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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視頻直面價值困境,“娛樂至死”何去何從?
文/陳根
在信息流產品時代,短視頻崛起速度之快,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2016年以來,隨著冰桶挑戰、Papi醬等短視頻的爆紅,抖音、梨視頻等多個平臺上線,大批短視頻應用密集面世。無論是用戶規模,還是使用時長,都呈現井噴式發展的局面。
近日,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才發布的《中國視聽新媒體發展報告(2020)》及《中國網絡視頻精品報告(2020)》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3月,中國網絡視頻用戶(含短視頻)規模達到8.5億,其中短視頻用戶高達7.73億,在網絡視頻中占比接近91%,在所有網民中占比85.5%。
此外,截至2020年6月,短視頻以人均單日110分鐘的使用時長超越了即時通訊。換言之,短視頻目前已成為國民網上沖浪的第一選擇。
然而,在短視頻大行其道的另一邊,卻是長視頻平臺的連年虧損和圖文遭受的沖擊。對用戶們來說,在面對輕松、通俗、娛樂、八卦的短視頻的同時,也更容易對其斷章取義,對眾多事物產生過于簡單甚至錯誤的認知。
轟動全網的“假靳東”事件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盡管這與中老年人不熟悉社交媒體有重要關系,但其背后更反映了我們所有人都正在面對被失真的碎片化世界所同化的風險。或許,在短視頻已經成熟且仍在發展的當下,也是時候考慮。互聯網時代下,我們究竟需要什么樣的短視頻?

注意力流量的“娛樂至死”
短視頻行業之所以能夠在短時期內快速發展,主要就是因為其綜合了創作門檻低、碎片化和社交屬性等特點于一身,加之精準的算法推薦方式被采用。在拉低進入門檻的同時針對用戶需求,結合短視頻的內容豐富性和強交互性,使得這一娛樂形式適合大眾參與,大大促進了短視頻的創作與傳播。
作為視頻發展的一個新風向和流量入口,短視頻的快速發展吸引著資本的入局與配置。以騰訊、百度為首的各大互聯網巨頭紛紛轉移與布局短視頻,以期在新時代抓住這一互聯網產業新高地,這也為短視頻的持續發展提供了支撐。
于是,為了達到將“注意力流量”變現的最終目的,短視頻的內容創作者們不得不去創作一些更為簡化、更富戲劇性、更奪人眼球的內容。
相比于純文字,短視頻更像是一個“快消”信息的集中站,其內容呈現更加生動、更侵入、也更獵奇。事實也的確如此,在輕松、通俗、娛樂、八卦等方面,短視頻形態就是比圖文形態來得更直接、更受歡迎,也更接地氣。電影市場也一再證明,輕松搞怪的喜劇片的票房,往往比那些嚴肅沉重的文藝片票房更高。
終于,作為一種流行文化現象的短視頻,在“泛娛樂化”指導下,體現著“娛樂至上”的價值取向,讓“好玩”“刺激”成為其傳播的隱性標準:符合這個標準的,就會廣泛流行,不符合的則失去市場,面對淘汰。
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里提出“內容傳播的媒介會直接影響內容屬性”的觀點,一如書名下的時代。波茲曼解析了美國社會由印刷統治轉變為電視統治的社會變化,認為正是電視的出現,才導致社會公共話語權的特征由曾經的理性、秩序、邏輯性,逐漸轉變為脫離語境、膚淺、碎化,一切公共話語以娛樂的方式出現。

新媒體的出現復刻了這一路徑。在新媒體的眾多媒介里,以短視頻為代表,更是把社會的“娛樂至死”推向再一個高峰。高產量大的短視頻形式意味著不可能承載巨大信息量,也不可能承載任何思考,更不可能體現人類大腦的智力活動,最終只能在聚攏眼球后迅速消散。對受眾的思考能力的低要求和低信息量,也令短視頻呈現出淺思維化的特征。
回顧媒介的發展,信息產品從文字媒介到電子媒介,尤其是互聯網技術的革命,令文字在信息產品中的媒介統治地位被打破,圖像信息產品開始大行其道。從電視、電影到如今的手機屏幕,圖像產品越來越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主要來源。
文字和圖像作為兩種不同的文化載體,所要求的閱讀習慣、思維深度和邏輯方式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同。文字對于讀者的思考能力要求更高,面對抽象的人類文化符號,讀者只有通過抽象的理性思維才能明白文字背后所要表達的深層含義。
而短視頻這樣的視覺信息產品則不同,它的傳播過程不需要受眾有多深的抽象思維能力。在觀看短視頻的過程中,無數色彩豐富的圖像稍縱即逝,給人以直接的感官刺激,卻沒有留給受眾的深層思考的時間和機會,接受的只是通過畫面呈現出來的感性信息,對于作品內涵、意義的要求越來越低。
另一方面,在這個過程中,一些短視頻罔顧經典作品的歷史價值,轉移、扭曲了這些文化符號背后原有的厚重,文化基因的社會話語被“娛樂”重塑。當短視頻用一種全新的話語體系解構著傳統文化、審美和藝術等人文要素時,也無可避免地侵蝕著人們的價值觀。
事實上,短視頻作為一種網絡產品,是一種無權決定和分辨使用者的信息形式,呈現出“無主體化”的傳播特征,即傳播受眾不區分未成年人和成人,所有人無論其年齡、認知能力、心智成熟度都可以不受約束地接收。這一特性特別加劇了短視頻亂象,使得消費主義、個人主義、自由主義甚囂塵上,侵蝕著人們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自覺認同。
終于,建立在放棄意義追問和現實思考之上的感官快樂取締了更早以前的嚴肅思考。更重要的是,人們對這一切毫無察覺,甚至還以感官的滿足而沾沾自喜。

如何改變短視頻價值困境?
如今,短視頻當道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面對短視頻的同質化、泛娛樂化和淺思維化。或許,在短視頻已經成熟且仍在發展的當下,也是時候考慮,互聯網時代下,我們究竟需要什么樣的短視頻?我們又如何改變這種“娛樂至死”的價值困境?
從短視頻對互聯網信息流產品的改變來看,至少可以從三個方向對短視頻生態進行重構。第一是整個生產組織形式的重構,第二是生產流程重構,最后是內容標準重構。
從生產組織重構來看,傳統的媒體生產相對來說具有一定的從業門檻。一方面是從業者本身具有門檻,另一方面則是內容的宣發渠道門檻。而在進入信息流產品時代之后,短視頻的沖擊使得大量生產者涌現出來。生產者一旦涌現出來之后,實際上就造成了生產組織形式發生了新的變化。過去的生產者和生產渠道這兩個東西發生了剝離,整個內容生產的流程也發生了變化。
對于如今魚龍混雜的短視頻創業者,急功近利是存在的一大問題。因此,在生產組織方面,對于短視頻平臺來說加強把關,提高行業門檻成為關鍵。包括對短視頻內容運營者進行一段時間的考察,對其生產的內容質量進行審核;抑或在相關專業方面的短視頻,對內容生產者的資質認定。提高行業門檻的實施,將益于提升視頻創意和拍攝水準,由此得以創造出更多有深度、有思想的優質內容。
相較于過去更嚴格和復雜的生產流程,短視頻時代的生產流程發生了變化,以至于整個內容行業的選擇標準也發生了重構。過去,內容生產往往有一整套既定的規則,生產方、生產渠道都相對統一,內容選擇和評判的標準則相對單一。
短視頻時代下,生產流程被急劇地縮短,整個內容的評判標準也發生了巨大的差異。不同的平臺有不同的要求,不同的產品其擅長的內容表現形式也有所不同。如何挑戰對于整個內容的評判標準以適應不斷變化的短視頻形式,規制可能出現的短視頻行業亂象顯然具有重要意義。
最后,內容的評判標準發生變化,使得短視頻的內容也發生了多樣性的轉變。相比以往PGC(專業生產內容)對內容的穩定性保證,UGC(用戶生產內容)帶來的內容更加豐富,話題覆蓋面也更廣泛。以短視頻平臺梨視頻為例,梨視頻擁有全球最大的拍客網絡,6萬多核心拍客分布在全球500多座大中城市,這使得視頻具有豐富性和廣度。
當然,這也造成了短視頻的良莠不齊和泛娛樂化,事實上,短視頻作為一種社交媒介,其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信息過濾網和加工器。其危險正在于,它將一個在現實世界中不管是地域、階級、財富層面都高度分化的社會粗暴地拍扁,壓縮成一個平面的萬花筒供人觀賞和娛樂。
面對“泛娛樂化”傾向愈發明顯的短視頻市場,一是要處理好形式娛樂化與內容嚴肅化的辯證關系。其次就是對低俗、庸俗與媚俗現象的堅決抵制,這也需要網絡監管、平臺審核和用戶監督等多方的合力。
信息技術的發展創造了一個從未有過的豐富時代,經濟的轉型和增長,生活的多樣與趣味,我們有目共睹。當然,在短視頻等社交媒體讓我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的同時,我們也必須對此保持警惕。生活在此處,不管渠道如何變遷,場景如何碎片化、多樣化,只要文明不解體,我們的審美不發生顛覆性變遷,人類依然可以創作更具時代性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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