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德國建筑師恩斯特·伯施曼是第一位全面考察我國古建筑之人。他在1906-1909年間，進行了為期三年的中國古建筑考察之旅，從北到南，蹤跡遍及當時清朝的14個行省，最終完成了《中國祠堂》一書，成為最早系統研究中國祠堂建筑的著作。《中國祠堂》初版于1914年，收錄恩斯特·伯施曼拍攝的照片和測繪圖250多幅，以及數十萬字的文字描述和闡釋。下文摘自近日出版的《中國祠堂》中文版，記錄了恩斯特·伯施曼在山西解州、湖北當陽、浙江杭州、陜西西安、廣東廣州、重慶萬縣等地考察當地的關帝廟時留下的文字、照片和測繪圖。澎湃新聞經授權刊載，標題為編者所擬。

恩斯特·伯施曼

關羽，字云長，是三國時期三位結義兄弟中最為傳奇的英雄人物。正如人們通常對他的稱呼，他注定成為最受敬仰的武圣和戰神。

首先是他的故鄉山西省南部的解州城出了名，直至今日，他仍在當地一座精美的大廟里享受著香火。1908年5月24日，我造訪了關羽故鄉山西省南端的解州，意外地見到了雄偉的關帝廟，盡管保存不佳，但仍是關羽祠堂中最華貴和最著名的。由于時間有限，我只能走馬觀花地參觀，照了幾張照片。

解州關帝廟，二層主殿御書樓

在我造訪期間，城內、城外以及祠堂內的廟會，人多得望不到邊，這一盛況差不多貫穿整個農歷四月。上千座臨時搭建的茅屋擠滿了街道與廣場，茅屋間的縫隙形成了新的小道，通向一座開放的大殿。這座大殿似乎是為廟會而建，與祠堂合為一體。因為大客棧已經沒地方了，無數的車馬牲口擠滿了寬闊的庭院和廣場。衣著鮮艷的歡樂的群眾在喧鬧中進行交易。攤位上擺放著非常精美而珍稀的物品，甚至還有歐洲的罐頭——我沒想到在這種偏僻地方還能見到這東西。

廟的入口處有兩頭鐵獅子蹲在基座上，鐵獅子旁邊各有一個鐵鑄的重甲武士，他們頭戴造型獨特的盔帽，表情堅毅。  

山西省解州關帝廟入口鐵鑄的獅子和武士

山西省解州關帝廟大殿中的石柱與石欄桿

1900年，清朝皇室從北京逃亡到西安府，第二年又返回，返回途中，慈禧太后和皇帝在此祭祀。

常被人歌頌的西湖位于浙江省杭州府，周圍環繞著茶樓和各種廟宇，尤其是祠堂。一座紀念浙江杰出人物的廟宇旁邊就是三義廟，也叫“武圣宮”。“武圣宮”這個名字也用來指代關帝廟。

廟的入口門廳是廟的主要部分，十分雅致，有“照膽臺”之稱。中間的二層主建筑為三義閣，頂層供奉著著名的劉備、關羽和張飛的塑像，旁邊是丞相及謀士諸葛亮的塑像。關帝塑像旁邊有兩名持械侍者。正對主殿的通道上有兩尊浮雕，為龍盤石柱，它們指向正中，即主殿所在的那條路。兩座大殿中各有四個字：

義烈千秋 

萬世人極

浙江省杭州西湖三義廟（武圣宮）平面圖

不僅是城市，在市內各城區，甚至在街道上都有關帝廟或至少有一座神龕。有時關羽被供奉在城中的顯要位置，守護著整座城市。在北京和陜西省西安府老城的正大門甕城內，中軸線兩邊各有一座小廟，分別供奉關帝和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有入城儀式的時候，統治者或級別最高的官員都會祭拜這兩位神仙。1900年，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被外國軍隊趕到了西安府，1902年1月7日又返京，期間就舉行了祭拜活動。皇帝在東面跪祭戰神和清朝的保護神關帝，太后在西面跪祭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陜西西安府北門內的關帝廟（左）和觀音廟（右），前者在西，后者在東

將關帝和觀音一起供奉是一種二元論思想的體現，另一個更典型的例子是中國人對“文”“武”這對概念的喜愛。這兩種互補的概念指導著治國理政、護佑百姓，尤其是在大城市中多有體現。廣州就是一個明證。這座中國最大最富庶的城市位于一座山丘南面的平原上，處在山的遮擋和保護之下。北端城墻有一座高大的五層城門樓，傲立在廣州大地上。這個醒目的建筑是城市的象征，在最頂層的祭臺上同時供有文武二神，東面是文章之神文昌，西面緊挨著的是勇武之神武圣——關帝。

廣東省省會廣州總體規劃與地理情況，北面有五層樓

通過與其他神靈的聯系，關帝有時也被歸入道家的神仙行列，他被解釋為自然力的一部分，賦予周圍自然環境相關的特定功能。四川萬縣就有一個這樣的例子，關羽在此地被看作掌管滾滾長江的神仙。萬縣西面有一座大型佛教寺院—— 鎮江閣，矗立在長江北岸的高地上。這座建筑直接體現了各宗教領域獨特的交融。 

長江沿岸萬縣，通往關帝廟——鎮江閣的坡地

通過對關帝廟的考察，我們可以看到中國民眾在宗教崇拜中獨特的混合現象，這也是絕大多數中國廟宇建筑的特色。

《中國祠堂》，【德】恩斯特·伯施曼/著 賈金明/譯，重慶出版社·華章同人2020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