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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談歐洲未來:默克爾式人物難再現,中美歐互動將塑造國際格局
德國大選9月底結束后,新政府組閣進程順利推進,已經連續執政16年的德國總理默克爾的任期進入倒計時。默克爾不僅在德國國內而且在歐盟內享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被稱為“歐洲女王”。
從如今的視角看,默克爾2005年上任時仿佛是一個與今日大相徑庭的“昨日的世界”。在她執政期間,金融危機、歐債危機、難民危機、英國“脫歐”、特朗普上臺、新冠疫情等重大事件給歐洲乃至全世界造成了巨大的改變。與此同時,歐洲社會日益極化,民粹主義勢力增強,政治碎片化加劇。
隨著全球局勢的變化,歐盟頻繁提起“戰略自主”,并對涉華問題作出多處表態。在后疫情、后默克爾時代,誰將扛起歐盟的大旗,中歐關系又會如何發展?
“后默克爾時代”誰來領導歐洲?
對于歐洲來說,英國“脫歐”是一個關鍵的轉折。在英國“脫歐”后,歐盟領導者由德法英三國變成了德法兩國。現在,無論誰接任德國總理之職,其資歷和聲望在短時間內難以企及默克爾,而且德國可能出現的三黨聯合政府也可能不夠強勢。許多分析認為,這將成為法國總統馬克龍施展其領導雄心的好機會。
法國是目前歐盟中唯一的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以及擁有核武器的國家,并將于明年上半年接任歐盟輪值主席國。和德國相比,法國戰后的外交和安全政策相對獨立,馬克龍延續了這一傳統,并進一步推動歐盟“戰略自主”,提出了建立“歐洲軍”的設想,甚至還曾放出“北約腦死亡”的爆炸性言論。
“法國在戰略方面走得太快,其他國家跟進有困難。”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崔洪建在10月15日舉辦的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博雅工作坊“巨變時代的歐洲與中歐關系”期間對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表示。他指出,如果“歐盟的戰略自主”最后變成“法國的戰略自主”就難以繼續,這是法國需要解決的問題。
崔洪建同時認為,雖然默克爾不再執政,但短時間內德國在歐洲發揮的作用還會持續,德國會通過財政和規制兩方面在歐盟繼續發揮作用。
至于后默克爾時代德國和法國在歐盟內的領導力,崔洪建指出,“默克爾之后德國(即將出現的)三黨聯盟是一個弱政府,但德國在歐盟事務中又有巨大的影響力;法國有領導人物,有戰略思想,但實力跟不上。”因此,德國和法國需要“重新搭配”。
路透社9月底的一篇報道分析稱,與默克爾不同,馬克龍的行事方式“直接、生硬”,容易引發他國反感。路透社采訪一些歐洲國家外交官表示,雖然默克爾也曾推動“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等爭議問題,但是她會小心地避免使用馬克龍習慣使用的挑釁性語言;外交官們還認為,馬克龍需要與意大利總理德拉吉以及荷蘭首相呂特加強合作。
而且想要領導歐洲,馬克龍還需要挺過一項重要考驗——明年4月的法國總統選舉。
對于后默克爾時代的歐洲,許多分析者也指出,歐盟內第三大經濟體意大利可能取得更重要的地位。北京大學歷史學系長聘副教授法恩瑞(Enrico Fardella)在上述工作坊上表示,英國“脫歐”完成、德國默克爾時代結束、法國等國于明年舉行大選,意大利則正在擔任二十國集團(G20)輪值主席,而且現任意大利總理德拉吉曾任歐洲央行行長,擁有較高的個人威望,這些因素將有助于德拉吉提升自己在國際舞臺上的作用。
英國《衛報》指出,德拉吉今年2月上臺后在意大利本國的疫苗接種、疫情控制、經濟發展、司法改革等發面取得了一系列成就,而且他在意大利民眾和歐盟機構中備受尊敬。西班牙首相桑切斯今年6月訪意時曾說:“無論何時,當德拉吉對歐洲理事會發表講話時,我們全都靜靜傾聽,這可不是經常發生的事。”
法恩瑞強調,德拉吉也正在試圖加緊與德法兩國的合作,在一些表態上靠近德法的立場。德拉吉10月6日稱北約對歐洲的興趣減少,法恩瑞認為此話是對馬克龍“戰略自主”的回應。
在后默克爾時代,歐盟機構也可能發揮更大的作用。美國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 10月4日發表分析稱,近些年來歐盟委員會的地位實際上已經得到了提升,歐盟在數字監管、氣候政策、自貿協定等領域都處于全球領先的地位。
“接下來可能很難看到默克爾這樣標桿性的人物,但這對歐盟倒是一件好事。”崔洪建告訴澎湃新聞。他認為,將所有問題完全寄托在一個政治人物身上會造成不穩定,而且可能造成歐盟的大國與其他國家關系出現更多問題。“如果歐盟未來能進一步把大國的權能轉移到歐盟機構,會是正確的方向,但是這一方向現在不太順利。”
中美歐關系未來如何發展?
默克爾執政初期也曾采取不甚友好的對華政策,但很快改變了路線,積極推進中德和中歐合作,她任上曾12次訪問中國,走訪了許多中國城市,并積極推動中歐投資協定。
許多分析認為,默克爾卸任后德國總理府對于外交政策的影響將會下降,而德國外交部將有更大權力制定外交政策。可能出任新總理的社民黨人、現任副總理朔爾茨立場相對溫和,但可能參與執政的綠黨和自民黨對華態度較為強硬。另外,預計出現的三黨聯合政府或將出現更多分歧,這也會對新總理及新政府的外交政策形成掣肘。
從外部因素來看,美國也將對后默克爾時代的德國和歐盟對華政策產生一定影響。美國總統拜登今年1月上臺后發出“美國回來了”的強烈信號,美歐關系一度迅速回溫。今年6月拜登訪歐期間,雙方擱置了曠日持久的航空補貼爭端,并宣布共同成立“貿易和技術委員會”(TTC),美國和德國也在“北溪-2”項目上達成了妥協。
但是美國決定阿富汗撤軍,以及美英澳建立三邊安全伙伴關系“AUKUS”、澳大利亞撕毀與法國的潛艇合同等事件損害了歐洲的利益,使得歐洲對拜登政府大為失望。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就對“AUKUS”一事批評稱,美英澳對待法國的行為“不可接受”。
美歐關系未來如何發展?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所長馮仲平在上述工作坊上表示,美歐雙方有可能因為戰略重心異化而日益疏離;有可能因中國因素而重振聯盟;但最有可能的發展方向是美歐“有合有分”,其關系“隨時、隨事而定”,歐盟將趨向戰略自主。馮仲平表示,美歐雙方將加大對華立場協調:在涉華人權、民主、和平、秩序、技術這五大方面尋求一致立場;而在對華經濟問題上,雙方既競爭又合作。
歐盟2016年提出“戰略自主”的概念,近期又多次強調,并意圖推動更多具體措施落地。今年9月,馮德萊恩發表上任以來第二份“盟情咨文”,向全世界宣示“歐洲能夠并且顯然應該有能力、有意愿獨立做更多的事”。馮德萊恩表示歐盟將提出名為“全球門戶”的基建計劃以及保證歐洲芯片供應的“歐洲芯片法案”,并且要建立“歐洲防務聯盟”。
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也在10月宣布,2022年將成為“歐洲防務年”,展現出歐盟提升防務自主性的愿望。Politico指出,米歇爾同時承認歐盟的實力主要來自經濟而非軍事領域,他稱歐盟“更大的自主性”由社會經濟發展和安全兩個支柱支撐,但對于安全領域,米歇爾依舊強調北約的作用。
崔洪建在上述工作坊上指出,歐盟目前仍然處于戰略選擇試錯和形成的過程中。歐盟在政治觀念方面上正在“覺醒”,但覺醒方式受制于路徑依賴、“硬實力”受限、資源約束、空間制約以及動力問題等因素的影響。
馮仲平認為,歐洲會拒絕在中美之間“二選一”,歐洲已經意識到,美國的全球戰略目標已經從歐洲轉移,因此歐洲沒有必要隨美國起舞。
馮仲平指出,在中美博弈的背景下,歐洲的影響力和分量增加,同時歐洲也對中美之間發生的事情高度關注。“中美歐(之間)的互動今后將會塑造國際格局,中美歐是世界上最大的三個經濟體,它們之間的關系本身對世界格局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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