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王昱

北京時間2020年11月3日13點左右，2020年美國大選選舉日投票正式開啟，這是美國歷史上第59屆總統選舉。

隨著計票階段的開啟，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與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的“總統大戰”開始進入白熱化階段。不僅是白宮外的美國民眾萬分期待，全球的目光都聚焦在美國。

不過說起美國總統的歷史與文化，不得不提到一座著名的山——拉什莫爾山（Mount Rushmore）。人們更熟悉它的另一個名字“美國總統山”或“總統雕像山”。

這是一座坐落于美國南達科他州基斯通附近的美國總統紀念公園（United States Presidential Memorial Park）內的花崗巖石山。最高處海拔1745米的山體上，雕刻著美國歷史上著名的四位總統，他們分別是：喬治·華盛頓、托馬斯·杰斐遜、西奧多·羅斯福和亞伯拉罕·林肯。每座雕像高達18米。在當時，由四百名工人花了整整14年才打造完成。

拉什莫爾山，又叫“美國總統山”或“總統雕像山”。    維基百科 圖

拉什莫爾山也因此成為美國愛國主義的象征，每年慕名來“打卡”的游客多達數百萬人。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從開始雕刻到現在，關于該山的“土地問題”、“設計問題”以及衍生出來的“種族主義問題”等紛爭，不曾中斷過。

每年慕名來“打卡”的游客多達數百萬人，但有多少人知道其背后的紛爭？   資料圖

從原住民手里“偷走”的土地

在被稱為“拉什莫爾山”之前，居住在該地區的原住民部落拉科塔人（Lakota）將這座花崗巖石山稱為“Tunkasila sakpe Paha”，意為“六祖父山”。

拉科塔人將其視為黑山地區（Black Hills）的圣山，是祈禱和祭祀的地方。同時部落人民也經常在這里收集食物、草藥和建筑材料。

在被稱為“拉什莫爾山”之前，這座花崗巖石山被當地原住民稱為“六祖父山”。   維基百科 圖

19世紀末，來自歐洲的移民者開始向黑山地區入侵，隨即爆發了與土著居民長達兩年的戰爭——“黑山戰爭（Black Hills War）”。1868年，美國政府與原住民部落簽署了《拉勒米堡條約》（Treaty of Fort Laramie），允許拉科塔人在當地生活，并使用山上的資源。

來自歐洲的移民開始向黑山地區入侵，隨即爆發了與土著居民之間的黑山戰爭。   維基百科 圖

1868年，美國政府與原住民部落簽署《拉勒米堡條約》。    維基百科 圖

然而沒想到，條約簽訂后不到十年，當地發現金礦。1877年，美國政府撕毀條約，接管了這片土地，并將拉科塔人趕走。

隨后，大量的白人定居者和探礦者涌入該地區。1884年，一位名叫查爾斯?拉什莫爾（Charles Rushmore）的紐約律師來到這里，就一座錫礦生意達成了一筆交易，于是，“六祖父山”以他的名字重新命名。

查爾斯?拉什莫爾（Charles Rushmore），拉什莫爾山就是以他的名字來命名的。  美國國家公園官網 圖

雖然被趕出了這片地區，但拉科塔人與美國政府間的矛盾一直沒有消失。

20世紀20年代，拉科塔部落以“盜竊罪”起訴美國政府，這場官司持續了數十年之久。1980年，美國最高法院維持了拉科塔部落與美國政府在1851年簽訂的第一份協議的內容，并確認了黑山歸屬拉科塔部落的合法性。

但因為諸多投資人在黑山擁有的利益受到美國政府以及軍方保護，還有各級議會以及不同法院在判決上對他們的維護，美國最高法院的裁決也不能徹底解決拉科塔部落的歷史問題，土地糾紛至今也沒能得到解決。

美國總統山背后的“種族主義”

上世紀20年代，南達科他州成為了美國熱門的公路旅行目的地，州內的黑山國家森林（Black Hills National Forest）和風穴國家公園（Wind Cave National Park）舉國聞名。

當時的南達科他州州長彼得?諾貝克（Peter Norbeck）還修建了一條針葉林公路。行駛在這條風景優美的公路上，游客可以欣賞黑山地區標志性的花崗巖地貌。

風景秀麗的黑山國家森林。    美國國家公園官網 圖

然而，一位名叫多恩·羅賓遜（Doane Robinson）的歷史學家認為，南達科他州還有更多旅游開發的潛力。他聽說佐治亞州在石山上雕刻邦聯領導人的肖像，受到這個消息的啟發，他決定也在南達科他州的花崗巖山上雕刻著名人物的肖像。

多恩·羅賓遜（Doane Robinson）    維基百科 圖

于是，羅賓遜開始四處籌措資金。

按照最初的設想，羅賓遜打算為首次進入南達科他州地區的美國探險隊指揮官劉易斯與克拉克，以及當時與美國人交鋒的拉科塔部落領袖等歷史人物打造雕像。然而，當1924年，羅賓遜見到了夏茲昂·波格隆（Gutzon Borglum）后，他的想法被推翻了。

波格隆是美國著名的雕刻家，因雕刻紀念美國歷史的作品而聲名鵲起。他參與了佐治亞州的石山項目，但因為他與石山紀念協會發生沖突，不歡而散。

夏茲昂·波格隆（Gutzon Borglum）   美國國家公園官網 圖

1925年8月，波格隆接受了羅賓遜的邀約，并選定在拉什莫爾山開展工作。

關于雕像的內容，波格隆主張雕刻幾位在美國領土擴張中發揮重要作用的總統——喬治·華盛頓代表著美國的誕生；托馬斯·杰斐遜支持美國向西擴張，并從法國人手里購買了路易斯安那，使美國的國土面積幾乎擴大了一倍；西奧多·羅斯福曾監督巴拿馬運河的建設，是經濟增長的象征；亞伯拉罕·林肯在內戰中為保衛國家而戰。

1927年，當時的美國總統卡爾文·柯立芝（Calvin Coolidge）宣布將拉什莫爾山辟為國家紀念場，紀念碑雕刻工程也同時開始。1929年，柯立芝還簽署了一項國會法案，設立了專門委員會來監督工作。

雕刻工程現場    美國國家公園官網 圖

參與工程的工人們    美國國家公園官網 圖

然而，由于波格隆與聯邦政府就拉什莫爾山的資金問題和控制權問題爭吵不休，該項目花費的時間比預計的要長得多，甚至1941年3月波格隆去世后也沒有完成。

后來，波格隆的兒子林肯接替完成剩下的工作，但由于資金用完，波格隆原本希望把總統們的雕像刻到腰部，并在旁邊刻上紀念碑的描述，這些細節最終都沒有實現。

波格隆原本設想的樣子，因為經費問題，最后沒有完全實現。    美國國家公園官網 圖

1941年10月31日，拉什莫爾山項目完成。然而，原住民和環保人士對該項目強烈不滿，抗議活動不斷。特別是在原住民眼里，波格隆把他們的圣山變成了一個“直白的美國愛國主義空間”，并且其對美國歷史的解讀，充滿了種族主義意味——

在歷史上，華盛頓和杰斐遜都擁有過非洲黑奴；羅斯福曾“強迫”俄克拉荷馬州的印第安人搬遷，原住民領地被拆除；林肯也熱衷于西部擴張，并在1862年派遣美國軍隊到明尼蘇達州鎮壓“蘇族起義”。

原住民眼里的圣山變成了一個“直白的美國愛國主義空間”。    維基百科 圖

還有人說，雕刻家波格隆曾在佐治亞州加入了“三K黨”，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但他的確參加過“三K黨”的集會，也與該黨著名分支“巨龍（Grand Dragon）”的領頭人物——臭名昭著的強奸殺人犯大衛·斯蒂芬森（DC Stephenson）保持著親密的私人關系。

有人想拆除，有人想添加“新面孔”

早在拉什莫爾山項目還在建設之中時，就已出現多方勢力為添加“新面孔”而角力。

1936年，美國第32任總統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小羅斯福”）的妻子埃莉諾·羅斯福曾提議將19世紀著名女權運動家蘇珊·安東尼（Susan B. Anthony）置于巖石之上，后者在美國女性爭取投票權的運動中扮演了關鍵的角色，是婦女參政論的提出者。然而，這項提案并沒有成功。

19世紀著名女權運動家蘇珊·安東尼（Susan B. Anthony）  維基百科 圖

后來，各政治黨派人士還建議增加約翰·肯尼迪（John F.Kennedy）、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和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等多位總統的雕像。

2017年，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J. Trump）上任后，也曾野心勃勃地宣稱自己也應該在名單上。

據《紐約時報》消息稱，特朗普曾讓白宮助手詢問南達科他州州長，“能否把自己的頭像加在總統山上”。而總統山上的相關人員則表示，總統山上已經沒有可以切割的地方了。

后來，特朗普在和如今的南達科他州州長會面時，又再次表述了讓自己的頭像出現在總統山上的想法，并稱這是自己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

特朗普上任后，曾多次表示自己也應該刻在總統山上。   推特截圖

盡管總統山方面多次回應“增加新面孔的想法難以實現”，但特朗普最終還是得到了滿足——今年7月4日，特朗普收到了來自南達科他州州長的一份禮物——一個刻有其肖像的拉什莫爾山復制品。據說，特朗普對此表現得十分開心，甚至還邀請這名州長乘坐了美國總統專機。

而美國網友們知道后，對特朗普的“虛榮心”進行了一番惡搞，利用PS技術將其頭像“滑稽”地P在了總統山上。

美國網友們利用PS技術將特朗普頭像P在了總統山上，惡搞了多名人物。  資料圖

一些人要求擴建拉什莫爾山，而另一些人則要求拆除拉什莫爾山。

特別是今年，在對警察暴力執法和系統性種族主義的抗議聲中，美國公眾及政府官員正“清算”與奴隸主、邦聯及其他爭議性政治人物有關的公共紀念物。一些原住民部落的領導人及其支持者也呼吁拆除拉什莫爾山紀念碑。

抗議者提醒人們，拉什莫爾山紀念碑是建在“被盜的土地”上。

2020年7月4日，100多名示威者聚集在特朗普舉行的國慶集會上，抗議拉什莫爾山紀念碑，并提醒與會者它是建在“被盜的土地”上。同日，在南達科他州，抗疫活動家和原住民部落成員封鎖了通往拉什莫爾山的道路，以此抗議美國總統特朗普的訪問。

不僅如此，在用它來教育游客了解美國西部真實歷史的問題上，美國原住民社區和一些保守人士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瘋馬”是歷史上著名的反抗白人統治的拉科塔酋長。  維基百科 圖

于是，拉科塔人在距離拉什莫爾山17英里的地方，建造了拉科塔歷史上著名酋長“瘋馬”的紀念雕像（Crazy Horse Memorial）。據了解，瘋馬曾經帶領三千部眾起義，反抗白人統治，打敗美軍著名的卡士達將軍，且將他獵首。

建造中的瘋馬紀念雕像       資料圖

瘋馬紀念雕像的尺寸預計比美國總統山還要大。  資料圖

該工程不接受聯邦政府或州政府資金，全靠入場費和捐款資助。在拉科塔部落的大力支持之下，目標建成比美國總統山還要大的紀念碑。目前紀念館已對外開放，雕像工程仍在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