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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州疫事|南橋:一和十萬,人們似乎忘了還有疫情這碼事
編者按:在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后,中國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漸平靜下來,而在歐美,疫情依然在肆虐。疾病、死亡、混亂、焦灼之外,生活還在繼續。澎湃新聞特約幾位居住在美國、法國、英國等國的華人和留學生,記錄他們疫情下的日常生活。在病毒面前,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

最近,美國疫情似有緩解跡象,但是還有人在得病,還有人在死亡,死亡數已超過十萬,接近十一萬。在傳統和社交媒體上,人們似乎忘了還有疫情這碼事。人們關注的焦點,一是伊隆·馬斯克(Elon Musk)的宇宙飛船上天,和國際空間站對接。這件事在疫情的烏云中,透出了耀眼的光線。馬斯克是一家私人公司,能和NASA合作,完成這種高難度的嘗試,本身說明了夢想的力量。正如當年的登月一樣,這種事情是劃時代的:它引領人們,尤其是年輕人,不拘一格去思考,開拓思維的疆域。
飛船凱旋后,馬斯克被美國總統、副總統、參議院、眾議員排隊祝賀。一時間,這位擁有美國、加拿大、南非等多國國籍的中年人真正成了美國隊長,世界英雄。據說他還要放網絡的衛星,讓全球被網絡覆蓋,如此,我們就不要被某一家壟斷的網絡公司割韭菜了。對于全世界上網難的人來說,或許馬斯克會改變游戲規則。馬隊長加油!

另外一件讓人忘記瘟疫的事,是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因涉嫌使用20元假鈔,被白人警察德里克·沙文(Derek Chauvin)于5月25日逮捕。逮捕中間,沙文用膝蓋跪在弗洛伊德脖子上,導致弗洛伊德窒息死亡。錄像流出,頓時引起了全美大規模的抗議示威。抗議示威后來席卷全球,在德國柏林、加拿大多倫多、英國倫敦,人們一樣為弗洛伊德的死亡抗議,有不少人是不顧各地的居家令,和自身的安全,出來游行。引發騷亂令人遺憾,但人們為了他人的死,而勇敢地出來抗議,是值得贊嘆的,畢竟他們不是為了一己之生,而對世事退避三舍。
在我們的小城,也有人,白人和黑人,走上小馬丁·路德·金大橋,示威抗議。他們發出的信息是:“我們是不是下一個?”我們的警察局長是白人,也和其他很多地方的警察一樣,單膝跪地,祈求和解。強權能夠擺出這種姿態難能可貴。
美國近年來白人警察針對黑人濫用暴力事件甚多。奧巴馬第二任末期,爆發了諸多種族抗議,有人以為是黑人總統在任,多數群體民憤淤積,導致了種族緊張。現在是白人總統特朗普在任,他和種族主義總在打擦邊球,其任期即將結束時,種族問題似乎更為嚴重了。這些情況說明,美國種族主義問題,和總統是誰關系并不大,而是底層的割裂和對抗真實存在。
我過去是反對對黑人大開方便之門的“正向行動”(affirmative action)的。這種行動使得同屬少數族群的華人在升學、就業等方方面面“吃虧”。不過新冠疫情期間的一些遭遇,讓我也重新省察自己的偏見。
在三月份中小學停課后,學區出借簡易電腦Chromebook, 讓學生好回家上網課。我們家電腦,iPad 都有,自然沒去領。學期結束之后,進入暑假,學區要重裝電腦,又把這簡易的Chromebook給收回去了。在網課期間,我兒子每天晚上9點,和他一個黑人好友一起視頻通話,兩人組團學習,迎接世界歷史的考試。我從來沒見過我兒子這么好學,真可謂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每天他就盼著和他同學一起學習的時間,哪怕網球和釣魚這些愛好都要給這視頻聊天讓路。
最近,他們的視頻學習沒了。我問咋回事,他說他那黑人同學家沒有電腦和上網設備。這事我得想點辦法,但我也覺得,原來系統性的差距還真存在。目前我兒子和這位同學成績都名列前茅,我兒子還領先于他。不過兒子說,如果這位同學被名校錄取,他被拒絕,他無話可說。他覺得這很公平:一個是從一樓到三樓,一個是從500米外跑到地下室,然后爬到三樓,社會多給他們一些機會無可厚非,再說好學校的價值,也太被高估了。
此次疫情期間,黑人等少數族裔的死亡率也遠高于白人,更高于華人,為什么?白人和華人等群體,有在家工作的“奢侈”,很多工作是白領工作,在電腦上可以完成,但是,很多黑人從事的工作,多為藍領,一居家就沒了收入,所以不得不繼續去上班。
有人問,這種事你站誰一邊?我想我會站在抗議者一邊。村上春樹2009年在耶路撒冷領獎時致辭稱:“如果一邊是堅硬的高墻,一邊是扔向高墻的雞蛋,我肯定是站在雞蛋這一邊,不管高墻是如何正確,雞蛋是如何錯誤。為什么,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雞蛋,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特的靈魂,裹在一個脆弱的雞蛋里……高墻太高,太暗,太冷。為了對付高墻,我們的靈魂應該聚集在一起,抱團取暖,不能讓體制控制我們,決定我們的屬性。我們自己來創造屬性。”
報警的店主估計也后悔莫及,說要支付弗洛伊德的葬禮費用。店主是巴勒斯坦裔,在此經營多年,也沒有想到事情鬧了這么大。這段時間,我正好在翻譯一本關于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沖突的小說,從中了解到巴勒斯坦人的諸多苦難。以色列人用隔離墻,制造了一個巴勒斯坦的貧民世界。村上春樹說的高墻,應該是暗指隔離墻。店主的巴勒斯坦背景,不能過度解讀,從一個人推廣到一個族群上。但對我們從事文學翻譯的人來說,這事不乏詭異的象征性:以色列的猶太人歷史上被德國人壓迫和殺害,而今他們折騰巴勒斯坦人。一個巴勒斯坦裔經營的美國小店報警,導致黑人被殺,引發關于壓迫和反抗的廣泛抗議。我一邊在翻譯關于巴以沖突中的催淚瓦斯和橡皮子彈,一邊眼睜睜看著同樣的局面,正在美國各地城市上演,包括我女兒學校所在的達拉斯 —— 我已經收到學校幾次通知,說達拉斯實行宵禁了。
2020年實在是多事之秋。前幾天我看到一則消息,說科學家在一個塵封多年的山洞里,發現了幾百萬年前的生物。有讀者迅速留言:“別,趕緊把洞給咱封起來,趕緊走,伙計,別選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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