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日報 資料圖

產業園區和產業集群是我多年研究的領域。我認為，打造園區不一定能發展集群，而發展集群不一定需要打造園區。最近，當我用英文查找國外較新的產業集群會議時，發現了今年世界經濟論壇（WEF）內容是關于產業集群的，其英文版的報道中有關于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一則消息：“In Inner Mongolia, for example, the Net-Zero Ordos-Envision Industrial Park uses an advanced digital energy management system.” 于是，我下載了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白皮書，進行學習。

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是世界上第一個零碳產業園，它以建園區的方式打造了清潔能源產業集群，這引起我極大的興趣。早在2019年，我應邀去海淀大街的鄂爾多斯駐京人才工作站，參加了氫能發展研討推進會。當時我就納悶，鄂爾多斯不是“鬼城”嗎？覺得它近期很難發展氫能。沒想到，它已經變成了新能源浪潮中的“北疆明珠”了。這能量和精神真的很像哪吒哦！

鄂爾多斯市原稱伊克昭盟，有毛烏素沙漠和庫布其沙漠，原來的老城區東勝區以丘陵和草原為主，有多家毛紡織廠。毛烏素沙漠和東勝煤田都是我非常熟悉的地名，因為我的北大老師和學長們曾多次去毛烏素沙漠考察，那時毛烏素沙漠治理意見中就有“引導發展光伏發電”內容；東勝煤田是我給大學生上課時經常講到的大型煤田。改革開放之初，那里依賴羊絨、煤炭、高嶺土和天然氣的“羊煤土氣”資源發展經濟。鄂爾多斯風能和太陽能都很豐富，現在生產光伏組件，將太陽能轉化成綠電，用于電解水制氫后，生產氫燃料電池。相對廉價而充沛的綠電又帶動了新能源汽車等制造。

據統計，2024年鄂爾多斯市GDP總量為6363億元，位于內蒙古12盟市之首；按人均GDP計算，鄂爾多斯市排在全國第一，創造了財富神話。在荒漠上建起來的鄂爾多斯市康巴什新區被戲稱為“內蒙版的拉斯維加斯”。最近鄂爾多斯市能源局優選蒙能、華潤、隆基、龍馬等四家集團牽頭，實施風電一體化防沙治沙綜合治理。澎湃新聞和人民日報海外版都對鄂爾多斯的產業升級進行了報道。

一、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經驗值得高度關注

我閱讀了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報告，想將其經驗解讀一下，為中國正在打造零碳或低碳產業園區的城市提供參考。

2025年1月22日世界經濟論壇所發布的白皮書有19個案例，包括荷蘭、美國、英國、西班牙、比利時、瑞典、中國、印度、印尼等9個國家的案例，以及10個國際企業合作的案例。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是第9個案例。

1、遠景科技集團是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核心

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是由遠景科技集團旗下的內蒙古新遠景集團與鄂爾多斯蒙蘇經濟開發區攜手打造的。把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英文名字the Net-Zero Ordos-Envision Industrial Park 翻譯成中文，是“凈零鄂爾多斯-遠景產業園”。

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概念示意圖（資料來源：遠景科技網站）

該零碳產業園的頭部企業是多年前我在江陰市調研過的遠景能源集團，這令我很興奮。那時，這個由70后張雷所創立的遠景能源公司剛剛在行業內嶄露頭角，主要產品是風機。后來，該企業從遠景能源-遠景智能-遠景動力-遠景科技不斷發展，滿懷雄心壯志，致力于智能風電、智慧儲能系統、綠氫解決方案，以及智能物聯系統，以鄂爾多斯和赤峰等城市作為應用場景，將汽車作為能源網絡中的節點，大獲成功。因其引領全球綠色能源轉型的重大貢獻，遠景科技入選美國《時代》（TIME）發布的2024年“全球100家最具影響力企業”。

2、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是跨產業創新的孵化器

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整合了電池制造等多個行業的供應鏈，采用全面的清潔能源解決方案，由風能、太陽能和氫能的最新技術提供動力，通過電動卡車運輸系統連接，由遠景的物聯網進行總電力需求的智能管理。該園區培育了產業集群，包括相關產業的10家入駐園區企業，例如分別從事電池正極和負極材料的華景和萬鋰泰、從事光伏組件的隆基綠能、從事氫燃料電池和綠氫設備的美錦國鴻，以及從事新能源汽車產業的上汽紅巖和為它提供燃料電池系統的捷氫科技等等。遠景科技基于智能物聯網操作系統構筑了方舟能碳管理系統，對園區內生產運營環節的能耗和碳排的數據進行測算，并完成綜合，將企業的產品打上“零碳綠碼”。澎湃新聞曾先后對此進行了報道。

我設計了一幅鄂爾多斯清潔能源產業集群結構示意圖。

鄂爾多斯清潔能源產業集群結構示意。作者王緝慈繪制   （注：產業集群行為主體不只包括多個企業，還應該包括一些相關機構，由于沒有實地調研，圖中無法反映。）

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核心項目是鄂爾多斯電池超級工廠。遠景科技集團從鋰電池產業出海開始，將零碳產業園的經驗復制到西班牙、法國等國家，在西班牙側重氫能與電池制造，法國聚焦電池回收，核心在于“綠電+數字管理+產業集群”的創新體系。

在遠景科技集團的零碳行動報告中，我了解到該集團公司正在攜手全球零碳合作伙伴，推動風電和儲能成為“新煤炭”，電池和氫燃料成為“新石油”，智能物聯網成為“新電網”，零碳產業園成為“新基建”，以及培育綠色“新工業”體系的大量行動。

二、產業集群是成功部署清潔能源基礎設施的關鍵

以遠景科技集團為核心的零碳產業園吸引相關企業所形成的清潔能源產業集群，已經成為應對全球氣候變化重大挑戰的標桿，意義非凡。對產業園區和產業集群的研究者來說，遠景科技的創業者張雷等人的創業行為和技術創新，以及遠景科技與多個集群成員之間的精誠合作，是值得深入調研的不可多得的新鮮案例。

世界經濟論壇定義的產業集群，是一個或多個行業的公司和公共機構聚集在一起，從共享資源、規模經濟和優化的需求聚合中受益的地理區域。為了加速能源轉型，行業領導者和政策制定者需要利用產業集群的力量。該白皮書強調了多方利益相關者合作的重要性。產業集群可以通過聚合需求、降低風險和簡化協作來加速清潔能源基礎設施的部署。通過協作和創新解決方案，確保產業集群成為環境、經濟和社會進步的驅動力。

白皮書提出了集群需要治理。在集群層次，關鍵績效指標（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KPI）、共同的目標，以及路線圖都為強大的治理結構提供支持。在集群治理早期階段，通過深度協作來建立信任，是集群作為實體取得持久成功的基礎，而正確的集群治理又可以進一步促進集群參與者之間長期的協作和信任。

白皮書提出了產業集群及其生態系統解決清潔能源基礎設施挑戰的三個方案：

1、在集群層面建立共同愿景。這需要擴大集群與公共部門的協作，構建數字核心，實現數據協作、互惠互利和系統價值。

2、加快集群層面清潔能源計劃的擴展。加強重工業、運輸和物流等清潔能源價值鏈參與者之間的合作，從而管理綠色溢價（注：企業愿意為購買碳排放量支付的金額的上限），促進不斷增長的需求。

3、加強集群和地區之間的合作。在行業、政府和其他組織之間建立全球網絡和伙伴關系，在多極化的世界中，在進出口地點之間實現清潔能源運輸。

產業集群及其生態系統解決清潔能源基礎設施挑戰的三個方案（資料來源：2025世界經濟論壇白皮書）

三、關于中國建設零碳產業園的思考

嚴格地說，零碳產業園是指在運營中使用可再生能源，并通過碳捕捉等技術實現凈零碳排放的產業園區。也就是說，園區內的碳排放量和吸收量是相等的。

2024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工業和信息化部黨組擴大會議、全國工業和信息化工作會議等都強調建設零碳工業園區，國家政策對零碳園區建設的支持力度越來越大。2025年中國的零碳園區可能會呈井噴式增長。最近，國家級經開區綠色發展聯盟秘書處總監邵先輝在接受新京報零碳研究院的采訪時說，國內77個經開區都要在2025年創建零碳園區，估計光是國家級經開區就可能要建300個零碳園區。

然而，這一領域仍有諸多問題亟待解決。零碳園區遍地開花的趨勢需要引起警惕。如果參照內蒙古實施的《零碳產業園區建設規范》的原則進行零碳園區的建設，初期需要巨額投資，回報周期比較長，具有一定不確定性，風險較大。根據遠景北方科技副總經理俞樂的建議，鑒于電力系統集中生產和特高壓長距離輸送并不能從本質上解決新能源電力消納問題，可以通過政策引導，將東部沿海的耗電產業逐步遷移至未來綠能豐富的西北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