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州城街頭一景。  錢江晚報 圖

“一個星期可以休息兩天半，多好啊！”

“出去旅游，就可以多住一個晚上了！”

今年7月，嵊州市出臺政策，開始試行4.5天彈性工作制，一時受到網友的熱議和羨慕，甚至一度上過微博熱搜。

一個多月過去了，這個政策當地落實的情況怎么樣？錢報記者和多名政府機關的工作人員和管理人員聊了聊，想聽聽他們的心聲。

一番了解后，記者發現，這個政策雖然出發點很好，但真正落實起來，還是牽扯到工作、家庭、機關等多重人際關系，還有各人職場心理等諸多方面，都需要協調。

鄉干部李銘說：“沒休過。”

一個蘿卜一個坑，調休了工作沒人干

8月14日星期五，李銘回到家已是晚上10點——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工作日，晚回家，家人早已經習以為常。開會，下村……最近，各村面臨換屆，事情特別多。

“一個月沒休息了。”他的聲音里透著疲憊。

李銘是一名鄉鎮干部，工作地距離嵊州市區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每天，他自己開車上下班，從市區到單位往返。

對于4.5天工作制，他雖沒親眼看到過市政府文件，但網絡信息鋪天蓋地。7月初，嵊州市委辦和市府辦發布了《關于試行4.5天彈性工作制促消費穩增長的實施意見》，在保證單位正常運轉的情況下，鼓勵完成工作任務的職工在周五下午進行調休。有特殊需要的也可根據實際情況將兩個周五半天調整到同一周的周五休息。

“主要是為了刺激消費，在我們嵊州搞試點。”他說。但對他來說，政策出臺后，他的每個周五和以前一樣上班。

“對我們鄉鎮的工作人員來說，能保證正常的雙休日就很滿足了。”李銘感嘆說，“基本上，每個人有自己負責的一個領域，調休了工作就沒法干，每天還有各種考核和打卡等等任務需要完成。”

據他了解，他所在的鄉鎮沒有一個人調休。這個試行政策，鎮政府也沒有專門開會傳達。

基層機關干部說：“不現實。”

沒有落實機制，沒有政策傳達，怎么休？

張濤是嵊州某局的中層干部，相對來說，他所在的部門并不算太忙。妻子在外地工作，如果周五調休的話，他可以去探望妻子，兩人可以多一個晚上的相聚時間。

但張濤并沒有調休，“政策出發點是好的，但實行起來不太現實。”他直言。

嵊州市里的意見是有了，也只是鼓勵各單位根據實際情況做出安排。那么，具體到單位，就缺乏一個落實機制。

“沒有機制的保障，怎么實行呢？”張濤也只是在網上看過報道，但作為部門中層管理人員，也沒有親眼見過文件。

和李銘所在的鄉鎮政府一樣，他所在的單位并沒有向下面傳達過這條政策。

“單位沒有傳達和明確這個政策，你會去申請調休嗎？人家都沒去調休，你會去嗎？別人沒去，你去了，同事們領導們會有什么想法？”張濤問了一連串問題，“單位里的人大多還是保守的，會有很多顧慮，除非確實有事需要調休。”

在嵊州這座小城，幾乎政府各個部門都有張濤認識的人，他還沒聽說過，有誰在哪個周五按照政策調休了。

公務員王麗覺得：“太好了。”

但現實還是骨感的，調休還要公示

一開始，公務員王麗確實覺得這個政策“太好了”，周末就可以一家人短途度個假，可以安心住上兩個晚上，不會像以前那樣匆忙了。

出臺政策的當地有關部門人士也這樣介紹：“試行4.5天彈性工作制，一方面可以刺激短線旅游；另一方面，通過實行自由、靈活的休假制度，也可緩解員工壓力，提高工作效率。”

但王麗很快發現，現實是骨感的。

首先，她打聽了一下，單位里還沒人申請調休。自己第一個去好不好？領導會不會批？

王麗的丈夫也在機關工作。若要出門，兩個人得一起調休。在他的單位，申請調休合適嗎？

還有孩子。暑假還好，如果上學，還得給孩子請個半天假。為休假耽誤孩子學習？多半的家長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的。想來想去，這半天的調休假太麻煩了，還是安心上班吧。

公務員鄭潔是90后。她也想過周五休假，和男朋友去度個假，但她也有顧慮——根據要求，申請調休需在單位公示，那不是全單位的人都知道了？自己還年輕，領導會不會覺得自己不上進？

發起單位領導說：“會探索。”

只要能為推動消費做點事，都是值得的

4.5天工作制試行一個多月來，有多少人申請了調休？有多少人實現了調休？嵊州有關部門人士告訴錢報記者，當地并沒有做過統計，因為這是要各單位自行落實的，“每個單位做法不一樣。”至于提高工作效率、促進消費等方面的效果，則更難量化評估。

“這個4.5天工作日的試點，我們肯定是支持的，包括周五也盡量不安排會議。但有時候也沒辦法……”嵊州某部門一名副局長這樣說，目前來看，申請調休的確實不多，“這也是個人考慮，我們不方便干預什么。”

試點政策的發起單位嵊州市商務局局長鄭國達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他介紹說，推出這個試點，是因為響應中央關于帶動消費的號召。政策的設計、具體實行辦法等內容，也是經過了好幾輪的修改，才通過兩辦發布的，“作為發起單位，作為組織者和協調者，我們商務局肯定要以身作則，積極實行這個政策。”鄭國達說，在該局，有多人申請了周五調休，“前幾天，辦公室的一個年輕人剛申請了，一個副局長也帶頭申請過了。”

但事實是，除了商務局等幾個部門推行，參與的部門并不多，“我們也心急啊！”

究其原因，鄭國達坦言，可能是有許多地方需要完善。他分析，首先可能是思想觀念上的問題；其次，這個試點的發起單位是商務局，推行的力度不足，“這有點像‘小馬拉大車’”。

“試點，本來就是做別人沒做過的，需要探索，這個過程肯定難，有壓力有阻力，還可能會有批評的聲音，這些我們都有準備。但我們還是要去探索，只要在某個領域，能夠為推動消費做點事，這些都是值得的。”鄭國達這樣告訴記者，“即使現在遇到了困難，但我們還是會繼續積極地去推廣和探索。”（文中采訪人物除鄭國達外，均系化名）

（原題：嵊州試點一個月 4.5天彈性工作制留下一串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