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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蕎麥瘋長》不是一部“爛片”,只是任性吃多了糖
注意:本文有嚴重劇透
從情人節檔撤下,又在七夕上映的《蕎麥瘋長》,上映的第一天,豆瓣開分就定在了4字頭。對于一部入圍了上海國際電影節亞洲新人獎的片子來說,這個分數真讓人意外。不過一切似乎有所征兆,上影節展映之后,豆瓣已經有觀眾表示“踩雷”,在豆瓣一星走起了。
兩次定檔明確的主打情侶這個受眾群體,又是算得上當紅的明星卡司加持,容易讓人對類型和爽感有更明確的期待,結果好好想看個電影過節的情侶們,在電影院看了個“謝謝惠顧”。

《蕎麥瘋長》海報
但就電影論電影,眼下4.7的評分,對這部影片來說并不公平。它是一部沒拍好的電影,但筆者看來也倒不算是一個“爛”片,甚至和另一部在七夕當日拿下2.7億票房冠軍的應景之作《我在時間盡頭等你》相較而言,這一部在審美意趣上和立意表達上還要稍微有意思那么一點(雖然“時間”的豆瓣5.1也沒好到哪去)。
從預告片的絕美畫面呈現、“唯有愛與理想值得瘋狂”的宣傳slogan,以及帥哥美女演員的選擇上來說,這好像應該是一部關于戀愛和奮斗的青春的電影,于是當觀眾真的抱著這樣的期待買票被“騙”進電影院的那一刻起,一切的觀影體驗都變得“貨不對版”了——《蕎麥瘋長》雖然是一部看起來擁有諸多商業元素的電影,卻是一部不折不扣滿溢著作者表達和符號堆砌的“文藝片”,而這份表達放在一個導演的處女作中,其駕馭能力又沒有達到他的心之所往。
編劇出身的徐展雄在敘事上有自己的追求,三段體的三個故事玩敘事技巧的小心思,導演上的功力上沒能夠handle。要講的東西太多,拼湊之下各自蜻蜓點(劃)水;喜歡的東西太多,又沒有一個真正消化成自己的風格。既想要落地,又想要升華,既想要迎合觀眾,又想要自我表達,一切都帶著一種別扭勁兒,讓這部影片顯得擰巴。但影片的這股擰巴與青澀,倒不是那種自作聰明的顯擺與油滑,在觀影過程中,反而覺得有一種用力過猛的笨拙可愛。作為青年導演在電影上的探索是積極的,也是深入在電影的各個層面中的。
比如三個人物的故事,分別在色彩上做了區分,馬思純的云蕎是明艷的黃調子,鐘楚曦的李麥是復古的大紅大綠,黃景瑜的吳風呈現出黑色電影的灰冷質感。《蕎麥瘋長》的片名取了三個主人公名字中的一個字(或諧音),“長”也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成長,并非空洞的勵志奮斗,它更指向人物內心深處的欲求,與恐懼、虛榮、情欲相關的,那些更復雜的渴望。

馬思純飾演云蕎
古靈精怪的云蕎對生活充滿希望,守著一張照片對遠方抱有幻想。被姐夫強奸時,母親明明就在隔壁卻選擇了裝睡。經歷一系列變故后她終于離開,而到達的那一刻是狂喜的歡愉迎面撞上慘烈的悲劇。

鐘楚曦飾演李麥
李麥原本是縣里最美的舞蹈演員,辭了安穩的工作馬上要和溫柔多金的男朋友去國外發展,原本一片光明的未來被車禍擊碎,之后流連輾轉在幾個男性之間,作為欲望對象的美逐漸模糊了她的夢想光輝。順帶說一句,這部電影里鐘楚曦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光看幾場舞蹈戲其實就挺值。

黃景瑜飾演吳風
吳風只是一個普通的縣城青年,學了次中音號但發現原來是一個離開了軍樂團就毫無用武之地的雞肋樂器,為了兄弟情陷入一場無妄血拼,意外得到橫財卻最終選擇快意恩仇搭上自己的性命。
電影里兩處故事發生地,慈鎮和海城,分屬小鎮青年的來處與向往,一邊是逃離之念起的生發地,另一邊也不過是天真臆想的烏托邦,前程和歸途都是虛妄。
在這部電影里面你可以看見太多的影子,王家衛,婁燁、北野武,希區柯克、大衛·林奇……導演呈現出了一些高度濃縮概念化,又并不那么落地的人物,承載了太多他感興趣的有趣想象,同時不可避免地賦予他們一種架空的塑料感。明亮而迷幻的打光讓整個故事產生一種熠熠生輝的不真實。吳風覬覦李麥,以及沿著李麥的那條線索說開的她的美麗與哀愁像是嫁接了《后窗》與《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有點殘忍又有點戲謔的黑幫火拼,還衍生出一場有些老港片意味的武俠式對決。云蕎那段大概致敬了《重慶森林》里的王菲,再雜糅一點小鎮鄉土版“天使愛美麗”的影子,在不同魚缸的金魚隱喻人物的命運,逃離也不過是從一處囚籠換到另一處而已。

風格化的浮夸敘事,已然拉遠了和觀眾的距離,另一邊影片在宣傳的時候,又試圖把它拉回一種現實的土壤,尤其是片尾強行插入記錄式采訪,各種路人在講背井離鄉、追逐夢想的心路歷程,生生把電影營造的某些抽離感又打破了。主題非但無法升華,反而被硬生生砸到地上,觀影體驗也就跟著一起砸下來,碎成一地的玻璃渣渣。
導演明明想要呈現的是一種更為無力的宿命感和一種命運的無常與玄妙。在素不相識的小人物彼此交織的生命中,一個微小的舉動,可能成為改變另一個人人生的轉折拐點,一個擦肩而過的瞬間,可能是他人一生的終結。黑道大哥臨終前看著刮開的彩票,說“一輩子拼了個謝謝惠顧”,擁有一張可以換“一等獎”彩票的云蕎,其初心是“人生要活得像電影一樣精彩”。電影其實埋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細節,等著觀眾來發掘和品味,但過于臉譜和符號化的堆砌,進展和轉折都太過生猛刻意的敘事,演員空有精致外殼而缺乏內在魅力的表現,都讓觀眾剝離了共情后無法信服和進入。

如同電影的名字《蕎麥瘋長》,電影本身的成長是不是也有一點被“揠苗助長”的副作用?編劇出身的徐展雄可能寫了一個挺不錯的文本,那一年作為上影節創投主席的管虎(如今在影片上掛的是藝術總監的名頭)給了一個大獎,讓這個項目有了一個高起點,拍商業片如魚得水的另一位監制陳正道,幫著給搭配了眼下這么個全明星主演和一線各技術部門主創陣容,不斷加高的投資,讓這部青年導演的處女作電影,在“看上去很美”的表象下有些失控。
但這種想把喜歡的東西都試一遍的貪心里,仍有一種屬于青年創作者旺盛表達欲的真誠,這是電影瑕不掩瑜的部分。不甘于平庸,也沒想著怎么去討好,就是任性地吃了糖,也得承受點蛀牙牙疼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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