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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奇墨好不好笑這件事很重要嗎?
原創 王小我 第十放映室
《脫口秀大會》播到第三季,看到現在,出現這個場面我還是萬萬沒料到的:
以李誕為首的脫口秀專業人士,在前采后訪里,用一種不容置疑、質檢部門蓋章認定的口氣指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說,此人,就是我們中國脫口秀的天花板。


看到本尊,當下你就服了,不愧是天花板,確實長得都比別人高。

你腦海中同時回憶起了李誕的金句池子的知識點王建國的諧音梗張博洋的我真得很不錯呼蘭的氣喘吁吁rock的一聲嘆息卡姆的所有表演,然后他們的音容笑貌瘋狂打亂組合,最后拼成一張四四方方的天花板哦不大臉盤,你抬頭仰視,上面寫著三個字,周奇墨。

節目播了6期,周奇墨表演了3場。
可以先說的結論是,周奇墨的脫口秀,依我的個人趣味看,不太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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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簡要敘述下我看了他三場表演的心路歷程,具體分析后面再說。
第一場的作品說了三個事兒,高個子的困擾、家鄉城市很小和去劇組試鏡的經歷。初次看,不是期待中的樣子,且有一些莫名的不適。

第二場在老羅“還我周奇墨”的振臂召喚下到來,講了一個“藥店買感冒靈+酒吧學英語小孩”的作品。這回好了很多,但莫名的不適,沒有消除。


換句話說,我哪怕看李誕呼蘭卡姆張博洋不覺著可樂的時候,也沒像今天這樣自我懷疑。
李誕以前也不過是從王自健背后的男人做起,卡姆在待定區淘汰席可比冠軍寶座坐得久。他們能有今天,用句俗話說,我們是看著他們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周奇墨能贏得同行一致肯定和稱贊,當然也是一步一步走過來。但是他咣嘰走到脫口秀天花板這一步,對于不明就里的廣大電視觀眾來說,有點從天而降,也有點猝不及防。
于是他在我們的印象里,就是何廣智那個坐地鐵的段子:脫口秀天花板的第一繼承人。

脫口秀演員們覺得他的第一繼承人合法性,不言自明;
而作為觀眾,我們不知道在“遍地是大王”的脫口秀圈,為什么還要再迎立一位看不出有多少實權的脫口秀天皇。


節目組把這套只管吆喝不管買賣的練攤兒本事,也用在了周奇墨追著跑的呼蘭身上。只是終于學會了長跑也不大喘氣的呼蘭,也不再是上一季那個風味過于濃烈但十分正宗的呼蘭了。
周奇墨穩穩當當的舞臺風格,口口聲聲respect的李誕們比誰都清楚,炸不了。
我們也清楚一個知識點,李誕為代表的笑果文化和以周奇墨為創始人的單立人喜劇,算是當下國內脫口秀的兩大廠牌,所謂王不見王。
如果節目組的本意是想將他和既有觀眾基礎又有炸場能力的呼蘭捆綁營銷,這啥一那啥一,以穩襯炸,以慢見快,以不會打籃球的傻大個對比兇悍抓冰的東北少年,那現在看來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呼蘭說話不著急了,李誕著急了。

那么這個信息傳達到觀眾面前,這個最厲害和最好是這么個意思:他是最好笑的。
用最好笑的期待去看周奇墨,好比你抱著吃法國大餐的心情走進沙縣小吃,那么他僅有的那點好笑也瞬間不好笑了。有時非但不好笑,反倒滲出一絲尷尬。
所以第三場表演結束,周奇墨再次被淘汰,李誕終于做了反省,認為自己不該為了節目效果這么吊胃口,把期待推到這么高。


只有大張偉在七嘴八舌中,一針見血:因為完美,所以無聊。

因而公平地說,周奇墨今天這種“名不副實”的觀感,節目組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其實當我第二天在B站上再去回看他的三期作品cut,脫離了前呼后擁的前采語境,他的表演看上去順眼多了,你會平靜地接受這樣一種晚明小品文一般的風格,而不會有看一整期節目時因期待落空而產生的那種莫名的氣憤。
即便如此,他還是到不了令人跌足爆笑的程度。
對此,有這樣幾種解釋以及幾個強調。
第一,強調線上表演和線下演出的不同。

言下之意,我不是什么資深脫口秀愛好者,我對脫口秀的了解,屬于湊熱鬧逮機會爆笑一頓的那一撥。
聽到這個線上線下幾乎完全不同的話,我當下的反應不免有些杠精上頭,所以呢?
我沒看過線下脫口秀,但我吃過飯。我不知道這么理解線上線下對不對:
聽說一家吃了都說好的館子,太遠你去不了,于是點了個外賣,你一吃,要拍桌子,不就那么回事嘛?
老饕就給你解釋道,外賣怎么能跟堂食比?外送一趟少說半小時,濕度溫度都不可控了,也沒有景德鎮定制的大瓷碗裝,等到了你嘴里,鍋氣兒都沒了,還能是原滋原味嗎?
聽起來似乎挺有道理。外賣吃著不香的原因是你就不該點外賣,你要是吃不了堂食但也不點外賣,或者點了外賣通過想象堂食有多好吃彌補真實口感的不足,那在理論上它還是香的。
這個邏輯形成了一個巧妙的閉環。
第二,強調周奇墨表演的是觀察式喜劇。
這有點像一個說了等于沒說的分類。我回想了一圈那些令我印象深刻的段子以及試圖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發現無一不是出于對自我、他人以及生活的觀察。只不過觀察的角度有深有淺,表達的力度有強有弱罷了。
喜劇是冒犯的藝術,而冒犯的前提是你能夠敏銳捕捉到對方的軟肋和痛點,然后技巧地予以一刺或一擊。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觀察在喜劇表演當中,不該是一門基本功課嗎?
就拿最近一期周奇墨和呼蘭、何廣智這一組來看。
何廣智聚焦“地鐵搶座”這個點三翻五抖,連續使活,說得十幾年沒坐過地鐵的大張偉一陣花枝亂顫,領笑員四燈齊爆,這要沒有生活,沒有基于生活之上的精細觀察和拆解,也出不了彩兒。

一個上廁所前后都要稱稱體重的心領神會的幽默,已經有了不言而喻的高級感。這個呼蘭要是不親自觀察的話,他就算不出那個上廁所一前一后消失的東西的份量了。

我甚至可以說,開場第一個包袱就被臺下觀眾當場破了。
臺上問,你們知道現在最新興的少兒培訓項目是什么嗎?臺下一個女觀眾接,編程。沒想到就是講少兒編程。

有人說也許這里本來就沒有設計什么包袱。那這個段子的鋪墊和笑點未免過于平鋪直敘了——
鋪墊還沒來得及鋪好就進入笑點制造,而笑點是順應而非打破觀眾的目標假設(程序員脫發穿格子衫的刻板印象),再經由周奇墨癡憨化的演繹,容我說一句直白的感受:這不像個孩子,而像個傻子。

比如這一期他對不同場景下小孩子言行的模仿。
我一邊承認如彈幕和評論所說“太真實了”,他確實抓到了那個細節和特質,并加以喜劇性放大;一邊我又無法由衷地欣賞這段模仿,被一種表演的疏離感造成情緒上的擱淺。
換句話說,他越是模仿的認真,我越是清醒地意識到周奇墨在模仿這個事實。
這里我們不妨簡單對比下,卡姆模仿小學生舉手回答問題和周奇墨模仿小學生念課文這兩段表演。
這兩個段子有某種相似之處。
他們分別演示了瘋狂的舉手場面和整齊劃一的夸張朗讀場面,甚至舉手搶答到突發心臟病和朗誦到缺氧這兩個笑點,設計上都如出一轍。


這也會勾起我們另外一種共同的記憶:如果你出了洋相,班主任當著你的面還原你的洋相,模仿得越像,意味著之后的懲罰或批評越嚴厲,你還笑得出來嗎?
第三,強調周奇墨的厲害要在半個小時以上的專場里才能充分展示。
我相信那些看過周奇墨線下和線上表演的支持者,有了對比之后,沒有瞎說。
rock有名言:誰一年不攢個5分鐘的好段子。所以我們在舞臺上看到的,也許就是一個脫口秀演員一年下來壓箱底的東西。

而這對于全職說脫口秀的周奇墨來說,時間再更長些也不是太大問題。老羅就認為臺上5分鐘的表演就像寫短篇小說比賽,而周奇墨的擅長是寫長篇。

很遺憾,以上推論,也僅僅是推論。
對于和我差不多的廣大普通觀眾來說,我們不但沒看過周奇墨的線下演出,也幾乎沒看過任何人的脫口秀演出,無從比較。
《脫口秀大會》的賽制,形塑了我們對脫口秀的審美,隔著屏幕不能讓我們爆笑的,我們也不打算非要追到線下要一個說法。
將欣賞的負擔轉移到觀眾身上,用線上表演的形式、觀察式喜劇的風格和表演時間的長短來反復解釋一個段子為什么沒那么好笑,這件事已經可以寫成一個好笑的段子了。
03
但是周奇墨也并非完全沒有留下任何記憶點。比如我就記住了他說對自己的作品已經熟練到有了“肌肉記憶”。

從一個脫口秀演員口中,我更想聽到他對觀眾的反響有把握到什么程度(參考卡姆晉升“燃王”那期),而不是對自己的表演熟練到什么程度。

于是,臺下的千錘百煉和反復練習,與表演時的準確有余而“熱情不夠”,成了一組不可調和的矛盾:
當生理機械反應悄悄代替了情感互動交流,當一絲不茍的程序式發揮遮蔽了真實個性的外泄,當整個表演如一臺運行精確的機器,于觀眾而言,笑聲似乎都要事先稱出合適的份量,才能謹慎發出。



他經常有一些梗把我們逗得不行了,他說這個打算不講了。我們說你瘋了吧,他就說,這個梗感覺就是為了好笑而寫的梗,他不是要真的表達個啥觀點。
由此可見,他是對自我要求嚴格、對表達視之甚高的這么一個人。
換句話說,我們在節目里看到的作品不覺得太好笑,不是他能力的問題,很有可能就是他設定好的一個笑果閾值:最低不至低到感受不到他的實力,最高也高不到撫掌大笑。
看了采訪我才知道,他也不是端著架子,非要堅持這種溫溫吞吞的小品文似的表演風格。他說:
我也嘗試過咆哮型的講法,不太成功,還沒有完全駕馭得了。這個段子一定要符合你相對長期的心理狀態。我平時的憤怒都已經內化了。我的很多段子在心理學上都屬于被動攻擊。
他有些無奈:我可能永遠不會一上來就炸,有讓大家那么嗨的那種演出氛圍。我當然想要,作為演員都想要,但是你做不到,因為性格啊。
但在《脫口秀大會》這個競技舞臺上,能讓觀眾沸騰的,永遠是更有戰斗力和攻擊性的檄文。李誕,卡姆,呼蘭,王建國,甚至總一副大廢不起模樣的張博洋,無不是寫戰斗檄文的好手。

周奇墨需要的,也許只是更多一點的時間。
作為有志于線上長期發展的業內公認最優秀的脫口秀演員,于脫口秀這個新型的行業,周奇墨的好笑,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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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周奇墨好不好笑這件事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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