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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軼庶：攝影是一種相遇

2020-08-21 11:5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也許是多年的攝影記者生涯，見慣了各種悲慘新聞場景，王軼庶的照片里沒有那么多愁善感，他更喜歡拍攝日常的東西。王軼庶往往用“拍攝本身”去捕捉，通常在出發前不做太多預設，“攝影對于我來說更多是一種相遇，我知道一定不會空手而歸。”同時他的作品也有一種“矛盾”的魔力，日常與離奇并存一體，無法一眼看透，禁得起被反復觀看。

SCoP Talk with 王軼庶

SCoP ：好像你去過好多次美國，你上一次去美國是什么時候？你是如何選擇目的地的？

王軼庶：去過五六次，第一次去美國是2009年去了羅伯特·弗蘭克（Robert Frank）紐約的家里拜訪他。上一次是2017去了趟華盛頓。去過紐約，亞特蘭大，亞利桑那州的幾個地方，還去過兩次夏威夷。我的國外出行一些是旅游機構的邀請，也有為雜志工作的，所以目的地并不是我選的，不過去哪兒我都很樂意，看得津津有味。

王軼庶2017年在華盛頓拍攝的照片。

SCoP ：你一開始拍照時是用數碼相機還是膠片機？你現在基本使用什么相機？

王軼庶：上大學時用國產單反相機，拍了很多黑白，自已沖卷和放大，參加工作后那會也沒有數碼相機。2003年佳能出了世界第一款全畫幅數碼機EOS1Ds，我很多作品是用它拍的。現在我用索尼和富士中幅。

SCoP ：記得早些的時候你做過攝影記者，你會在“記錄真實”之外，加入主觀和個人的視角嗎？

王軼庶：做過好多年攝影記者，我是愛攝影在前，做新聞在后，攝記是我當時能找到以拍照為職業最好的工作，我一直會把工作的攝影和自已的攝影區別開來，盡量不讓職業工作同化我的攝影，基本上我的個人作品里來自新聞現場的很少，采訪時自已大腦里另一個開關會關掉，主要也是顧不上。

SCoP ：攝影記者的生涯是否對你現在的攝影方式有一些影響？

王軼庶：肯定有，但具體什么影響不好說，可能見的各種悲慘新聞場景多了后不會在照片里那么多愁善感。當年做攝影記者時我經常提醒自已的是攝影盡量不要掉到具體的事件描述里，照片里有意思的是那些超然的東西，我現在也還是這樣的觀點。新聞關注的是故事和沖突，我自己拍照更喜歡日常的事物。

拍攝于2005-2015年間的系列《可能》，王軼庶的足跡遍布中國大江南北，卻看不出明顯的地理特征。他的拍攝對象來源于生活，卻又曖昧地游走在難以闡述的復雜空間。

SCoP ：你現在也經常為雜志和品牌拍時裝片，這和你平時自己拍照時有什么不一樣？你會在你的商業拍攝里面“夾帶私貨”嗎？

王軼庶：雜志找到我也是認同我的個人作品，所以很幸運對我也沒有特別的具體要求，大多情況下我都挺樂意拍的，只要尊重作者喜好拍什么都有趣，但商業畢竟沒有完全的自由，有時也會折衷一點，這種情況下我會拍得多一點給編輯和品牌去選，也會說明哪些是我個人更喜歡的，但發表哪些我一般不太干涉。

王軼庶為《UOOYAA Zine》拍攝的時尚攝影作品。

SCoP ：為雜志和品牌拍攝，是否有些接近埃里克·索斯的那種“慢”攝影？你是否嘗試過花長時間與拍攝對象溝通，設置相機去拍一張“完美”的照片嗎？

王軼庶：我沒有花很長時間去和對象溝通，更多的是用拍攝本身去捕捉。很多時候，拍攝時覺得“完美”的照片往往自已后來瀏覽時覺得相對無意中的更好。突然又想到桑德（August Sander）拍的那些德國人的陌生感，拘謹感也很帶勁。

SCoP ：你覺得自己與索斯是否存在一些相似點？

王軼庶：《眠于密西西比河畔》畫冊出版于2004年，我前年才買到新的再版，看了挺有感觸的，2003-2004我也是在全國四處出差，我的早期作品大多是那兩年拍的，所以看著他同時期拍的那些陌生人和景物會心有戚戚，那是同一時期的兩塊大陸。攝影師看攝影師的作品比普通讀者更能代入，容易想象到現場的境況，當時要處理哪些問題，處理得好不好。

王軼庶的早期作品《歸程》系列拍攝與2003-2005年，與索斯（Alec Soth）的《眠于密西西比河畔》幾乎是在同時期拍攝。

SCoP ：你在攝影的時候，更傾向于捕捉一個突發的不確定的瞬間，還是會在內心“策劃”一次拍攝，去等待符合你計劃的畫面出現？

王軼庶：我通常是出發前不做太多預設，攝影對于我來說更多是一種相遇，我知道一定不會空手而歸。但拍商業的勘外景和心里打腹稿是另一種有趣，攝影有意思就是一種綜合，經驗和隨機都需要。

SCoP ：什么樣的畫面，什么樣的拍攝對象會吸引你想去拿起相機將其拍攝下來？

王軼庶：這真的很難說，有些氣質明顯特別的場面或人估計任何攝影師都會拍，有些就有很多個人的喜好，有些是拍完并無知覺過了一陣才意識到不錯。但好照片一定是不容易被一眼看透，要有一點魔力，禁得起被反復觀看。

SCoP ：你認為攝影出版物是展示作品的好方法嗎？還是說你傾向于在網絡上發表新照片？

王軼庶：當然是好方法，攝影書是一頁頁翻過來翻過去的氛圍，像羅伯特·弗蘭克的《美國人》我在美國看過完整展覽，覺得還是書里的脈絡感呈現的更好。我喜歡網絡發表照片的民主感，大家起點是平等的，有好照片就會獲得尊重。但我覺得最終照片是要掛到墻上的，在那里其他圍繞著攝影的輔助手段都會失效，經常有一種現象是網上或書上看還不錯的照片在墻上就有點掛不住。

新作“Borderless”系列主要集合了他在2016-2017年的攝影作品，在2018年制作成了一本攝影書并由假雜志出版。

SCoP ：你的攝影是否受到某人的影響啟發，還是說完全自發性的一種直覺驅使你去攝影？

王軼庶：我大學剛開始拿起相機時整天跟美術系的哥們一起玩，看的是現當代的油畫畫冊，那時好的攝影資訊很少，反正就是瞎玩，2003年我開始在全國頻繁出差，那時迷羅伯特·弗蘭克和阿勃絲（Diane Arbus），那會意識到攝影可以承載更深的內容，后來又覺得艾格斯頓（William Eggleston）、李·福瑞蘭德（Lee Friedlander）的趣味也是一種美，但其實一端起相機這些都顧不上了，最好的拍攝狀態應該是大腦一片空白。我現在看我大學時懵懵懂懂時拍的有些黑白照片覺得也挺好。我真挺喜歡美國攝影，那些留名攝影史的大師的口碑都不是白來的。他們?？闯Ｐ拢钊藲J佩，我喜歡美國攝影的坦率，直接，冷靜，超然。

SCoP ：美國是充滿復雜性，難以輕松描繪的地方，如果一定要用一些詞語來形象化，你眼中的美國是什么樣？

王軼庶：記得《Lonely Planet 美國》的旅行手冊里說:美國是個無情的國家。但美國真的很上鏡，美國觀感也是坦率直白的，很多事實和特征都直接裸落在大街上和人們的臉上。后來我想了下美國攝影之所以與日本，歐洲區別那么大，大概也是大陸國家和小國島國的區別，國土大的國家都有無情的遼闊疏離感。

王軼庶在2017年，用一周的時間游覽了華盛頓，在這里快速地拍下了這些照片。

SCoP ：即將跟埃里克·索斯進行對談，能提前聊聊你對索斯及作品的觀點嗎？

王軼庶：索斯的照片有鮮明的正宗美國攝影特征，這是從 Walker Evans、Robert Frank，Stephen Shore，William Eggleston 一路傳承過來的，又加了上他自已的性格特點，強調了抒情性，他的照片是溫暖誠懇的，明顯帶著他的體溫。他展示了傳統美國攝影拍攝到的新世紀美國，這個承接很有趣，可以說是一種“古典”手法描繪當代現實。SCoP 的展覽是我第一次看他的展，非常好看，這種“古典”的誠懇有一種感人的力量。

SCoP ：旅行好像是你攝影很重要的一部分，你是一個必須走出去才會創作的人嗎？今年憋在家里這么長時間，你是否在家或附近拍一些新的照片？

王軼庶：是啊，我在家附近也拍了不少，但真的不解渴，也想過用宅在家里的方式搞點新花樣，但又覺得跟自已之前的作品不太搭調，其實出遠門拍我也不在意是否記錄當地特征，但人能興奮起來，我覺得能讓攝影師興奮起來比什么都重要。

王軼庶2019年7月在尼亞加拉大瀑布拍攝的照片，索斯也曾在這里花了兩年時間拍攝他的系列《尼亞加拉》。

王軼庶

70后，現工作生活于上海、浙江，曾從事攝影記者多年。其作品在國內外被廣泛展出和報道，已出版個人攝影作品系列《歸程》、《Borderless》、《可能》，近年來活躍于藝術攝影和時尚攝影領域。

直播預告

藝術家對談會

埃里克·索斯 X 王軼庶 X 張文心

直播時間 2020.8.20（周四）晚9點

8月20日（周四）晚9點，中國攝影師王軼庶、張文心，與 SCoP 當前展覽藝術家埃里克·索斯（Alec Soth）將進行線上直播對談。本次直播由上海攝影藝術中心與圖蟲 OpenSee 聯合策劃。掃描下方二維碼，或點擊原文鏈接鎖定直播間，來聽聽王軼庶與埃里克·索斯他們都會聊些什么。

直播間二維碼

SCoP Conversation

『 SCoP Conversation 影像對話欄目』依靠有關攝影，攝影的歷史，現在和未來的廣泛觀點，來激發關于這個媒介的新對話。我們的欄目始于這樣一個信念：攝影是一種獨特的媒介，具有向世界投射直接的、不尋常的、動態視角的能力。在這里，你可以看到深思熟慮的觀點下，那些發人深省的作品。

“SCoP Conversation" draws upon wide-ranging ideas about photography, its history, its present and its future to inspire new conversations about the medium. Our conversations start from the belief that photography is a distinctive medium with the capacity to project direct, unusual and dynamic perspectives on the world. Here you find thought-provoking bodies of work underscored by thoughtful points of 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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