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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興路上不孤獨:中國選擇“沒盟友”,但“朋友圈”不缺伙伴

中國在復興的道路上,沒有盟友但不缺朋友。
最近《華爾街日報》的一篇文章提到,中國雖然在復興(return to greatness),但卻孤獨(lonely)。言下之意,中國沒有朋友。筆者近幾年一直在思考中國外交,基本的判斷是:中國在走向復興的道路上,確實沒有盟友,但并不缺朋友,這既是因為中國的歷史傳統與現在所處的時代環境,更是因為中國的主動選擇。
歷史傳統。基于基督教一神論、羅馬法精神與希臘形式邏輯思維,西方文明習慣從二元對立的觀點看問題與世界秩序。因此他們在外交上偏好結盟,以便通過強制性機制來約束乃至同化盟友,并對抗乃至戰勝非盟友。同時,他們堅信任何國家都持類似的外交理念,因此必須圍堵乃至瓦解崛起國。這是把大航海時代以來的基督教擴張史等同于人類普遍史,把自那時起五百年來基督教文明圈的外交理念等同于普世外交理念,而沒有意識到五百年在人類文明史上是一個比較短暫的時期,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外交理念與世界秩序觀。
中華文明的成熟期,從地理角度看在秦朝,從價值觀角度看則在漢朝。主要基于道家思想與儒家思想,中華文明習慣以二元相互轉化的觀點看問題,主張構建基于禮治的世界秩序,因此外交上很少結盟,而主張國家間要根據具體情況確定彼此間關系的親疏遠近,即具有圈層特征的“五服外交”(編注:即甸服、侯服、綏服、要服、荒服,見《尚書·禹貢》)。外交操作上強調“禮不往教”“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也就是說,堅信自己的價值觀與文明程度的吸引力,但不把自己的價值觀與制度強加于人。
時代環境。過去五百年里,先是一些歐洲國家以武力手段通過殖民擴張成為全球性帝國,后是美國借助世界大戰與構建同盟體系成為超級大國。隨著時代的變化與核武器的出現,中國既不可能重走歐洲國家的老路,也不可能復制美國的做派。實現文明復興的可行選項是:以他國可接受的方式、在政治經濟文化合作的過程中拓展自己的海外利益。
在近代被拉入現代民族國家體系的過程中,中國曾經有過結盟行為,但并非系統性與持續性的行為,而且結盟的客觀效果并不理想。所以,一旦條件具備,中國就放棄了結盟外交,這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體現為不結盟外交,八十年代體現為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九十年代以來則是伙伴外交。伙伴者,朋友也。
中華文明是一種區域文明,雖然在某些方面具有全球性影響,但缺少一神教文明那種全球擴張的基因(歷史上,一神教把人分為教徒與異教徒,認為教徒是神的選民,有義務與責任通過軟硬兩手讓異教徒皈依以便“蒙主恩寵”,這是歷史上一神教世界中頻繁爆發宗教戰爭的主要原因),因此很難成為一種全球性文明。或許與此有關,中國領導人反復強調“中國的發展不是要取代誰”。但西方國家還要相當長時間才能接受這一點。
中國的朋友圈。伙伴外交與上述基于禮治的外交理念相吻合,而且適應當代世界的需要。走在復興路上的中國堅信,與結盟外交相比,伙伴外交是更好的選擇,也更適合自己。因此中國從1990年代開始推行伙伴外交,并且越做越順手。迄今為止建立起伙伴關系的國家、地區或區域組織已經達到112個。這一數量無疑還會繼續增加。伙伴外交已經成為中國外交的顯著特色。
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推出后,中國外交風格從韜光養晦轉向奮發有為,但“結伴不結盟”的外交宗旨并沒有改變,未來也不大可能改變。
不爭的事實是,西方國家偏好的結盟外交是全球少數國家的選擇,大多數國家選擇不結盟外交。193個聯合國會員中,有120個是不結盟運動成員國,它們絕大部分是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發展中國家。中國等7個國家是不結盟運動的觀察員國。
小結。近代以來,中國對西方的研究與了解要多于西方對中國的研究與了解。現在,世界已經步入“多種文明之間又競爭又合作”的長周期。因此,西方有必要超越幾百年來形成并固化的“基督教本位觀”(或曰“以基督教文明視野看世界”的藩籬),學會換位思考,這樣才能真正理解中華文明與當代中國,讓中西方關系基于比較準確的判斷與比較牢靠的基礎,從而減少誤解與沖突、增加合作與互利。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世經政所國際戰略室主任、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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