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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切除“幸福癌”的手術臺上,我后悔虛報了三斤體重
原創 余木 果殼病人
在地產行業營銷崗混跡十年,聽多了過勞傷身的例子,身邊很多同事都買了猝死險,我還很惜命地給自己加持了專保癌癥的雙保險。
不過心里總覺得人生海海,大浪拍到自己身上的概率不太大,沒想到它真的來了。
穿刺倒不是很疼,就是太嚇人了
體檢的時候,彩超醫生提醒我甲狀腺結節鈣化,建議做個甲狀腺穿刺檢查。過了好久,我才擠出來時間去預約了穿刺檢查。結果,做穿刺那天,我是被嚇哭了走出來的。
排隊的科室是“超聲介入室”,我以為穿刺就是個深度彩超。沒想到剛走進去,醫生就給了我紙和筆:“跟你說明一下,甲狀腺穿刺是個微創手術。這是手術同意書,你簽一下字,這寫同意,這寫名字。”
我腦袋嗡一下就暈了,手術?!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然后同意書上的字我一個也看不清了,寫名字的時候手指頭都是木的。是的,我直接嚇傻了,活了30多年,最復雜的醫學治療也就是腳上被碗砸了,貼塊紗布了事。
我簽完字躺在床上,醫生把類似心電圖那一套設備招呼上,還在食指上夾了夾子。看到這陣勢,我使勁深呼吸都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估計醫生看我太僵硬了,安慰了一句“沒事,別緊張”。我仰著脖子看著天花板,努力放輕松,當B超的探頭在脖子上掃動的時候,我終于平靜了下來。
這時身旁的醫生提醒我,“不要動啊,我要扎針了”。我盡量放慢了呼吸,一根長針刺了進去,不是很疼,但是很嚇人。我忍著一動不動,感覺到醫生用力反復刺了幾次,可能是肉有點實。
終于,一句“好了”如同天籟,我直接就坐了起來,嚇得醫生連忙說“躺下,躺下,還沒給你處理傷口呢!”另外一個醫生拿穿刺的長針在玻璃瓶里蕩了蕩,水就變成了粉紅色,這應該就是要送檢的甲狀腺樣本了吧。
總之,我老公上廁所回來以后,就看到我站在門口痛哭流涕。那一刻,我覺得啥都沒有命重要。

診斷“幸福癌”,我收拾出一箱行李去住院
后來拿到穿刺結果,寫著“甲狀腺乳頭狀癌不除外”。我開始搜索各種相關的病癥資料,那段時間,電腦的廣告彈屏圖片都是各種大粗脖子,上書甲亢患者的福音。
癌癥啊!就說你怕不怕!后來做醫生的堂哥、身邊接觸過病人的朋友都紛紛寬慰我,做個手術就解決了,不要怕,甲狀腺癌俗稱“幸福癌”,術后5年存活率高達95%!
住院前一天晚上,我把行李箱拿出來收拾東西,電腦、kindle、換洗衣服、洗漱用具和化妝品……碼放得井井有條,我很滿意。
五分鐘以后,我老公把電腦、換洗衣服和化妝品全部搜刮了出來,“你是去醫院開刀治病的,又不是出差。電腦給我放家里,換洗衣服也不用,去了就穿病號服了,還有化妝品也拿出來,都是病號,跟誰比美去!”
但我后來還是跟老公討論過能不能帶妝上手術臺的問題。而且手術當天,我還是斗膽畫了個眉毛,涂了個口紅。
要做手術了,有點小激動
住進病房,里面有4個床位,床頭顯示著每個人的信息。我的病友們都是女士,分別是54歲、46歲和24歲,我的到來完美地填補了30歲的空缺。她們3個都已經做過手術,除了簡單的寒暄,我一直忍著沒有詢問她們的手術感受,怕嚇著自己。
第一天晚上,我失眠了。病房里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還能聽到隔壁床小姑娘翻身時隱忍的抽泣聲。
第二天早上5點半,忍著瞌睡起來,開始做抽血、彩超術前檢查。下午4點,護士把所有第二天要做手術的病人和家屬都喊到了會議室,做術前禁忌和術后護理的培訓。事關小命,我不僅認真聽講,還把病區走廊里所有的掛墻溫馨提示都認真研讀了一遍。后來因為術后起臥姿勢非常標準,我還被護士小姐姐點名表揚了。
到了晚上,我烙餅一樣把床頭、床尾、左側、右側姿勢都換了一遍,伴著呼嚕聲,我再次失眠了。而且夜里餓得不行,習慣了凌晨2點開完會,去面館拍個黃瓜、吃碗面再回家的節奏,因為術前禁食只能忍著。
第三天早上6點,排隊去治療室插尿管。怎么說呢,既然是要做手術,我已經做好了心里準備,把羞恥心和自尊心暫時扔一邊去了。當我滿臉尷尬地拎著尿袋回到病房,老公一臉興致:“感覺怎么樣?你這幸虧不是男的,男的可疼。”我并不想搭理他,老公讓我消除手術緊張心情的唯一辦法,就是跟他當年的手術對比,用他的話說,生孩子跟他比起來都不如他疼。
上午11點的時候,終于被翻了牌子,在手術等候室里扎上了輸液針。我把家人都攆了出去,已經在故作鎮靜的我,要是再被我媽的淚花帶出來哭戲,心態絕對崩。
剛準備咽口唾沫接著聊,突然就不能動了
因為平常醫療劇看得比較多,所以我基本上是抱著激動的參觀心情走進手術室的。然而走進手術室的一瞬間,額,電視里的6米挑高、可二樓VIP觀摩的手術室去哪了?這個手術臺怎么感覺跟我牙醫診所的躺椅也差不了多少啊?我那股剛提起來的興奮勁,連帶著一絲緊張的情緒瞬間就沒了。
按照醫生的指示,我自己躺在了手術臺上,雙手在兩側放輕松,就開始跟醫生嘮嗑。麻醉醫生跟我說:“手術是全麻,手術過程中間你是不會有知覺的,所以不用害怕哈。”我說:“我不害怕,但是我有個小問題想問一下,就是那個體重上下浮動兩三斤,對麻醉效果沒啥影響吧?”對,我這個時候開始有點后悔,當時虛報了點公斤數。還好醫生哈哈一笑,說沒事。
正聊到興起,有個醫生在我臉上放了個面罩說:“來,大口呼吸。”我對打斷聊天的這個醫生有點不爽,但也只能說:“好的。”然后,剛準備咽口唾沫,再跟醫生好好聊一下,突然發現,誒?我嗓子咽到一半動不了了,啊,這是麻醉嗎?我去啊,這也不打個招呼的啊,我唾沫沒咽完啊,嗆著怎么辦,哎呦,真是嗶嗶嗶嗶嗶。
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聽見有人說:“好了,手術結束了,睜開眼睛吧。來,搖搖頭。”我就晃了晃腦袋,然后就看到一根很長的管子從我嘴里面被拉出來了,還帶著我的口水絲兒……給我嚇一跳,啥時候插的?
然后就暈乎乎地被護士從手術臺上合力拽到床上,推了出來。睜開眼睛,身邊是老公和弟弟站在我床邊等電梯,那一刻有種劫后余生的興奮感,這關終于讓我給闖過去了。
就這樣,我的右側甲狀腺(據說有二兩重)被醫生片了下來。我在術前特意囑咐老公拍個照片,讓我親自審閱一下這塊不爭氣的肉。后來看了照片,就血紅一小坨肉,也沒有看出什么名堂。但是整個住院手術的過程,充分滿足了我對手術的一切好奇。

術后的第一夜,是痛苦的那一夜
術后直挺挺地躺到晚上,我開始難受了。
我的左胳膊上束了一個監測血壓的布,每隔一段時間就自動充氣量一次血壓。右手繼續輸液,食指上夾了一個監測心跳的夾子。傷口上壓著一個硬硬的鹽袋子,腦袋旁邊還放著一個引流滲液的氣囊。這時全麻術后的反應也來了,我的腦袋像被扔進了洗衣機,又疼又暈。
因為手術時嗓子插了管,總忍不住想咳嗽,然而我需要使勁按壓著傷口才能咳嗽或者清嗓子,以防脖子用勁的時候傷口繃開。所以每次都忍到忍不住的時候,才敢招呼老公過來幫我摁著傷口,對,我自己下不去狠手,因為護士說要大力摁。
我幾乎是睜著眼熬到了天亮。等到醫生查完房,護士過來把所有的儀器和我脖子上的鹽袋拿走,我,終于活過來了。
術后第三天,新換的滲液引流氣囊,已經基本上沒有血水了。拔掉引流管,我的脖子上貼了一大塊無菌紗布,神清氣爽地等待出院,剩下的什么吞咽疼痛、起臥困難、按壓咳嗽,都是小問題,不值一提。
住滿了十天,我出院了。
除了要牢記術后傷口恢復的注意事項,我還需要多培養一個習慣:此后余生,每天晨起餐前半小時吃藥,以紀念我遠去的右側甲狀腺。
這段時間,很多同事和朋友來探病,聽我繪聲繪色地講手術歷險記。大家都笑得很開心,也深深覺得以后要少操心、少熬夜、多鍛煉、買保險。當然了,還有自在隨心,及時行樂。
醫生點評
張樹琦 | 北京安貞醫院普外科副主任醫師
甲狀腺穿刺活檢是細針穿刺,相當于肌肉注射用的針那么細,是細胞學檢查,損傷小、痛苦小。作者提到的反復穿刺不是因為“肉比較實”,而是為了提高準確率,需要進行多個方向的穿刺取樣,一般是六針左右。
作者術前夜間不能入睡時,其實可以加用安定等藥物,以便充分休息,緩解緊張情緒。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術前不能化妝,尤其是不要遮蓋嘴唇和指甲的顏色,這會影響醫生對生命體征的判斷。
由于甲狀腺手術是在頸部,這個部位組織松軟、創面廣泛,容易滲血、積血,所以需要術后進行傷口引流和外壓冰袋。雖然會引起壓痛感等不適,但引流和壓迫對術后的恢復有利。
乳頭狀癌是成年人甲狀腺癌的最主要類型,多見于30~45歲女性,分化好,惡性程度低。雖然有淋巴結轉移可能,但預后好,尤其是55歲以前的患者。因此,也被稱為“幸福癌、善良癌”等等。
但做完甲狀腺乳頭狀癌手術,還是要監測各項甲狀腺激素水平指標,調整好口服甲狀腺素用量。
個人經歷分享不構成診療建議,不能取代醫生對特定患者的個體化判斷,如有就診需要請前往正規醫院。
作者:余木
原標題:《躺在切除“幸福癌”的手術臺上,我后悔虛報了三斤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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