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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國界醫生在亞馬遜熱帶雨林中,追逐新冠病毒
原創 界弟 醫學界
“我們來晚了。”
弗洛雷斯(Antonio Flores)是無國界醫生的醫療統籌,帶著醫療隊于2020年4月抵達巴西亞馬遜(Amazonas)州首府瑪瑙斯(Manaus)。
回憶抵達時刻,他說,“之前我們在里約熱內盧(in Rio de Janeiro)和圣保羅(Sao Paulo)設有新冠肺炎應對團隊,然后壞消息開始從內部傳來。當我趕到瑪瑙斯,這里的掘墓人已經超負荷工作,所有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都擠滿了奄奄一息的病人,且仍有數百名重病患者在醫療中心等待重癥監護病床的床位空出來。情況比我們擔心的還要糟糕。我們得相對快速地建立一個重癥監護病房,一開始運作就處于滿床狀態,但我們覺得最壞的情況可能已經發生了。”
在幅員遼闊的巴西,政府的檢測能力有限,使得追蹤大流行的傳播變得非常困難,尤其是在亞馬遜河流域,那里交通受限,路途遙遠,人群分散。
5月初,無國界醫生在該市開展了一系列活動。瑪瑙斯市容納了許多難民和無家可歸者。他們大多被安置在集中安排的庇護所里,各個家庭住得很近,幾乎不可能保持安全距離。從委內瑞拉來到巴西的瓦勞族土著人生活環境擁擠,尤其令人擔憂。
無國界醫生為這個社區建立了一間隔離中心,任何出現新冠肺炎癥狀的人都可以接受服務。


重癥監護室
無國界醫生在瑪瑙斯的工作核心部分是在“八月二十八日醫院”(28 de Agosto Hospital)提供醫療支援。
無國界醫生接管了5樓,這里有為危重病人提供12張床位的重癥監護室(ICU)和36張床位的重癥病房。雖然最初令人無法喘息的新冠肺炎高峰期已經過去,但病房里依然滿員,無國界醫生的緊急危機應對經驗協助醫院其他部門改善了病人就醫流程,提高了護理質量。
穆瓦斯(Pedro Cury Moyses)醫生回憶說,這是一個高壓的工作環境:“一到醫院,我們就看到熟悉的場景——岌岌可危的機構里人們在超越極限地工作。每個在巴西的公立醫療系統工作過的人都見過這樣的情況。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入住重癥監護室的病人出院的一幕。當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顯然很恐懼,主要是因為她恢復得很慢,治療很復雜。她不光有新冠肺炎,還有其他疾病。醫療隊也擔心情況會惡化。但最后,當她康復了,可以出院時,我們安排了一場告別儀式。她坐在輪椅上,看到危重癥監護室和病房工作人員在走廊里為她鼓掌,而在走廊盡頭,她的丈夫拿著一束花等著她,她感到很驚喜。她是我們在瑪瑙斯醫院工作的最偉大的象征。重獲生命有助于當地醫生們重拾希望,他們在整個大流行期間已經目睹了毀滅性的高死亡率。”

進入亞馬遜雨林
在瑪瑙斯,內格羅(Negro)河和索利蒙伊斯(Solim?es )河匯合,形成了巨大的亞馬遜河。隨著瑪瑙斯疫情達到頂峰并穩定下來,疫情已經悄悄地向上游蔓延,并蔓延到雨林中。
無國界醫生駐巴西的項目總管德凱利(Dounia Dekhili)解釋說:“起初,很少有電話警示來自亞馬遜河流域偏遠社區和河邊社區的新冠肺炎病例。多年來,該地區衛生和福利基礎設施缺失,資源投入嚴重不足。距離遙遠和缺乏交通工具,對跟蹤該病的流行病學傳播造成了重大挑戰,同時也阻礙了需要更復雜醫療護理的患者及時轉診。我們深知,我們需要更好地了解森林里的疫情,但這是一個非常脆弱和敏感的地區,在那里,要特別謹慎以實現‘不傷害’原則。我們需要確保河邊和土著社區能夠就近接受新冠肺炎的治療,但同時也需要避免將疾病直接帶到這些社區的中心地帶。”



沿著索利蒙伊斯河乘船兩到三天,便可到達它的一條支流特費河(Tefé river),河岸有6萬居民,社區因河流而得名。這是該地區受大流行影響最嚴重的城鎮之一。
特費地區醫院院長米蘭達(Tayana Oliveira Miranda)講述了這種疾病是如何出現的:
“當一名住院病人確診,也就是首個新冠肺炎病例出現,整個團隊已經警覺和害怕。我們開始撤走醫療隊里年長、懷孕和有慢性病的工作人員。之后,疫情開始讓留守的工作人員不堪重負。住院病人開始增多。接著我們有了首名死亡病人。值班的工作人員都很沮喪。壓力越來越大。五月份的時候病例攀升,住院病人增多,死亡人數在增長,與此同時,醫院工作人員也病了。我們改變了工作流程,因為病人太多,空間不足,我們就在醫院里設立新冠肺炎病房。混亂開始接踵而至。壓力達到頂峰的那一天我們有41人住院,6人插管,全州對空中救護力量的需求非常高。那天有9名病人死亡。我們這個團隊承受了太多痛苦。值班醫生淚流滿面,全隊沒人吃得進東西,那是可怕的一天,我敢說,那天晚上沒有人能吃進東西,睡得著覺。至少我做不到。第二天我們就得走進醫院大門繼續工作。我們別無選擇。”
當無國界醫生來到特費,病人的數量已經穩定到一個更容易控制的水平。醫院團隊很清楚,他們需要一些培訓為可能出現的新一輪感染或另一種大規模病人到來的情況做好準備。超過200名醫務人員和輔助醫務人員參加了無國界醫生在特費地區醫院舉行的培訓。
船上診所
在特費,有一艘醫療船為沿河社區提供基本醫療服務,為期兩周的返航會在沿途幾個點停靠,以幫助河邊居民。Nova Si?o,是返回特費前的最后一站,位于米里尼(Lake Mirini)湖畔。在這里,醫療隊會乘坐小船挨家挨戶地提供醫療咨詢。




無國界醫生護士杜瓦蒂(Nara Duarte)說,“我們知道離非常脆弱的社區越來越近了,因此,防止病人和醫護人員在問診期間感染病毒至關重要。我們提出協助在封鎖令解除后首個恢復運作的船上診所協助感染控制,這是降低疾病傳播到最脆弱社區的風險的重要部分。”
無國界醫生的感染控制團隊花了些時間,在船上量身定制了人們前來問診時進入、通過和離開的路線,完成診癥后,醫療隊還為船上診所的工作人員和船員開展了感染預防和控制措施、呼吸困難者的緊急護理的培訓。
醫療船上的護士席爾瓦(Jhonaliton de Freitas da Silva)反饋說,“這太棒了。無國界醫生指出了我們的薄弱之處,我們正在努力改進。我學到了很多如何溝通,如何更好地傾聽患者的知識。有時我們會問病人來問診的原因,但不會去進一步了解是否還有其他問題。現在我學會了這樣做。”
適應土著族群的需求
在西北部400多公里處,是沐浴在尼格羅河的黑水中的圣加布里埃爾·達·卡喬埃拉市。無國界醫生在鎮上設立了一個護理中心,接收新冠肺炎輕至中癥患者。該設施專門進行了改造,以適應當地傳統——該鎮90%以上的人口都是土著族群。
醫院通常不允許病人看護者留宿,但在這間護理中心,患有新冠肺炎的患者可以有護理者陪伴。病人和陪伴者可以睡吊床。此外,該中心接受該地區許多人使用的傳統藥物,只要組合不會帶來副作用,就可以與無國界醫生提供的治療藥物一起服用。土著社區的精神領袖薩滿可以訪問和實施傳統儀式,唯一的要求是他們會使用個人防護設備以避免在與患者接觸時感染病毒。
同樣重要的是,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可以在哪里找到所需援助。無國界醫生與土著社區領袖,以及與社區緊密相連的組織交談。為了回應社區提出的問題,無國界醫生負責無線電傳輸的工作人員會定期向土著村莊廣播。
在最初的兩周內,該機構收治了10名新冠肺炎患者,最終都康復出院。99歲的卡斯特羅(Antonio Castro)就是其中之一。他來的時候呼吸困難,懷疑感染了新冠肺炎,無國界醫生的醫療隊跟進治療,在醫療中心住院幾天后他就可以回家了。


不確定的將來
新冠狀病毒引發了人們的許多問題,其中很多尚未得到答案,通往大流行終點的道路仍然疑問重重。為數不多的,讓我們感到確定的事是——預防措施,包括保持身體距離,戴口罩,保持手部衛生仍然必不可少。
無國界醫生醫療協調員弗洛雷斯說,“我們聽說亞馬遜州的疫情大流行已經結束,現在只是等待實現‘群體免疫’的問題,這個想法是荒謬的,因為它忽視了一個事實——隨著感染人數的增加,死亡人數也在增加。我們看到了衛生系統崩潰,民眾因無法及時應對疾病傳播而付出的巨大代價。”
該州新發病例的數量開始下降,但由于沒有關于該國腹地疫情的明確信息,人們擔心這種疾病將繼續悄無聲息地傳播到更偏遠、難以獲得醫療護理的地區。
馬托斯(Vilmar da Silva Matos)是亞諾瑪米(Yanomami)族領袖,偶爾從他的社區馬圖拉卡(Maturacá)前往圣加布里埃爾·達·卡喬埃拉市。他在亞諾瑪米族人在城市里的臨時安置點棲身,他談到了當他聽到疾病越來越接近他的人民,尤其影響老年人的新聞時,他感到的恐懼。
“我們一無所措,我們特別擔心老人。我們害怕失去我們的領袖,他們就像我們的辭典,我們的說書人。”阻止新冠肺炎在亞馬遜河流域傳播,對于拯救生命,挽回代代相傳、不可估量也不可替代的知識衍生的尊嚴至關重要。
除了亞馬遜州,無國界醫生也在巴西的羅賴馬(Roraima)州應對新冠肺炎的急性高峰期,在圣保羅東部的貧困郊區管理一個重癥監護室,并開展社區外展工作,還已組建了一支醫療隊,致力于鑒別該國其他需要醫療援助的疫情傳播熱點地區。無國界醫生已經將早先的新冠肺炎應對活動交接給里約熱內盧和圣保羅市中心的其他組織。

來源:醫學界
作者:無國界醫生
審稿:田棟梁
校對:臧恒佳
原標題:《無國界醫生在亞馬遜熱帶雨林中,追逐新冠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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