：請繪制一幅圖，標注道路和校園周邊環境。應包括學校附近的所有道路、接送學生區、停車場、私家車/巴士/自行車/行人通道、人行橫道，并醒目注明任何涉及道路安全問題的區域。

關于學校道路風險政策、實踐和教育：

學校主動采用了哪些道路安全政策和做法？

學校通常會開展哪些道路安全教育活動？

關于駕駛人行為的情況：

家長是否會在主干道對面停車，并在接送孩子時讓孩子在此上下車？

如果是的話，家長/監護人是否會陪伴孩子過馬路？

你多久會目睹一次不安全的停車或下車/接送行為？

您多久會目睹一次學校附近車輛之間或車輛與行人/騎自行車者之間發生險情？

如果您能回憶起一個險些發生事故的事件，請加以描述，亦可繪圖。

您如何評價上學放學時段校園周邊的交通速度？

請用自己的話描述學校周邊您認為不安全的駕駛行為。

關于車輛安全的情況：

你是否經常會發現駕乘者在離開或進入學校周邊區域沒有系安全帶或未能使用兒童安全裝置？

你有沒有看到有學生直接下車站在路邊而非站在路緣石之上的人行道？

關于步行者和騎行者的信息：

是否有孩子步行或騎自行車上學？

如果有的話，是否能夠保證他們在人車分離的條件下安全步行或騎行？

關于校園位置和可見性：

過往車輛從道路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學校嗎？

停車位和校車巴士站的布局：

接送孩子時段是否有足夠停車位供父母使用？

當特定停車位停滿時，附近是否有替代共享停車位可供使用？

是否有單獨區域供通學巴士停放，能確保學生安全進入而不會與其他交通流交叉？

是否有組織良好且安全的巴士車和私家車的上車下車接送系統？

通學步行路線：

是否有足夠的步行路線可連接學校和附近的住房？

請列出家長/學生通學步行路徑上的任何存在麻煩的位置。

校車巴士線路：

在巴士線路周圍，學生是否可以在靠近車輛且能見度良好的位置上車和下車？

是否有系統，可確保巴士線路沿線的公交車站對學生而言都是安全的？

新西蘭校園區域交通警示標記

希望中國城市也能就中小學周邊道路交通安全開展交通事故數據調查和校園師生家長問卷調查，以此為起點，針對學生的交通安全提升，擬定切實有效的對策，并扎實投入。正值中央財經委員會會議提出基礎設施超前建設的建議，錢要花在刀刃上，孩子是國家的未來，孩子的安全值得我們大力投入。

建設兒童友好城市，需憑借政府作為

地方政府可通過政策推動所支持的設計理念。住房設計和社區環境對兒童及其家庭產生顯著影響：獨立的玩耍、接觸和運動是兒童身體和情緒健康發展的關鍵因素。公共空間是孩童了解社會的地方，也是他們探索環境、觀察他人，形成歸屬感的地方。法律法規和政策可聚焦于營造對兒童友好的空間，確保每個社區都有對兒童家庭而言的友好住房，住宅附近分布有學校和重要服務設施，也應有保障步行、自行車安全通行的基礎設施。這才是對兒童及家庭而言，安全、有凝聚力、活躍的社區。

必須明確，由于兒童年齡、體型、經驗及身體和認知能力發展有限，他們很容易受到社會和環境的影響。因此，兒童對建成環境的使用和體驗，與婦女、老年人、殘疾人等其他弱勢群體相似，更強調環境的包容性。那么，哪些法規政策可促成兒童友好城市建設？

首先，地方政府可借助規劃和城市管理手段，促成育兒家庭友好設施和服務的提供，建設通達、活躍、適合步行的社區，以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政策驅動和投資指導，可為兒童友好社區建設提供框架。借由規劃，明確城市土地使用的類型、選址和接近程度，在塑造兒童和家庭友好型社區方面具有巨大的潛力。當然，規劃還對住房密度和多樣性、交通基礎設施、公共空間和就業等相關方面施加控制和影響——這些也直接作用于兒童及育兒家庭的友好程度。

此外，在決策中咨詢青少年的意見。為營造適合兒童的地方，有必要在規劃過程中與青少年進行積極協商。決策者與兒童接觸，傾聽他們的想法，理解其社會需求和空間需求，并將之納入規劃和建設決策中，為建設更具包容性的建筑環境做出貢獻。雖然并未刻意把兒童和青年排除在公眾咨詢過程之外，但他們的參與的確極有限。需要更加關注他們的意見，并推動他們參與規劃的進程。

兒童在老人帶領下在“一米菜園”中種植（來自報告）

再次，采用全方位預防犯罪的環境設計。建立適合兒童的社區，預防犯罪，確保良好治安極為關鍵。通過環境設計技術預防犯罪，已在建成環境設計中應用了近40年，即試圖通過改造建成環境減少或消除犯罪行為?？杉{入多種方法手段，借鑒世界各地預防犯罪環境設計實踐經驗，以保障社區安全，減少犯罪，接納文化和促進社會聯系，建設包容性社區。

如果以宜居性和包容性衡量建成環境的兒童友好程度，那么市政當局應出臺行之有效的確保宜居性和包容性的法規，以之作為有效控制手段。住房離學校、兒童托幼保育設施、便利設施和交通設施越近，兒童和他們的家庭，就越有可能感到在該社區內受到支持，并能茁壯成長。

政府需多方合作，拓展伙伴關系。政府可以把兒童家庭友好型住房與廣泛的便利設施和基礎設施投資結合，在城市更新和新投資的區域優先考慮兒童友好、宜居性和經濟可行等事項。如果對學校、兒童保育設施和公共交通網絡的投資恰得其所，那么會讓育兒家庭大大受益。當然，兒童友好設施，包括學校、日托等項目，廣泛的伙伴合作關系必不可少。對于兒童和家庭友好的所有項目，政府可加快審批流程，降低開發商和服務提供者的程序成本，掃除障礙，鼓勵兒童友好項目的積極性。

市政當局需要與各層級政府、社區和商業部門合作，以支持兒童發展、看護和學習。為支持兒童友好性，最好專門指派一名“市政兒童倡議人”。負責協助市政部門開展兒童和青年咨詢，審查市政規劃和政策，以確保其中充分納入兒童的安全和福利，確保劃撥資金用于兒童的服務和設施，并促進與學校董事會、公共機構和其他級別政府的伙伴關系?！笆姓和h人”會為育兒家庭發聲，以確保住房和服務的設計和管理能滿足所需。

兒童友好城市建設，可靠的設計指南和兒童的充分參與

一本立足地方且行之有效的兒童友好的建筑、街區和城市設計指南極為重要。兒童需要充分獲得廣泛的城市空間經驗，以獲得全面發展，成長為身心健康的社會成員。滿足兒童參與社區活動、在城市活動、獲得清潔開敞綠地的需求，實際上有助于全年齡的市民過上更快樂、更健康、更充實的生活。兒童友好型城市，并不是為了服務兒童而提供更多專屬且隔離的場所，而是為人們提供共享包容的場所。兒童友好型城市的規劃，關鍵在于了解兒童成長過程中不斷變化的發展、社會和空間需求，并在城市空間的規劃設計中適應和滿足他們的需求。這一部分內容我們已在上周充分闡述。

幼童眼中的生活空間

青少年的活動和社交。

此外，如前所述，兒童友好城市的規劃實施，需要兒童充分參與。規劃師和政策制定者要承認兒童是社區的未來公民，是其家庭和社區變革的推動者，需要利用機會創造更包容、有趣、適合所有居民居住的社區?！秷蟾妗诽岢鼋鉀Q兒童及其家庭在建筑、街區和城市規模上的空間需求的指導方針，以支持共同創建一個多代城市，兒童在其中得到平等對待，且被視為寶貴的社會成員。為幫助市政當局、規劃師、設計師、開發商和居民營造對各類家庭都宜居的社區，《報告》提出以下九個關鍵原則：

住宅設計靈活多樣；

建筑形式及單元設計舒適合理；

住宅、社區和城市發展的可持續性；

在私人和公共空間中為兒童提供娛樂場所；

建造具有地方特色的兒童友好型建筑；

進行兒童友好的景觀設計；

全區域保障兒童安全；

為兒童和家庭提供公共娛樂場所；

建立安全的步行和自行車路網。

當然，為獲知兒童的切身需求和喜好，必須針對不同年齡段兒童，以恰當方式開展咨詢。讓兒童和青少年參與規劃設計自己的社區，可跨越種群、經濟收入和地塊邊界。包容性的咨詢和參與過程，幫助兒童建立自信心、獨立性和適應力。參與規劃和地方政府管理，使兒童和青年增強社會責任感，磨練領導力，在合作中改善自身和家庭生活環境和空間。在規劃和設計過程每個階段，都應嵌入兒童和青年的參與活動。這樣就能從項目構思到實施的全過程，幫助兒童對自己生活的環境和社區的未來發展做出貢獻。

兒童的參與方式，也應確保對他們而言是友好的。所以，必須考慮兒童的發展能力和興趣。這對無法獨立進入公共論壇的幼兒和學齡兒童尤其重要。正如不同年齡組對設計和環境干預有不同的需求，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和青年對咨詢和參與也有不同的需求和期望。

不同年齡兒童參與決策的水平，來自報告

不同年齡兒童參與決策的水平

1歲：幾乎不參與決策；

2歲：接受詢問但不影響決策；

3歲：提供意見但不參與決策過程；

4歲：針對性參與決策活動；

5歲：積極接納兒童的意見；

6歲：兒童提供咨詢并參與決策過程；

7歲：在成年人幫助下完成決策；

8歲：兒童領導決策。

不同年齡段的兒童和青年對咨詢和參與的需求和期望

0~4歲：在與同伴、監護人接觸中，表達需求和參與決策；

5~12歲：學齡兒童對在傳統的規劃和設計中可能被忽視的元素提供見解；

10~19歲：青少年為規劃者和設計師提供發展完整、包容的社區提供獨特和具有批判性的視角。

學齡兒童對世界的觀察，來自報告

兒童是我們的現在，更是我們的未來。授權兒童積極參與其社區的規劃，有助于發展公平、積極和有參與感的社會。兒童往往賦予自身周圍的生命和景觀特殊的意義。限制兒童的貢獻，就會錯過兒童積極參與社會的機會，錯過社區重塑的機會。

孩子們不僅是未來城市的管理者，也是今時今日的市民。孩子們的觀點和經驗極富價值，值得珍視。他們對自己社區的未來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每一個成年人，請讓我們俯身傾聽孩子們的意見，將兒童權利置于規劃的首要位置。

愛護孩子，讓他們安全，讓他們舒展，讓他們做主。

（段飄、彭豐瑜均為中學地理教師和在讀教育碩士，相欣奕為大學教師、城市規劃師和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