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期選舉的正日子是11月8日，但實際上投票已經開始。截至10月27日，已有超過1700萬美國選民提前投了票（包括1200萬張郵寄選票），遠超以往歷屆中期選舉，其激烈程度可見一斑。

從以往的情況看，提前投票的多是民主黨選民。這是否意味著民主黨勝券在握了呢？并不是。事實上，民主黨的選戰在夏天打出一波小高潮后，進入10月后又再次吃緊——且不說眾議院原本就兇多吉少，就連參議院也岌岌可危；最新的數據顯示，民主黨保住參議院微弱多數的機率為55%，而這個數字在9月底是68%。

民主共和兩黨的選情此消彼長，也令今年中期選舉的走向格外富有戲劇性。和民主黨的夏季攻勢一樣，最近幾周共和黨選情翻紅既有其客觀原因，也是得益于許多不確定因素。

之前我們談到過，9月美國汽油價格持續下降，墮胎問題繼續發酵，加上幾位關鍵州共和黨候選人表現不佳，令人氣向民主黨的方向凝聚。

而10月共和黨選情反轉主要也是因為物價——盡管通脹指數已從6月的9.1%下降到9月的8.2%，但降幅不盡人意，且影響千家萬戶的食品價格上升至四十年來最高水平。進入10月，汽油價格又出現小幅度反彈，拜登急忙宣布再釋放1500萬桶戰略石油儲備，但也是杯水車薪。通脹局面得不到實質性改善，給了共和黨發起反擊的最簡單有力的口實。此外，美聯儲連續加息，也引發人們對經濟衰退的嚴重焦慮。

同時，共和黨也打出了幾張直擊民主黨要害的牌。一是“犯罪牌”，指控拜登治下美國大城市暴力犯罪飆升。在幾個決定參院控制權的關鍵州（如威斯康星和賓夕法尼亞），共和黨利用這一問題對民主黨候選人展開精準打擊，指責他們在應對犯罪上表現軟弱，收到了不錯的效果。

二是“移民牌”。拜登執政以來，從南美入境美國的非法移民激增。為了制造民主黨的難堪，美墨邊境一些共和黨控制的州把大批非法移民運到東海岸，包括首都華盛頓，迫使華盛頓市長宣布進入公共緊急狀態。民調顯示，非法移民問題排在美國選民最關心的問題的前幾位。

隨著共和黨選情的明顯回升，10月也被觀察人士們稱作“紅十月”。那么，11月會是什么顏色的呢，共和黨會笑到最后嗎？答案仍在風中。

首先，民調的可靠性日益受到質疑。無論是2016年大選還是2020年大選，民調和實際結果都相差較大，尤其在州一級這個層次上，誤差更是明顯——造成誤差的主要原因是民調對共和黨選民投票加權不夠，導致了低估。中期選舉的民調從數量到質量上本來就比大選民調差不少，很難根據目前的民調結果，就推斷說共和黨一定能贏。

其次，即便在共和黨選情看好的背景下，兩黨候選人在幾個關鍵州的差距也不大，誰都可能贏，誰都沒有把握贏。比如決勝參院最關鍵的四個州——內華達、佐治亞、賓夕法尼亞、俄亥俄，目前兩黨各占兩州，而兩黨候選人在民調中的差距也都在誤差范圍之內。誰能最后勝出，還要看臨門一腳的功夫和運氣。

從以往經驗看，影響臨門一腳的因素有這么幾個：

一是競選資金——在關鍵階段是否有足夠的資金，以及能否用好這些資金。今年的美國中期選舉堪稱史上最貴，數據顯示，用在聯邦層次（參眾兩院）的選舉資金高達93億美元，而在創紀錄的2018年中期選舉中，這個數字僅為71億美元。兩黨的電視競選廣告層出不窮，通過郵寄的競選宣傳材料也是汗牛充棟，遠遠超過往年。

兩黨比較的話，共和黨這回略勝一籌。上一次中期選舉，民主黨籌措的選舉資金比共和黨多了近20%，今年的情況反過來，共和黨籌得的總選舉資金超出對手31%。有了充裕資金的保障，共和黨不僅可以加大對搖擺選區的投入，還能在過去顧不上的一些選區放手一搏，投放更多廣告，增加存在感。

當然，錢多也不一定能贏。關鍵還要看錢怎么花，是不是花在刀刃上了。民主黨雖然在籌錢上落了下風，但在用錢方面卻頗有亮點。這些年，隨著人口的快速增長，講西班牙語的拉丁裔族群在美國選舉中的話語權也大幅上升。民主黨一向重視拉丁裔選民，這次在西班牙語電臺和電視臺的投入資金和廣告更是以絕對優勢遙遙領先于共和黨。

兩者相抵，單論競選資金的話，兩黨打平的可能性很大。

二是造勢。候選人不是在選舉集會上就是在奔赴選舉集會的路上，足跡遍布選區各種公眾場所，利用一切機會向選民輸出政見，展示形象，以便最大限度地動員本黨選民出來投票，并爭取搖擺選民。

兩黨在這方面差距不大。但也有幾個特例。比如角逐賓州參院議席的民主黨候選人費特曼在5月心臟病發作后，減少了與選民互動的次數，在最近唯一一次候選人辯論時也表現欠佳，對于民主黨的參院保衛戰而言，這肯定有負面影響，但就整體而言，兩黨在競選造勢上旗鼓相當。

除了候選人及其團隊，兩黨的大佬們也沒閑著，現任或前任總統現身為本黨候選人站臺組選，是美國選戰沖刺階段的另一個看點。

在執政的民主黨方面，總統拜登的支持率一直不高——雖然已走出7月的低谷，但仍徘徊在42%左右，加上他本人演講能力一般且時有口誤，所以出現在造勢大會的次數不多；即使出現，也多是在一些近乎民主黨主場的場合，如工會組織辦的競選集會。

好在該黨前總統奧巴馬人氣不減當年，不僅在民主黨的基本盤中有號召力，也更能吸引獨立選民。在選戰的前期，這位前總統鮮少亮相，但在選戰的最后兩周，他的行程卻遍及上文提到的所有關鍵州，不辭勞苦地發動支持者出來投票?！拔覟槭裁磥磉@里”，他說，“原因很簡單——我來請你們投票”。

共和黨方面的策略剛好反過來。該黨明星前總統特朗普從夏天起就頻繁現身，為他支持的候選人站臺。但凡有他在場的造勢大會，也確實應者云集，熱鬧非凡。但隨著選戰進入沖刺階段，特朗普卻減少了出席助選集會的次數，且避開關鍵州（除了佐治亞）。這倒不是特朗普“懶惰”, 而是共和黨方面擔心他的出現會刺激中間選民，在最后時刻把他們推向民主黨。

當然也有研究指出，造勢大會看上去光鮮熱鬧，實際上用處不大，難以改變選民的投票傾向。因為參加集會的選民原本就是相關黨派和候選人的積極支持者，他們的投票決定早就做好了。但今年的情況有些不同，由于拜登狀態低迷，民主黨選民的選舉熱情相對不足，如果不加應對，最后的投票率也高不了。而奧巴馬近兩周的密集助選，經由媒體的密集報道，對激發其基本盤的投票熱情會有一些加分作用。也就是說，沖刺階段的造勢對民主黨選情的影響可能更大一些。

三是組織動員能力，也就是“催票”的能力。在這個元宇宙的時代，關于選舉的許多方面都已經改變，惟獨“催票”維持著古典的方式——最后幾天，誰能夠挨家挨戶地勸說，誰能夠動員一切可能支持本黨的選民出來投票，包括把郵寄選票寄出去，誰就將贏得選舉。

在這方面，民主黨在幾個關鍵州，如內華達，有傳統優勢。共和黨在俄亥俄也有非常強悍的基層組織。眼下兩黨都卯足了全力，組織最后的沖刺，結果就看哪一家更有效率了。

最后，一些技術因素甚至非選舉因素也會影響到選舉日實際的投票情況，比如選舉日當天的天氣、投票點開放的時間等等。2020年大選后，共和黨控制的11個州紛紛采取了限制投票的做法，如減少投票點。這對投票率肯定有影響，尤其是會給投票熱情不高的一方/民主黨帶來負面影響。至于天氣，氣象部門預測投票日當天美國各地溫暖少雨，這對民主黨來說是一個利好消息，意味著該黨大批的佛系支持者可能會走進投票站，帶出一個不錯的投票率。

綜上，共和黨雖然近期選情向好，但能否像有些觀察人士預測的那樣掀起“紅色浪潮”，席卷國會兩院，仍然存疑。如果正常發揮，民主黨守住目前參院50席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而在眾議院，共和黨會像預期的那樣重掌多數，至少增加10到15席，即由目前的212席增加到222-227席。

民主黨和共和黨誰能笑到最后？風中的答案很快就要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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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至敏，系美國瓦爾波萊索大學政治系教授。王建偉，系澳門城市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