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先鋒》里的一個細節已經為整部影片立下了基調。楊洋為了追趕反派從商場樓上一躍而下，就像當年的成龍大哥，而從后頭趕來的成龍剛準備緊隨其后，就被身邊人提醒還有樓梯可以走。他一拍手，是啊，太好了！

連成龍大哥都學“聰明”了，這不能不讓人感嘆：那個陪伴我們成長的香港動作片時代，真的已經過去了。可是看上去，成龍并不這么想，不然也就不會有這部《急先鋒》了。

《急先鋒》劇照，成龍 飾 唐煥庭

時光無情，但辦法總還是有的。成龍或者說唐季禮想出來的法子就是，將原來成龍在影片中的功能拆分。于是，我們看到，試圖擺脫“小鮮肉”形象的楊洋同學主要負責動作，來自開心麻花的艾倫同學主要負責搞笑，而成龍大哥則出演自己以前的電影里可有可無的boss角色，在后方看著年輕人盡情折騰。

《急先鋒》劇照，楊洋 飾 雷震宇

但是這個“錦囊妙計”顯然沒有奏效。角色功能分散后，整部影片無可救藥地顯示出一種嚴重的割裂感。每當楊洋同學出場，觀眾就進入了偶像劇模式。不管是他的動作戲還是文戲，都把“耍帥”兩個字清晰地寫在了臉上，主角光環早已經亮瞎了我的雙眼。

艾倫同學一出現更是直接讓我出戲，以為他是走錯了片場，或者沈騰、馬麗等人很快就要來了。他的喜劇天賦當然不用懷疑，但問題是，他的搞笑和成龍大哥完全是兩個路數、兩個畫風。這下子好了，他的存在讓整部影片失去了嚴肅性。

至于其他幾位功能性角色，也是讓人感覺一言難盡。正宗“小鮮肉”朱正廷在成龍大哥的隊伍里違和感爆棚，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夠出生入死的安保。至于為什么他駕駛著黑科技裝備在天空上飛來飛去，主動把自己變成最顯眼的靶子卻沒有被打死，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母其彌雅繼續扮演性感花瓶，和《功夫瑜伽》里一樣，負責秀一下性感身材，雖然我看不出她這個角色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徐若晗相當于《機器之血》里面的歐陽娜娜，扮演一下需要被拯救的傻白甜，存在感也是略同于零。可以看到，這幾年來，成龍電影里的角色分配方案已經逐漸趨于固定。人隨便換，但功能大致相同，興許，這就是成龍苦思冥想出來的延續輝煌的藍圖。

《急先鋒》劇照

但就像之前所說的，每個人各演各的，整部影片就像是由無數個抖音、快手短視頻組合起來的大雜燴，連一個完整的故事也說不好了。

就像這一回，《急先鋒》本來要講的是，中國商人秦國立在英國慘遭雇傭兵組織“北極狼”綁架，秦的女兒Fareeda也卷入其中，遭到追殺。千鈞一發之際，急先鋒國際安保團隊成為他們唯一的希望。但是等等，這個什么“北極狼”是怎么回事，哪來的？這個什么“急先鋒”怎么就成了唯一的希望了？明明只是一個安保團隊，怎么能隨意出入那么多國家，還要攜帶那么多武器裝備？這是屬于中國的組織嗎？他們是怎么能獲得批準的？

反正我看整部電影的時候，頭頂上都是問號，而且顯然，唐季禮或成龍壓根就沒打算給我答案。從頭到尾，我都能感覺出一種“拍到哪算哪”的味道。于是整個隊伍一會到一個國家，一會槍戰，一會肉搏，一會追車……沒有什么行動邏輯，也不需要，反正熱鬧就行了。

《急先鋒》片場照，成龍、導演唐季禮（右）

如果把時鐘退回到二十年前，這一套或許還能奏效，畢竟，成龍的賀歲片只要讓大家看得盡興就好嘛。然而，這都2020年了，唐季禮和成龍看上去一點都沒有與時俱進的意思啊。別的不說，楊洋是怎么“撩妹”的？徐若晗有點害怕，楊洋就讓她把手給他看看，然后告訴她，不會死。為啥？因為你的生命線很長。然后，徐若晗就被逗樂了。Excuse me？這兩個人是從上個世紀穿越過來的嗎？

從人設到劇情，整部影片透出一股濃濃的古早味，只不過，太古早了，古早得就像是錄像廳時代電影的復刻版。此前，宣傳語里把本片形容為“真人CS”，我還沒太當回事，結果看完本片，才知道此言不虛。可不就是“真人CS”嗎，從頭到尾，鬧著玩呢。尤其是本片里的一些大場面槍戰戲，要是和同類型的《紅海行動》或者《湄公河行動》比一比，你就能清晰地感覺到，什么急先鋒，純粹就是來“過家家”的。時光飛逝，成龍電影曾經是動作片的代名詞，但現在，它已經遠遠落后于時代了，略顯殘酷，但卻是事實。

《急先鋒》劇照

本片和時間的錯位感，在影片的結尾來到了頂點。成龍突然和所有角色湊在一塊，大家喜氣洋洋地向大熒幕前的觀眾拜年，祝大家新年快樂。迪拜的大樓上也出現了相應的祝賀文字，如果這不是電腦特技，想來也是花了不少真金白銀的。只是，從春節檔被迫移到了國慶檔，這原本非常應景的一幕，就讓坐在影院里的我們“尬”得不行。但，這或許就是對本片最形象的隱喻吧——這是一部生錯了時代的電影。

電影上映前，片方放出了一個成龍落水的花絮。我一點也不懷疑成龍大哥的職業精神，但正如他的“力不從心”所顯示的，我們真的回不去了。有的時候，相見不如懷念，一想到小時候讓我看得如癡如醉的《紅番區》《我是誰》《警察故事》……唉，唯有輕嘆一聲。

【上海文藝評論專項基金特約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