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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愛豆出道的第74天:成為停不下來的打投“女工”

?撰文/ 黎霖
編輯/ 李覲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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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倒數第二個夜晚,伴隨著這些數字,劉雨昕、虞書欣、許佳琪……這九個女孩的名字,在萬千掌聲中,被一一映在了一方公屏上。
選秀節目《青春有你2》(后文簡稱《青你2》)的決賽場館,被安排在遠離廣州市區的長隆度假村。與往日的靜謐不同,無數人在這個夜晚匯聚于此,直到深夜仍熱情高漲,滿懷期待。
他們等待的,是掀開一個“秘密”——直到鏡頭定格在劉雨昕的臉上,新生女團The nine的C位人選有了確定的答案。九位身著淺灰色訓練制服的女孩,走上了“夢的階梯”,等到了那個閃著光的座位。
萬千鏡頭不斷聚焦于燈光閃爍的舞臺,并偶爾停留在女孩們的家屬身上。燈影之下,有一群人尖叫、微笑抑或痛哭,鏡頭一掃而過,他們竭力讓手里搖晃著的橫幅和燈牌出鏡,試圖讓你記住那些閃著光的名字,而你難以看清燈牌之后,他們模糊的臉。
事實上,他們才是那一串串數字背后的創造者。為了屏幕上那些精準到個位的數字,他們曾夜以繼日地投票,也曾成箱地買奶……
能夠出現在決賽現場,已經算得上幸運。在距離廣州近1500公里外的河南,李芹(化名)在成團之夜前的近一個月時間里,為偶像投出了近30000票,卻只能在屏幕前看著偶像“走上花路”。
更多的人,和李芹一樣,分散在全國各地,甚至身處海外,從始而終與偶像相隔千里,目光卻因為同一個人匯聚。
在外界眼里,他們往往背負著一些不好的名聲。但當李芹的故事被抽絲剝繭開來。
在這個巨大的造星市場上,真正失控的,或許是藏在產業鏈背后的資本游戲。

成為“打投女工”
時間倒轉回2020年3月12日的夜晚,李芹打開愛奇藝,看完了109個女孩的初舞臺,尚以為這不過又是一場閑暇之余,可以輕松看完的選秀綜藝。
在這個春天以前,李芹從未“真情實感”追過星。
事實上,按照原計劃,李芹在這個春天只有一件重要的事——考研。新年剛過,她已經收到了418分的初試成績,相當于一只腳踩進了目標學校。但因為一場意外而持久的疫情,各高校的復試時間久久是一個問號。
于是,盡管并非李芹所愿,但復試時間的不確定性,的確讓她的復習節奏可以放緩,也讓她擁有了更多的自由時間。正是如此,《青你2》趕上了一個粉絲造星的好時機。
在這109個女孩中,李芹迅速發現了最喜愛的那一個,開始頻繁關注她的排名動態,并清楚地記得她在第三輪打投開始前的每一個舞臺。
不過,當投票賽程進入第三輪,李芹的這一場追星之路迎來了分水嶺。
時值四月尾聲,按照節目組的賽制,賽程已經過半,而在前兩輪的“助力值”排名中,李芹的愛豆成績并不理想,一度在出道位左右徘徊。李芹的愛豆唱跳實力俱佳,但決定總決賽舞臺站位的唯一因素,則是第三輪的投票結果。
“如果第三輪投票結果不好,那粉絲和她都會被嘲笑。”后來,李芹以“虐粉”概括了那個轉折點,“因為被那些話虐到,不想看到她被嘲笑,想幫她守住位置,就開始為她打投。”
“虐粉”事實上正逐漸成為粉圈穩固粉絲,吸引散粉和白嫖粉參與打投的重要方式。
在粉圈,粉絲的分類眾多:“路人粉”、
僅僅對偶像有好感的是“路人粉”;很喜歡偶像但僅僅關注其表演和動態的,是“白嫖粉”;
以個人的名義在多個渠道為偶像打投、集資的,是“散粉”;
而加入了官方粉絲群和后援會,并根據組織安排和不同分工,堅持投票與集資以維護偶像熱度的,甚至積極參與演唱會、接機、生日會等線下活動的,才會被稱為“死忠粉”。
除此之外,還有同時喜歡偶像團體中多個選手的“同單粉”、“cp粉”和“團粉”。
起初,李芹只是以“散粉”的身份獨自打投,在五月初,李芹加入了官方的打投群。
如果你曾關注過任何一檔近年來火熱的選秀節目,就應該知道這些粉絲打投群扮演著多么重要的角色。
粉絲打投組織一般直屬于后援會或話語權最大的站點,粉絲組織通過征集拿到錢,購買賬號后,這些賬號會分發給各個打投群管理,然后再分給參與的粉絲。各家參與打投的粉絲數量不一,但他們卻貢獻了每人每天幾百甚至幾千的票數。

劉雨昕最終成功C位出道
想要進入這些打投群,并不容易。“首先要向打投群的管理員提交申請,并提供相關證明。”按照粉圈的規則,進入打投群的粉絲必須是“死忠粉”,需要在微博發過至少5條或者10條與愛豆相關的微博,且微博中不能出現與其他明星相關的微博。此外,也需要提供打榜、買奶等相關數據證明。
“申請的人很多,管理員又很少,就需要不停地提交申請,盡量多地提供證據,提升進群的概率。”李芹提交了3次申請,才成功進入打投群。
為了便于管理,每個成員都擁有一個由“字母+阿拉伯數字”組成的代號。
而這里的“李芹”很多。他們或許是社會新人,或許已經工作多年,或許仍在讀書。后選秀時代選秀模式的變化,讓他們對追星這件事有了更多的參與感與選擇權。

打投群管理員提醒打卡
而進群,僅僅是第一步。進入打投群后,李芹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學習“打投教程”。而教程的宗旨就是一個字——快。
除此之外,每個打投群都會設置一到兩個發號“機器人”。這些機器人并非真的機器人,只是一個由管理員控制的QQ號,根據管理員設置的代碼程序,打投成員只需要按照固定的格式發送暗號和想要領取的投票賬號數,就可以收到該QQ號自動發出的賬號。
這些賬號分為固定號和流動號,領了固定號就要每天都投,沒有時間每天投票的可以當天領取流動號。
這實際上打破了比賽的原定規則——一個賬號一天只能投一票,VIP賬號僅2票。
但這又是粉圈內公開的秘密和廣為踐行的真實玩法——想要多投票,粉絲只能從電商平臺購買賬號,一個有效賬號0.4元~0.5元,粉絲組織一買就是幾萬個。
熟悉了領號和快速投票的流程后,“李芹們”需要做的,便是盡可能迅速地重復領號和投票的工作。“其實很像是流水線式的機械運動。”
李芹每天會從早上8點投到晚上11點半,留下半小時,通過群里發布的鏈接,對每天的投票情況進行匯總,并在每晚反饋給管理員進行統一整理。
零點一過,新一輪的“夜投”又將開始。“投到實在撐不住,太困了就去睡。”比賽期間,李芹基本每晚會投到凌晨兩點半。
事實上,從領號到投票,再到最后的匯總反饋,都繁瑣而枯燥,也很容易令人疲憊。
于是,一部分管理員則負責敦促激勵粉絲,方式一般有二:發愛豆美圖、視頻,為粉絲打雞血;不停告訴粉絲一個人停下來一分鐘就可能損失幾票,如果100個人、1000個人停下來,損失的票數就非常龐大。李芹坦言,“一旦停下來,可能就會產生負罪感。”

李芹自制的每日投票數量表
不吃不喝不睡,14天投出5萬票
如果你曾關注過任何一檔近年來火熱的選秀節目,應該對類似“青春制作人”的新稱呼并不陌生。
正是這個群體,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選手們的星途。
“創始人”、“全民制作人”、“青春制作人”,都是如今對粉絲的新定位。當粉絲走至臺前,被放在造星工業的主導地位,諸多像李芹這樣的忠實粉絲,便不惜耗費時間、精力與金錢,只為送“心上人”成為“天上星”。
或許一般的觀眾很難理解,為什么每一位偶像在排名公布后,總會對著鏡頭感謝“青春制作人”,并常常鞠躬,甚至痛哭。
但屏幕另一邊的“李芹們”明白,“這是一種真實的相互成就。”只不過,各位選手們的競爭明擺臺前,各家粉絲們的戰役暗藏幕后。
為了“頂峰相見”,各家的粉絲群內,都有堪稱縝密的分工,也常常以各種方式激勵粉絲各司其職。也正是這些精細化管理和流程化工具,成為了粉絲得以“指哪兒打哪兒”的關鍵,也是偶像們網絡數據的基礎,所以經常是“20%的粉絲帶來了80%的熱度和價值”。
投票如此,控評、微博轉評贊數據、熱門話題等都是如此。
“粉絲后援會很像一個公司的領頭人,下面分很多部門,包括控評組、視頻安利組、超話管理小組等,每個組都有不同的功能。粉絲則可以根據自己的能力或者時間安排,加入不同的小組,完成相應的工作。”李芹一直在群里的打投組,“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時間都在打投。”

決賽場館外的應援區
李芹告訴鋅刻度,《青你2》涉及的打投平臺主要是愛奇藝和包括多芬、黑人牙膏和真果粒在內的廣告贊助商的榜單。
“在粉圈,這些主要榜單做得好,人氣就是名副其實,但如果這些榜單上的數據不好看,就可能會被其他粉絲嘲笑‘你們并不是名至實歸’,所以我們會盡全力把這些榜單都守住。”但伴隨著賽程的更新,需要維護的榜單也在不停增多。
為了刺激粉絲們打投,打投群往往會每天對群成員的打投票數進行排名,并公示出打投群的前20名。李芹所在的打投群內,“最高曾有人一天投到2000多票。”
“群里在比賽期間有個口號,打投第一,愛豆第二。”在巨大的打投壓力之下,李芹自從加入打投群后,甚至無暇收看比賽,“把時間全部用在了打投上。”李芹“不敢看”,因為看一期節目,就可能損失400票。”
當投票進入第四輪,李芹幾乎“住進了”打投組,14天的投票時間里,她最終投了兩萬余票。
盡管這已是非常可觀的數量,但在微博上,還有更多人投出了近乎于其兩倍的票數,“也就是說,我每天大概需要投2000多票,她每天則大概要投4000多票,這幾乎是需要不吃不喝不睡,才能達到的數據。”
砸千萬奶票,只為頂峰相見
但票數僅僅是粉絲需要攻下的第一城。集資則是“花路”上另一塊不可或缺的鋪路石。
集資的根源往往與比賽的賽制有關:從《偶像練習生》到《青你2》,再到《創造營2020》。以農夫山泉為首的冠名商,創新了偶像選秀節目贊助商的新玩法——一種節目外的捆綁投票機制,并被后來的品牌方效仿。
除卻為了送愛豆出道這一根本原因,粉絲們愿意為此買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集資金額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粉絲基數和付費意愿,當然也是在決賽中占據優勢的關鍵。
盡管最終結果也會受到路人好感度、粉絲打投熱情、粉絲組織管理、資金用途、節目內部利益博弈等各方面因素的影響,但粉絲的投入至關重要,因為這將直接為偶像個人商業價值添磚加瓦。
不過,從相關規定來看,粉圈集資一直不被認可,2020年2月,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在廣電總局網絡司的指導下,發布了《網絡綜藝節目內容審核標準細則》,當中提出:
“節目中不得出現設置‘花錢買投票’環節,刻意引導、鼓勵網民采取購物、充會員等物質化手段為選手投票、助力”。
在微博上甚至不能直接發送“集資”二字。
但資本方和粉圈仍以不同方式打著擦邊球。以《青你2》和《創造營2020》這兩檔節目為力,“投票”并不叫“投票”,而是分別叫做“撐腰”“助粒”。

火箭少女101
而對于粉絲而言,限時集資成為了眼下比較普遍而低調的集資方式,后援會往往會在某個時間段,通過粉絲應援平臺Owhat等平臺發起限時集資。
這種限時模式卻在無形之間,給粉絲們施加了更大的壓力。“大家往往會在這個短暫的時間內,想想自己還有多少積蓄或者預算能夠砸進集資池。”李芹發現,幾乎每家的粉絲都會喊出“all in”的口號,也就是“有多少出多少”。
此外,為了展示自家強大的集資能力,同時鼓勵更多的粉絲出力,不同粉圈之間還常常發起battle(較量),并且每十分鐘公示一次集資金額,每一小時公示一次集資明細。
“粉絲為了證明偶像的人氣和粉絲購買力,則會在集資比拼的激勵下,瘋狂打錢,不甘落后,甚至不惜掏出腰包里的最后一點積蓄。”李芹稱,集資的錢將匯入后援會公開的官方賬號,并用以投票、線下應援、生日應援和雜志集資等。
的確,battle無處不在,就連與偶像相關的雜志,也需要進行購買力的battle。此前,《南都娛樂周刊》曾出過練習生單人封面雜志,范丞丞、朱正廷、Justin的粉絲都拋出了集資鏈接,其中Justin的單封雜志不運回,吸收了5萬多資金。
曾有偶像經濟公司表示他們打造一個男團一年需要1000萬,而據明星資本論此前統計,僅是在Owhat上,《偶像練習生》前20名的練習生粉絲就集資了超過1300萬,參與的粉絲組織近50個,這還只是公開的集資金額,為了在決賽階段不暴露底牌,各家粉絲組織有意隱藏了部分集資金額。如果算上隱藏金額和散粉自發參與的投票活動、同款購買,保守估計粉絲將貢獻出了2000萬。
另一邊,據媒體此前報道,在《創造101》,為了把排名第一的孟美岐送上“C位”,她的粉絲們花費了超1200萬元。
而這些錢,大多流向了品牌方。
截至7月4日晚,根據飯圈知名數據組織“SNH48-餃子榜”通過對各個明星應援會公布的數據統計,創造營2020酸奶榜的前15名學員共計購買酸奶總額約4874.0萬元。其中前兩名選手粉絲花在“奶票”上的酸奶總額都超過了950萬元。
而按照《青你2》中C位出道的劉雨昕的粉絲后援會在賽后公布的打投和財務明細,比賽期間,劉雨昕后援會的總支出1530.3萬元,主要用于應援、打投和購買奶票。其中,奶票錢是最大的花銷,共計1154.4萬元,占到總支出的75%。
財務明細中顯示,
劉雨昕粉絲后援會共計購買奶卡34.0萬張,均價為13.7元,投出票數約972萬票;購買奶蓋178.7萬個,均價為3.8元,投出票數約540萬票。

來源:劉雨昕粉絲后援會
賽事結束,打榜仍是習慣
5月30日的成團之夜,是李芹為這段追星旅程原本定下的終點。
直到結果正式公布前不久,李芹所在的打投群全員依然在打投。當晚從八點到九點半的三輪打投,是官方渠道最后的打投時間,“所有人都在以最快的手速去投票”。
為了互相“打雞血”,李芹和群里一位遠在美國留學的女孩連麥打投。盡管有著時差,這個女孩始終保持著與李芹同步投票,“幾乎一晚上沒有睡。”
中國時間晚上九點半,最后一輪打投結束。“李芹們”才打開電腦,開始看直播。被疲憊感和緊張感包裹的李芹,戴著耳機,癱倒在床,一邊緊盯屏幕,一邊留意群里的動態。
當最后的成團人選掀開謎底,眼看著愛豆順利出道,打投群迅速而頻繁地跳出“辛苦了”、“值得了”之類的的刷屏信息,李芹和耳機那頭的隊友失聲痛哭。
這原本是李芹計劃送愛豆的最后一程,“因為打投期間需要兼顧考研復試和打投,的確非常疲憊,我就告訴自己,把她送到她該去的那個位置,我就退出粉圈,安安靜靜做個小粉絲。”
然而,這一晚之后,李芹意識到,在資本的裹挾之下,這成為了一場幾近無盡的資本游戲。
“比賽結束之后的熱度和數據才是更重要的。因為你需要讓一些品牌方,包括劇組、綜藝節目導演組之類的,看到我們這些粉絲會一直存在,一直圍繞在她身邊,如果你找她做代言,粉絲也愿意買單。”
于是,為了讓好不容易走上花路的愛豆能夠繼續走下去,而不是跌入“出道即巔峰”的困境,即便比賽已經結束,粉絲們也無法“舍她而去”。
事實上,比賽結束之后,盡管愛奇藝的官方投票通道已經關閉,但各種資本卻未停止下注,網絡上新開的榜單源源不斷。
李芹梳理后發現,百度、微信小程序的尋藝簽到、微信公眾號的明星權力榜、微博里的明星勢力榜,以及酷我音樂等等各類大大小小的榜單和app,依然需要打投。
而粉絲們雖然不必再像比賽期間那樣日夜堅守榜單和超話,每天的榜單日常任務仍需繼續。“因為不用打投,只需要做數據,大概每天也就需要一個小時,所以大部分死忠粉還是愿意堅持。”但李芹承認,“這也是一個更艱難的階段。”
“畢竟,比賽期間為了送愛豆出道,堅持做數據和打榜的活躍粉絲是高達數十萬的,但是比賽結束后,必然會有很多粉絲流失。”這是每一家都會面臨的共同情況,而死忠粉卻會一直“用愛發電”。
后援會們將集資的頻率固定在每個月公布一個鏈接,“常常有大戶人家一次打個三萬五萬。”李芹在賽后加入了一個僅有20人的粉絲小群,群友大多是尚在工作的年輕人,每月工資一發,他們就會拿出一部分投入集資池。
這似乎已經成為固定的習慣,愛豆未達頂峰,粉絲們就得繼續鋪路。

《偶像練習生》
變得瘋狂的C位之爭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比賽結束后,打投渠道關閉,意味著資本贏取流量的渠道也縮小了一部分,資本必然要從其他部分找補。
于是,新一輪的“收割”開始——出道位的競爭結束,C位的競爭卻可以繼續。
自從《偶像練習生》起,“C位”被中國的娛樂圈捧上神壇,也被萬千粉絲視若性命。
于是,比賽結束之后,誕生的女團內部,也依然面臨激烈的競爭,大至廣告資源的分配,小至舞臺鏡頭的占比,都有可能引起粉絲之爭,也就是飽受詬病的“粉圈互撕”。
“在粉圈里,其實這被稱作維權。比如當第五名的鏡頭反而比第四名多,第四名的粉絲后援會就會組織粉絲,去官方微博維權,然后需要去評論區控評,以保證自己正主的資源到位。”
于是,愛豆身后的經紀公司,也開始“下場”。在資本的世界里,互聯網上易被煽動的情緒,都成為了值得下注和變現的砝碼。
最為典型的手段,則是通過微博上的營銷號發“通稿”。“這些原本擁有著巨大粉絲量的營銷號,也有著自己的內部群,每天會有不同的公司或者中間人給他們發大量的關于某個人的通稿,只要接,就可以拿報酬。”李芹很難接受這樣的套路,卻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潛規則”。
“一旦被營銷號帶節奏,粉絲大規模地進行辯解,外界則會簡單將粉絲的行為概括為失智,并把矛頭指向偶像。”所以,熟悉這些套路的粉絲后援會們,也打磨出了對策——盡可能對營銷號的通稿置之不理,即便要爭辯,也不能上升到愛豆。

演唱會現場的粉絲燈牌
“現在爭C位的模式越來越畸形了。”小九混跡飯圈已經十多年,從過去只能在貼吧找到海外的粉頭幫忙買專輯、海報到現在“你一票,我一票,愛豆就能出道”的互聯網時代,她都是親歷者。
在她看來,如今無論是粉絲還是愛豆,對C位的追求都到了狂熱甚至失控的程度。
小九告訴鋅刻度,對于愛豆來說,其實最重要的技能是舞臺感染力,擁有好舞臺的愛豆通常都能夠紅起來。因此經紀公司在打造愛豆和團體的時候也會考慮到每個人的優勢,制定相應的培訓計劃和宣傳方案。
“總的來說,過去的愛豆在團體中是各司其職,C位并不是搶奪的重點,而是根據不同段落需要的表現來合理分配,以呈現最棒的舞臺效果。”小九對鋅刻度表示,
“一些出圈的舞臺除了朗朗上口的旋律以外,更重要的是有一個‘killing part’,讓所有人能夠記住這首歌和舞蹈動作。但這并不是指定C位成員來擔當,而是找最適合的成員。”
當下被不斷炒作的“C位”一詞,小九認為這其實是資本故作的把戲。“現在的選秀節目通過不斷地神圣化C位,強調痛失C位的后果,讓粉絲承擔起巨大的壓力,才一步步導致了如今飯圈對C位的過度追求。”
而這樣的情況帶來的后果也很明顯,愛豆和粉絲都目光如炬地盯著C位,而忘了進退,忘了一個團體并非C位一人出頭就能成功。
“想來這也是近兩年國內選秀節目層出不窮,但卻沒有一個真正成功的偶像團體的重要原因之一。”小九補充說道,“說得直白一點,不論哪國愛豆都是資本下的牟利工具,只是如今顯得更加功利了。”

蔡徐坤出道兩年,粉絲仍然每天有打投任務
非議之間:被資本利用的愛與恨
“我永遠保護你,你永遠不要來看我。”
在眾多非議之間,和外界的想象不一樣,粉圈里的大部分粉絲,尤其是擔任著“戰斗”任務的粉絲們,并沒有那么希望偶像注意到自己。
“要做戰斗粉,其實需要一顆很強大的心臟,”李芹幾乎沒有勇氣點開任何一條營銷號的“通稿”,也從不敢點開“黑子”們建立的“超話”。
李芹也并不是沒有過想放棄的時刻,疲于應對粉圈各種爭斗的她,曾對朋友感嘆,“真希望這個團早點解散,讓愛豆獨自美麗。”
但產業鏈的每一環,都已被資本的力量固定,而最無議價能力的粉絲們,顯然很難在短時間內倒逼規則改變。
“的確,在現有的環境下,資本可以通過燒錢做很多事,而粉絲們全靠一腔熱愛。”李芹在踏入粉圈之前,也曾無法完全理解粉絲們追星亂象,但如今的她認為,“資本是沒有感情的,但粉絲們的愛是絕對真誠而不求回報的,僅僅希望她一直能在舞臺上最耀眼的地方閃閃發光。”
從節目播出至今,李芹踏入粉圈已經快三個月。事實上,根據相關數據平臺的分析,這些活躍粉絲的年齡以18歲-34歲為主。
李芹發現,對于大部分粉絲而言,由于年齡和文化水平的限制,他們其實并不了解這背后的商業邏輯,一切動因都是,“因為愛豆需要。”
所以,即便是粉圈文化遭遇資本裹挾,身處漩渦的他們依然相信,“愛真的可以超越一切。”
與二十年前的《超級女聲》相比,中國的偶像產業的確正迎來更大的市場,但從眼下現狀來看,整個產業鏈對于粉絲的理解和定位,似乎仍未跳脫原有的傳統角度。
更重要的是,近兩年對偶像的定義和對粉絲的定位已經將這場游戲變得更加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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