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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白俄羅斯為什么“只能親俄羅斯,而不能親西方”?
近期,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成了世界舞臺上的政治明星。白俄羅斯的社會現實及其發展前途成了各行各業國際問題分析家們關注的焦點。一種傾向性的結論和預測可歸結為兩點:一是,白俄羅斯是現存的唯一一個蘇聯制的國家,盧卡申科是這種統治的“最后一個暴君”;二是,明斯克的大規模游行預示著這種統治的最終結束。但是,如果綜合更多的情況(面、點、線)來看,似乎這種結論沒有充足的依據。
一
從面上來看,白俄羅斯并不是一個蘇聯解體后留下的最后一個沒有發生變化的“加盟共和國”,也許歷史的進程可以提供這方面的依據。在蘇聯的末期,白俄羅斯是參與蘇聯解體最早的、最堅定的加盟共和國,是在蘇聯最高蘇維埃宣布“蘇聯不再存在”前,就宣布獨立的。蘇聯解體的一個重大標志是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三國的“別洛維日森林”會晤以及隨之簽署的事實上解體蘇聯的《別洛維日協議》。這是1991年的事,當時簽署協議的是白俄羅斯領導人舒什凱維奇。此時的盧卡申科37歲,蘇共黨齡是25年,但已經是舒什凱維奇的反對派,是白俄羅黨內派別“爭取民主派”組織的一名領導人,并且成為新的民主黨派“人民團結一心黨”組織委員會的兩主席之一。
《別洛維日協議》所解決的問題,也是三國領導人“別洛維日會晤”(1991年12月8日)的唯一問題,就是各自的國家獨立。組成“獨聯體”(“獨立國家聯盟”)。這種“獨立”的浪潮是從葉利欽開始的,俄羅斯的“退蘇獨立”(1990年6月12日)促成了別洛維日會晤及其協議的簽署。白俄羅斯議會在審批這一協議時,作為人民代表的盧卡申科沒有參與投票(一說是,他投了反對票;二說是,他棄權了;三說是,他沒有參加會議)。盧克申科的這種表現與其說是反對蘇聯的解體,不如說是他不同意與俄羅斯的分道揚鑣。然后的行動也許能說明盧卡申科在“別洛維日協議”投票中“缺席”的真正用意。
在蘇聯解體和新俄羅斯發展的整個進程中,盧卡申科是緊隨俄羅斯的步伐的,先是葉利欽,后是普京。1994年7月,盧卡申科當選為白俄羅斯總統。8月初,葉利欽訪問明斯克。在代表大會宮舉行的晚宴上,盧卡申科和葉利欽舉杯祝酒,為白俄羅斯和俄羅斯的友誼干杯。瞬間,盧卡申科按照古老的風習,把香檳酒杯摔在地板上,興奮地對葉利欽說:“就照老爹所說的,就這么辦!”這一年,盧卡申科進行了第一次“公民投票”,他把一個“與俄羅斯一體化”政治決策給了白俄羅斯人。這個“一體化”的主要內容就是:將俄語作為白俄羅斯的國語,建立與俄羅斯統一的支付和關稅聯盟。從這句話開始,盧卡申科就將白俄羅斯緊緊地掛在了俄羅斯的列車上:1996-1997年間,盧卡申科就是白俄羅斯—俄羅斯共同體主席,而在2000年1月初,兩國建立聯盟國家的條約生效后,他就成了“俄羅斯和白俄羅斯聯盟國家最高國務會議”主席。
而2000年是白俄羅斯與俄羅斯關系之間最重要的標志年份。這一年,普京正式當選為俄羅斯總統,在其后的20年中,盧卡申科的白俄羅斯和普京的俄羅斯一直在普京倡導的集體安全條約和歐亞聯盟的框架內相互協作、支持。盧卡申科把白俄羅斯的現在與未來都寄托在了普京和普京的俄羅斯的身上。2000這一年,普京46歲,盧卡申科44歲。盧卡申科稱葉利欽為“老爹”也許是恰如其分,因為葉利欽比他大23歲,是個父輩的人物。“老爹”(батька)這個詞既有“老爹”,也有“老兄”的意思。隨后到了普京時代,這個“老爹”就該變成“老兄”了。2000年也是這個稱謂徹底換代的時分,盧卡申科和普京成了“老弟”和“老兄”。而到了2020年代,在媒體和學人們的筆下,“老爹”這個顯赫一時的詞,最終又落到了盧卡申科自己的頭上。為什么呢?因為他“專權”、“獨裁”、“靠鎮壓維持權力”。
5月9日,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前)在首都明斯克舉行的閱兵式上致辭。
二
從點上來看,也就是說從國家治理,或者說保證國家的正常運轉和執政手段的這個特定點上來看,現在的白俄羅斯并不完全是舊蘇聯制度的最后殘存。也許,當今白俄羅斯的國家治理方式,或者說盧卡申科的統治手段,與其說是蘇聯式的,不如說是新俄羅斯式的,或者普京式的。在紛繁復雜的治理之術中,也許下述事實能顯明地解釋這種新時代的新的國家治理方式。
從1994年盧卡申科第一次當選為總統以來,至今的26年中,他6次競選總統。而這6次競選卻有著一些相同的特點。首先,每次選舉都要相應進行一次全民“公民投票”,把一個響亮的口號,或者說是莊嚴的承諾作為選舉的旗幟,從“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到“獨立、民主、自由”、“繁榮昌盛的白俄羅斯”,而為了“拯救”,就必須要“專權”。其次,他總是以高得票率當選:1994年80.34%。2001年75.65%,2006年83%。2010年79.65%,2015年83.47%,2020年80.1%。再次,他總要對現行法律,甚至憲法進行修改:1994年他自己提名為總統候選人;1996年,修改憲法,將總統任期由4年改為5年,擴大了總統個人的權力;在2001年當選后,于2004年,再次修改憲法,取消了憲法中“一人擔任總統不得超過兩屆限制”的條款。這一修改賦予了盧卡申科可以無限期地參加總統競選的特權。
然而,隨著一系列事件的出現:“莊嚴的承諾”得不到實現,反對派的出現、遭到鎮壓以及他們的“人間蒸發”,盧卡申科總統競選的高得票率越來越受到質疑,一種由無聲的懷疑到有聲的抗議的行動就不斷發展。在這方面,2010年是個轉折點。這一年,投票選舉后,在明斯克爆發了游行集會,反對派指責選舉結果造假,人群還試圖沖擊政府大廈。
另外,每次對憲法的修改都會引起歐洲國家和美國的制裁:1998年,歐盟以“競選造假”、“破壞人權”為名,首次對盧卡申科以及35名白俄羅斯官員實施制裁,美國隨后也參與制裁;2006年,歐盟和美國再次以“競選不民主”對盧卡申科實行制裁,不允許他入境。2011年,歐盟擴大了對盧卡申科的制裁,其中包括禁止盧卡申科本人及其兒子進入歐盟國家并凍結他們在歐洲國家的銀行賬戶;2016年,歐盟國家的制裁解除,但美國仍然保持“有限的制裁”。
普京在俄羅斯總統的競選之路上似乎與盧卡申科留下了幾乎相同的軌跡。從2000年至今,普京歷經了3次總統競選(2000年、2008年、2012年)。首先,普京的得票率雖然不如盧卡申科那樣絕對的高,但也是處于高勢之中的:2000年52.94%,2004年71.31%,2012年63.60%。但是,俄羅斯著名的民測機構——列瓦達中心的一組數據可以作為這個得票率的補充。普京在其民意測驗中的威信度是:2000年76.92%,2004年83.51%,2008年86.73%,2012年68.69%,2018年80.81%。其次,在競選總統的這一跑道上,出現了兩次修改憲法的大行動,第一次是2008年,梅德韋杰夫當選為總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憲法,將總統的任期由4年改為6年,并且在公布憲法修正案時表示,這一修改從下一屆總統開始實施,也就是說是為普京于4年后重新當選總統特意的修憲。第二次是2020年,普京總統親自倡導修憲,修憲的核心內容是:取消一人擔任總統的任期只能兩屆的限制,這就像當年盧卡申科那樣,有了這個新憲法,普京就有了可以無限期競選總統的可能。再次,俄羅斯國內反對總統競選“舞弊”、“造假”的群眾游行集會逐漸增多,聲勢越來越大,一直形成了種種的反對派,而當局對反對派行動的鎮壓、分化、瓦解,甚至精心策劃讓反對派領導人消失的事也頻頻發生。最后,歐盟國家和美國對俄羅斯的“制裁”,持續不斷,時有升級,這對俄羅斯國家的經濟發展和改革產生了了深刻的不利影響。
將盧卡申科和普京兩位總統作這樣的比較并非為它,而只是想說明,白俄羅斯和俄羅斯在蘇聯解體后的國家前進之途是相當交織的,有著斬不斷理還亂的治理特色。普京雖長盧卡申科2歲,但卻比盧卡申科晚5年才當總統。不過,在他們當總統時,都有一個共同的標記:既都是有20年以上蘇共黨齡的黨員,又都是在蘇聯官階體制的上升到較高位置的權勢人物。因此,他們在思想意識深處和執政理念與手段上不時地回望,從消失的歲月中去尋求當今治理國家所需的理念和手段,是一種符合邏輯的現象。
俄羅斯總統普京
三
而從線上來看,也就是說從國家發展的歷史軌跡來看,當今的白俄羅斯(如同俄羅斯),雖有蘇聯的體制的各種殘存,但并不是一個完全的蘇聯制的國家。這條線有兩個方向,一個方向是白俄羅斯自身的發展,另一個方向是白俄羅斯與俄羅斯關系的進程。
從白俄羅斯自身的歷史來講,這條歷史之線至少延伸了千年之久。盡管“白俄羅斯”這個稱謂是在16世紀左右才出現的,但是他們自稱自己的祖先是“立陶宛人”。在這千年之中,白俄羅斯有600多年與立陶宛關系密切,甚至是一個國家(10-13世紀,立陶宛大公國,13-16世紀),200多年與波蘭共一個國家(1569-1795年,波蘭貴族共和國),處于俄國治理下只有約150年的時間(1772-1917年,沙皇俄國),作為蘇聯的加盟共和國存在了73年的時間。白俄羅斯人還講,自己的國家在歷史上長期處于戰爭狀態之下,而與之作戰時間最長的正是俄國。
從這個方向來看,白俄羅斯在千年的時間里,實際上都沒有“獨立”、“自主”的地位,也就是說沒有“自己的國家”,而在蘇聯時間雖然有了“白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加盟共和國”的稱謂,但一切內政外交的決策權都集中在莫斯科,“獨立”、“自主”一直是白俄羅斯祈求、奮斗的目標。所以,白俄羅斯的脫離蘇聯就是以宣布自己的國家獨立為旗號的。一經獨立,明斯克市中心的“列寧廣場”就改名為“獨立廣場”,橫貫全城的“列寧大街”就改名為“獨立大街”。“獨立”、“自主”,這大概就是當今白俄羅斯對俄羅斯最主要的訴求:白俄羅斯可以與俄羅斯同發展,共命運,但白俄羅斯的獨立、自主不能丟。
在另一個方向,即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的關系這個方向上,俄羅斯對白俄羅斯的定義與決策,事實上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影響,甚至決定著盧卡申科的國政治理和白俄羅斯國家的發展。在俄羅斯看來,在18-19世紀,“白俄羅斯”才最終被俄羅斯帝國所認可。而在三次瓜分波蘭之后,葉卡捷琳娜二世就以“白俄羅斯”為名,在兼并過來的土地上建立了“白俄羅斯省”。從此就有了“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三位一體”、“神圣三兄弟”的說法,組成了雙頭鷹下的“同源、同族、同文化”的俄羅斯帝國。所以,在俄羅斯看來,白俄羅斯不是另外一個國家,而是自古附屬于俄國的土地:白俄羅斯人和俄羅斯人都淵源于斯拉夫族,白俄羅斯語是在俄語的基礎上形成的,俄羅斯文化是白俄羅斯文化的根基。于是,白俄羅斯土地上的“俄羅斯化”進程就與日強化。
盧卡申科第一次當選總統后,雖然宣布俄語為白俄羅斯官方語言,但在其后的執政中,卻開始了語言的“白俄羅斯化”,也即“非俄羅斯化”的進程。現在,人們走在明斯克的大街上就可以發現,政府機構、企業、地鐵站的名稱已經改用白俄羅斯文來標志了。來到白俄羅斯的人發現到處可見蘇聯的遺跡:以蘇聯領導人命名的街道廣場,高聳的烈士紀念碑和蘇式建筑,他們就會說:“真像回到了蘇聯!”但白俄羅斯人會說:“它們是歷史,而我們活在現在!”隨之而起的是信仰、文化的“白俄羅斯化”,白俄羅斯強調自己的信仰、文化有別于俄羅斯的信仰與文化。俄羅斯人說,白俄羅斯語和俄語是相同的,白俄羅斯人會說:“我們的語言是半俄語半波蘭語;我們的信仰是半基督教,半天主教!”
在烏克蘭與俄羅斯的關系撕裂之后,這種“白俄羅斯化”,即“非俄羅斯化”進程加速。那種俄羅斯在數百年中所張揚的“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三位一體”、“神圣三兄弟”的經典理論發生動搖。盧卡申科選擇了“老兄”俄羅斯,與烏克蘭關系的弱化,導致了“三位一體”理論和實踐的進一步削弱。雖然,“明斯克會談”成了俄烏重新調整關系的中間橋梁,但這橋梁并不平穩,難以保證撕裂的俄烏雙方經此橋,渡過分裂之河。
綜上所述,在蘇聯解體后的這近30年里,白俄羅斯和俄羅斯是在同一軌道上運行的。俄羅斯之需要白俄羅斯,既有傳統的歷史之念,更有現實的迫切需要。在北約不斷東擴,歐盟與美國不斷制裁的艱難局面下,白俄羅斯是俄羅斯的最后一道屏障。這到屏障是廣義的,它包括了政治、軍事、文化和經濟上的綜合含義。僅就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的地理位置來看,兩國就不僅難以煢煢孑立。白俄羅斯是既無高山峻嶺,也無大河深谷,從白俄羅斯的西部邊界,一馬平川,可直達莫斯科的城下。所以,1812年拿破侖的入侵和1941年希特勒的不宣而戰都是從白俄羅斯的土地上開始,并從這毫無阻隔的土地上慘敗回國的。
沒有了白俄羅斯這塊平坦之地,俄羅斯、莫斯科就完全暴露在了來自西方的敵人的面前。而沒有了俄羅斯作為后盾,白俄羅斯就沒有了退守之地。白俄羅斯不像烏克蘭,沒有在政治、軍事、經濟上與俄羅斯抗衡的力量。白俄羅斯在蘇聯時期曾經擁有核武器,但新俄羅斯建立后,在1990年代初,這些核武器被俄羅斯要了回去。“俄白聯盟”一直是自葉利欽至普京的在處理兩國關系中的首要決策,而“俄白聯盟”也一直是“獨聯體”的核心,所以,“俄白聯盟”的總部就設在明斯克。也許,在“俄白聯盟”這個問題上,俄羅斯更為關切,更為需要。2008年,當普京兩屆總統期滿之后,俄羅斯當局曾有過這樣的政治設計,就是讓普京擔任“俄白聯盟”的“元首”,繼續保持對國家的領導權和實際執政的地位。因此,無論從權力的更迭與繼承,還是國家關系的縱橫捭闔上,白俄羅斯和“俄白聯盟”都是俄羅斯棋盤上的一枚不可替換的棋子。
白俄羅斯和俄羅斯雖然在同一軌道上運行,但卻是一個親近與分歧相交織的矛盾體。白俄羅斯與俄羅斯主要分歧實際上就是一點:就白俄羅斯而言,白俄羅斯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因此與俄羅斯的關系是平等的,“獨立”、“自主”是不可更迭的旗號;而就俄羅斯而言,白俄羅斯雖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但鑒于族源的、文化的、歷史的諸般關系,白俄羅斯是不可、不能舍棄的“弟兄”,竭盡全力要白俄羅斯在政治、軍事、文化和經濟上與俄羅斯協調、合作,甚至共同發展與繁榮。
具體說來,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的分歧與矛盾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信仰、文化、意識形態上的,即首先表現為語言上的文化的“白俄羅斯化”(“非俄羅斯化”)。二是,經濟上的,在兩國的電力、天然氣的供應和農產品的輸出價格上的矛盾,尤其是在天然氣的供應價格上。俄白雙方并無明文規定天然氣的價格,俄方不斷提價,這令盧卡申科甚是不滿,氣憤地說過這樣的話:“在白俄羅斯和俄羅斯的關系中不應該以會計算賬為基礎!”這種矛盾、分歧和爭吵在2014至2017年最為激烈。至于在軍事方面,白俄羅斯與俄羅斯也時常處于朦朧狀態。也許,今年7月20日發生的一件事可以對此加以某種解釋。這一天,在明斯克郊區的一家療養院里抓捕了33名參加過烏克蘭東南部戰事的俄羅斯軍人,指責他們“試圖破壞白俄羅斯的國家穩定”。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當即表示:“莫斯科期待被扣押在明斯克的俄羅斯人返回祖國。”當然,這種矛盾并沒有激化,8月7日,普京在電話中向盧卡申科表示:“應該以兩國合作的相互關系的精神,來對目前出現的情況加以調解。”
除此之外,白俄羅斯在國家的深化發展上也有一個很大的潛在問題,那就是它也是受切爾諾貝利核災難深重影響的國家。現在,它的20%的領土上仍然殘存著切爾諾貝利核輻射的影響,在這些地區仍隨處可見“有核輻射”的警示牌,沒有居民,荒涼一片,狼、野豬和狐貍出沒無常。
四
綜上所述,也許可得出下面幾個結論:
一是,近30年來,白俄羅斯和俄羅斯是在同一條軌道上運行的。他們在政治、軍事、文化、經濟上的相互需要和依存的關系決定了他們不可能相向而立。這條軌道的特征不是蘇聯式的,而是新俄羅斯式的、普京式——一種不講“主義”,專注“自身利益”,“手段決定一切”,同時又“不斷回望蘇聯式的治國經驗和方式”的執政和治國之路。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里,白俄羅斯與俄羅斯將共存,但“俄白聯盟”也只會停留在一個“政治設計”的階層之上。在歐盟國家和美國的施壓和制裁加重的情況下,白俄羅斯會更多地倒向俄羅斯,來自俄羅斯的援助是必不可少的,而俄羅斯也會更深層次地幫助白俄羅斯,但白俄羅斯不會放棄“獨立”、“自主”,俄羅斯也不會輕易采取“收回克里米亞”或者是“軍隊解決問題”的方式。這種局面正如2014年烏克蘭發生“顏色革命”之后,盧卡申科對普京所表示的:“您,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羅維奇,應該知道,我們應該肩并肩在一起,除了在一起我們別無出路。如果各自為戰,我們就會像烏克蘭那樣。”
二是,白俄羅斯不會與烏克蘭結盟來反對俄羅斯。對于盧卡申科來說,烏克蘭“顏色革命”的最終結局,是舊日的統治者喪失手中的一切權力。今年8月,明斯克的大規模騷亂之后,烏克蘭總統扎連斯基曾向盧卡申科表示,期望他走烏克蘭的道路。盧卡申科回答得很明確:不走烏克蘭的道路,但他同時又說,他也不會徹底倒向俄羅斯。在這種狀況下,舊日的“三位一體”、“神圣的三兄弟”不可能歸回原狀,這所導致的可能的后果是,白俄羅斯的“白俄羅斯化”進程將會加速、深化,白俄羅斯與俄羅斯文化上的間隔之距將會擴大。這種情況事實上在兩國的民間已經出現,比如,白俄羅斯人都用“Беларусь”,絕不說“Белоруссия”,而俄羅斯只用“Белоруссия”,而不會說“Беларусь”;俄羅斯人以“雙頭鷹”為俄烏白三國人民的“共同標志”,而現在在白俄羅斯,無論在什么地方都看不見這個“雙頭鷹”,國徽也改為舊日立陶宛的國徽。
三是,在目前的局勢下,白俄羅斯內部的反對派,遠不像俄羅斯內部的反對派,既沒有納瓦里內那樣的“領袖”,也沒有足以強大到威脅盧卡申科權力的力量,此外尚有俄羅斯力量的影響與維持。而白俄羅斯的地理位置也深刻影響了它在當今國際舞臺上的決策:只能親俄羅斯,而不能親西方。現在,俄白之間沒有設防的邊界,沒有進出關卡的阻隔,就是很好的說明。盧卡申科本人對此似乎十分明白。2017年4月,他說過一段駁斥“白俄羅斯外交政策轉向西方”的話:“我們太了解自己的地位了:在西方誰也不需要我們。都說西方‘喜歡’我,可從那時起什么變化也沒有發生。”3年后的今天,白俄羅斯在西方眼中的地位確似乎是沒有發生什么重大變化。現在,西方在觀望,希望盧卡申科能像烏克蘭的總統們那樣。所以,在今年8月的明斯克騷亂之后,歐盟國家表示對盧卡申科和白俄羅斯不實行制裁。
總之,從目前的情況看,白俄羅斯難以說是“唯一現存的蘇聯制的國家”,而是一個與俄羅斯在統一軌道上運行的國家。白俄羅斯人有個普遍的看法:“盡管在歷史和文化上與俄羅斯接近,但白俄羅斯并不就是等同于俄羅斯。”一句話,此白俄羅斯,非彼俄羅斯。有位俄羅斯人在深度游覽過白俄羅斯后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一個梳洗打扮過的俄羅斯,一個沒有被天然氣—石油美元寵壞了的俄羅斯。”這個結論表面看很蘇聯化,但它很形象,很有趣,也很值得人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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