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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武漢90后冠名了北京一條無名路,還想人肉給一棟樓供電
“葛宇路”這個名字第一次闖入公眾視野,
是因為一條路。

2013年,還是中央美院在讀生的葛宇路,
把自己的名字打印成路牌,安到無名路上。
后被地圖軟件收錄,爆紅全網。
盡管這條路已經被北京市政
重新更名為百子灣南一路,
大家依然親切地稱呼它為“葛宇路”。
——可以說一登場就是巔峰,
甚至有人說,
這是中國近幾年“最好的行為藝術”。
《葛宇路》個展開幕當日騎行途中 2020年
2020年,90年出生的葛宇路30歲了,
他調侃自己是個“油膩中年藝術家”;
也覺得自己依然年輕,
因為“還想做很多不一樣的事”。


5月22日,葛宇路開了自己的第一個同名個展,
再次選擇拿自己的身體創作。
近乎黑暗的展覽現場,
匯集了過往的多個重要作品,
一條來到北京,
跟拍了葛宇路個展開幕前后2天,
也跟這位不安分的年輕人聊了聊創作和生活。
自述 葛宇路 編輯 葉荔


葛宇路回來了。
在北京30多度的悶天,騎行了30多公里的葛宇路推著改裝過的自行車抵達了位于四環的798藝術區。展廳外等候多時的觀眾,忽然一陣騷動。

這次葛宇路的設想是:改裝一輛自行車,靠自己每日騎行數小時,給車上的電池充電,再拿去為個展展廳供電,“相當于把展廳插頭接在我自己的身上?!?/p>

葛宇路的打扮很樸素,普通直男的短T短褲,普通發型,也沒有修胡子。因為烈日騎行汗漬浸透,神情略顯疲憊。但他顯然是全場明星,被人群簇。“他還是很有人氣的?!庇腥诵÷曕止尽?/p>


30多公里對于平時幾乎不運動的葛宇路來說,是不小的挑戰,他十分坦誠自己的體力不支:“改裝后的車騎起來阻力很大,每蹬半小時,我必須得休息一下,坐墊硌得屁股也特別難受。”


葛宇路開始不斷進進出出接待來觀展的VIP們,時而站在展廳入口敞亮的車旁介紹改裝部件,時而被前輩們拉出去在大門外的海報前合影。

展廳內8塊屏幕分別播放葛宇路以前的8個作品片段,每段視頻30秒:有的他在吃飯,在湖上乘舟,有他沿著樓外面的跑道往上爬,搭腳手架去看監控……都是關于身體的消耗。
展廳中央的變壓器 攝影:楊威
因為來的觀眾太多,原本“來人就亮,人走就滅”的供電計劃破滅了。電量比想象中下降得要快很多。當我們問起他開幕當天的感受,他直言:“在現場,我看那個電一點點下去,特別焦慮。其實我有點矛盾,我想大家趕緊看了走吧,我的電就這么多?!?/p>



其實初見葛宇路在前一天下午四點多,他一個人在畫廊里屋的小間里吃一盒外賣,“蹬車消耗得多,我餓得快?!?/p>
不是富二代、也不是藝二代,葛宇路完全草根出身,今年30歲,但是他成名很早。
2013年還在央美上學期間,他開始在北京的一些無名路段,設立印著自己姓名的路牌;2014年,“葛宇路”逐漸被地圖軟件、相關公共服務部門收錄;隨后,“葛宇路”引發全網熱議,報道最多的來自社會新聞板塊。
2017年7月,葛宇路因某“嚴重影響學校秩序”的行為,被中央美術學院記過處分。同月,“葛宇路”路牌被依法拆除。如今,我們問起路牌以及那條路,葛宇路并不很想談論過去,而那塊標志性的路牌還躺在雙井街道辦。
以下是葛宇路的自述。

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90后搞藝術
我是90年出生在武漢,家境普通,父母工薪階層,我媽是高中學歷,我爸也就是個本科,拿著一份公務員的基本收入。
我高中畢業拿的是職業高中的文憑,當時我爸拿著吊車尾的成績單,都已經對我的未來放棄希望了。父母因此對我的期待也是很樸素的,只要健健康康,有穩定的收入,干自己開心的事情就行,剩下的他們都不干預,這個特別幫助我。
我本科的時候是湖北美院,隨便玩,玩出一些不那么著調的事情,但是好像大家也都能容忍。
研究生考中央美院的時候,我考了兩次,運氣好,碰上了宋冬老師,他看了我之前的作品覺得也挺有意思的,那就錄取了。也是因為當時實驗藝術是個新專業,比較邊緣,要是考油畫系,競爭太激烈就肯定沒戲。
學藝術其實是父母幫我一起挑的專業,一開始以為有點偏手藝,對藝術這東西并沒有概念。后來是上專業課,我才第一次震驚于這個世界上有這么一波有趣的人。我想試試,就一直像這樣試到今天。

早期有一個作品《對視》,我是搭著腳手架爬上去看監控攝像頭,直到攝像頭對面有人發現我。


作品《COOL》源于我隨口的一句“不想出汗”。我就一路由一堆人圍著,給我扇風。最有挑戰的是在廣州吃飯,他們就把我塞在一個冰窖里面,我是瑟瑟發抖著吃完了一頓飯。


《情書》這個事,是因為去年我女朋友過生日,她說我作為藝術家,都沒送過一份特別的禮物。
我住在燕郊,女朋友住在海淀。有一天正好燕郊風很大,我想如果窗戶被一陣風刮一下摔開了,如果我正給她寫信,寫一半,這風一卷卷走了,正好落在她手里。我突然覺得這挺好的。

很多事情只有做了才有意思,真實地去跟現實碰撞,才有火花。我很慶幸女朋友也支持我。如果她是不學藝術而是學偏理工類的,可能一上來就覺得不可能,直接否定我的特別的生日禮物。

這次展覽,是我的第一次個展,就沿用了我的名字《葛宇路》。
5月22日開幕當天,我從早上10點蹬著自行車從燕郊出發,同時開始直播。直播內容很簡單,就是我逐漸接近現場的過程,沒有夸張的表演,漂亮的身材或驕傲的容顏,我唱歌也不好聽。


好像有5000多個觀眾來看我直播,我挺開心的,騎起來也不孤單了。我也沒說要像苦行僧一樣這么騎,騎到半路累了我就停了喝水;路上落個西瓜,觀眾說吃西瓜,我就掉過頭去買了個西瓜吃。
蹬車儲存電能的轉換效率是很低的。我一開始以為每天可能蹬個三小時,展廳就有一個小時的電量用,但事實上我付出的是近乎三倍的運動量。差不多6-10分鐘的騎行,可以給蓄電池充1%的電;70%的電能供展廳2個小時,也就是我要騎上700分鐘。有時候騎到家里,一邊看電視一邊還得蹬。

我的發電是在幕后完成的,真身沒有出現在現場,但是在展廳里,觀眾可以感覺我的身體無處不在。當觀眾太多,電量耗盡之后,場地中間的變壓器會“滴滴滴”地報警,觀眾能通過這種方式,感受到我身體的極限。


搬到家鄉武漢的東湖中央 2015年
“生活在哪里,哪里就是藝術”
我的老師宋冬,對我影響很深。他提倡的是“生活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藝術。”他這樣講,也這么踐行。
我這些年的這些作品,一開始做那些事,其實也沒指著大家看。我就是想干,干著干著大家好像還挺喜歡看,那就看唄。
畢竟不管什么想法,只有落到實處了,它才能超越一個“點子”。


2017年“葛宇路”事件,當時突如其來的一堆鋪天蓋地的言論,我會好像挺當回事,有些批評的或是更加糟糕一點的評論,我現在抵抗力變得更強,也習以為常了,畢竟大家就是要表達嘛。人家批評得對,就再用下一個作品來彌補。
也不算什么風波,就跟坐在車上顛簸一下差不多。這條路,只要你想繼續在車上待下去,就隨時會有顛簸,除非你當場就下車。

美國內華達核試驗基地 1996年
從我開始接觸藝術那一刻起,它就一直帶給我很多喜悅、開心,還有新鮮感。
我特別喜歡藝術家蔡國強,看到他早年在日本做的那些爆炸的圖案,還有深入荒無人煙的核試驗基地,拉出一朵云。我覺得這個藝術家這一生過得多么得精彩!

年輕一點的林科,我第一次看到他一個作品叫《魯濱遜漂流記》,他把蘋果桌面改成了一個海島,放著海浪的聲音,把一個叫魯賓遜的圖標在桌面上飄來飄去。我再回看自己的電腦屏幕,我就覺得屏幕變成了一個劇場。
西方的比如布魯斯·瑙曼,我也很喜歡。每次看好作品,都能重新激活我的生活的經驗,我就會躍躍欲試。我也希望我的東西能夠啟發我自己,如果還能啟發其他人,也很開心。

但至少我想做點不一樣的事
我當然有普通人的焦慮,年齡在一歲一歲變多,剩下的時間在一天一天變少。90后被說得似乎已經不再是青年人了。
我現在30歲,算一個中年油膩藝術家?
我皮膚出油也比較多,所以人家說我是“油膩的中年人”的時候,我覺得還挺好,因為對方也在描述一個事實。
要說生活中,我的問題很多,貪吃、懶、嗜睡,有時也逃避責任,有時又火急火燎的,有的時候說話不過大腦,不聽勸,有的時候又耳根子軟。最大的問題就是懶,所以這次騎車,也算是給自己挖坑,倒逼自己一把。
“中年”,可能就是形容一類放松戒備的心態吧。所以我也可以說我現在還是青年,因為我依然每天想突破自己做各種實驗,做以前從來沒有摸索過的東西。

我現在把自己搬到燕郊,因為燕郊的房租一個月只要1600塊錢。
這是我工作一陣子就能弄到的一個費用,剩下的就都是時間了,時間都是我自己的。
我沒有想象未來的能力。很多人的這種想象可以用數字量化,比如一個白領,會說他明年要再買一套房,后年弄一個車,10年以后年薪從10萬變成100萬——這種對未來的想象只是一個數量上的推進。我覺得這根本不是未來,未來應該完全是料想不到的。
我真的是一直運氣比較好,沒有被生活的鐵錘教訓過。所以我也還努力地想要做一點不一樣的事情。
部分素材來自葛宇路、北京公社、騰訊新聞《人間指北》
原標題:《一個武漢90后,冠名了北京一條無名路,還想人肉給一棟樓供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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