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任平生 健康界

來源：健康界

作者：任平生

英國作家凱瑟琳·阿諾德在他的著作《1918之疫：被流感改變的世界》里這樣寫到：

1919年初，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在英國曼徹斯特，一名軍人回到闊別已久的家中，還沒等享受戰爭后的溫暖與寧靜，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他的小兒子正躺在嬰兒床上咯咯地笑，同一個房間的大床上，躺著死去的妻子和大女兒！

奪去妻女生命的，是一場被后人稱為世紀大瘟疫的“西班牙流感”。這名軍人不知道的是，這場流感正是通過戰場擴散傳染至村鎮和城市。

圖：1918年全球大流感期間，人們在圣瑪利亞大教堂的臺階上祈禱。

被污名化100年的西班牙

1918年2月，美國堪薩斯州一處農場內，有人出現感冒癥狀，經過治療后情況卻更糟糕。慢慢的有人開始死去，越來越多。農場醫生向政府匯報此事，希望得到幫助，但忙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美國政府無暇顧及。

巧合的是，該農場亦給位于該州的美軍基地提供食物，流感隨即傳染散開。廚師、士兵、教官，沒多少人能幸免。到了3月，美軍士兵前往歐洲戰場參戰，除了帶去了先進的武器，也將流感擴散到歐洲大陸。

4月，法國、意大利、英國、希臘、西班牙等國的士兵和民眾也出現流感癥狀。半個歐洲戰場淪陷其中。5月，流感開始在中國、印度、伊朗等亞洲國家蔓延。

隨后的幾個月里，越來越多的國家被流感侵蝕。

圖：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士兵須戴著口罩

病毒的肆虐，使得士兵們產生厭戰情緒，有的國家甚至退出戰爭，主要參戰國--德國--也出現了大規模革命運動。當年11月，德國在停戰協議上簽字，第一次世界大戰宣告結束。人們走上街頭游行慶祝，再次加速流感傳播。

直到1920年，世界才逐漸擺脫這場瘟疫厄運。據不完全統計，這場流感造成全球約5億人感染，其中5000萬到1億人死亡，遠超同時期戰爭的傷亡，甚至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都沒能逃脫。

這場瘟疫留下了五個字：西班牙流感。很顯然，這種戴帽子行為并不客觀，沒有理由可言。

盡管如此，100年后，當新冠肺炎病毒開始在西班牙抬頭時，并沒有引起當局足夠重視。曾一度，西班牙成為歐洲大陸新冠確診病例最多的國家。

統計數據顯示，從當地時間1月31日晚，西班牙戈梅拉島確診一名冠狀肺炎感染病例，到當地時間6月2日西班牙全國確診病例累計已達到239932例，累計死亡病例27127例。近120天的時間里，西班牙經歷了怎樣的疫情創傷，又如何平息創傷？

從1到280000

提起西班牙，人們第一印象往往是西班牙斗牛比賽，它透露出一種英勇無畏的精神。

西班牙斗牛

西班牙當地時間1月31日晚，戈梅拉島確診了一名冠狀肺炎感染病例，被當作是當地第一位確診病例。

這并沒有使西班牙人感到緊張，因為這名患者是德國國籍，其接受隔離和治療的戈梅拉島是西班牙加那利群島中的一個島嶼，那是德國人與英國人的度假圣地，最主要的是這個島距離首都馬德里有2000公里遠。馬德里人口320萬，是西班牙人口最多的城市。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西班牙的疫情蔓延緩慢。直到2月底，其確診人數不足30。

不過，到了3月2日，一座僅有13萬人口的小城發生聚集性感染，福音教堂有3名信眾因感染新冠肺炎入院，他們曾參加教會活動，在活動中傳染了數十人。這是第一個暴發點，小城距離馬德里僅18公里。

之后的兩天，西班牙巴斯克地區的一家醫院表示，該院一名醫生已將新冠肺炎傳染給多名醫護人員。此前，該醫護人員曾接觸多名確診病患，且在確診時無明顯癥狀。

3月7日，西班牙境內發生最大的新冠病毒傳播事件。始自巴斯克自治區維多利亞市兩周前舉行的一場葬禮---60多名參與者被感染新冠肺炎。

然而，改變這一“低位”現狀的是一場球賽和幾十場游行活動。

意大利駐世衛組織的代表沃爾特·理查迪在3月29日談及意大利的疫情擴散時曾提到，意大利于2月份在貝爾加莫地區舉辦了亞特蘭大主場與瓦倫西亞的歐冠淘汰賽，當時4萬余名球迷“歡聚一堂”。

“而當場還有3千多名瓦倫西亞球迷，這些球迷很快就成為感染者隨后便回到西班牙，病毒就是這樣從意大利傳播到了西班牙，以及歐洲各個國家。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場比賽成為了很關鍵的節點。”沃爾特說。

3月8日，西班牙衛生部發布消息稱，該國已確診589例新冠肺炎病例，13人死亡。西班牙衛生警報和緊急情況中心的負責人費爾南多·西曼說，疫情在控制范圍內。同時，西班牙衛生部一再表示沒有必要取消3月8日的婦女平權大游行。

于是，當天馬德里有12萬人參加了大游行，另有67場大型游行活動，巴塞羅納有5萬人聚集，瓦倫西亞等地也有上萬人聚集。同時舉辦的還有數十場球賽、極右翼政黨VOX黨舉辦的一次大型集會。

此情況下，形勢急轉直下。3月11日，馬德里部分地區成為“高傳播區域”——基本上無法確定病毒傳染源頭和軌跡，且每天的病例成指數級增長的地區。馬德里大區主席阿約索當天表示，未來幾天內馬德里的感染人數還將繼續增加，尤其是在即將到來的周末，恐將會出現新的暴發。

至3月12日，參加3月8日游行集會的部分政界人士紛紛被檢測出確診新冠肺炎陽性。

西班牙衛生當局3月14日表示，此前24小時新增冠狀肺炎感染者1500人，總數已經達到5753人，其中一半是在首都馬德里，死亡136人。

隨后西班牙確診病例數調頭直上。在隨后的近兩個月里，西班牙平均每天新增確診病例數超過4000人，最高時一天新增確診超過9000人。新浪數據顯示，西班牙于3月31日一躍成為全球疫情最嚴重的國家，嚴重指數達16796，意大利緊隨其后（12525）。

圖: 3月7日以來，西班牙新增確診病例趨勢（數據來源：各國/地區官方通報和權威媒體報道）

截止到6月3日，西班牙確診病例數為歐洲最高，達到287012人。

醫護人員感染率最高，醫療系統超負荷

隨著病毒的高速蔓延，西班牙發達的醫療系統也開始呈現出不足。

西班牙人口近4700萬，其是歐洲醫療系統最發達的國家之一。西班牙每千人擁有醫院重癥床位數與美國和英國處于同一水平。

按道理說，這么發達的醫療水平，在疫情初期應該能夠發揮功效。但是由于政府連續多年削減醫療保健預算，使得西班牙公衛系統無法應對這場全球大流行疫情。數據顯示，2009年西班牙在衛生系統上的支出費用占GDP比重約6.8%，到2018年，這一比例下降至5.9%。

數據還顯示，疫情高發期，西班牙17個地區中，有6個地區的ICU病床超負荷運轉，另外3個地區也接近可負擔數量的極限。西班牙外交部長岡薩雷斯告訴BBC，西班牙應對疫情的主要壓力源于重癥患者的床位緊張。

另外，醫護的感染加劇醫療系統的重負。截至3月30日，西班牙大約有12298名醫護人員確診，占西班牙總確診人數的14.4%，遠高于意大利的8%。

據西班牙《阿貝賽報》報道，到4月底，西班牙約有4萬醫護人員感染新冠病毒，占總數的20%，為全世界最高。在疫情同樣嚴重的意大利，醫護人員中的新冠患者數量不超過10％；在美國僅3％。

為何西班牙醫護人員感染率如此之高？

西班牙護士協會發布了一項宏觀調查數據。該數據顯示了被感染的醫護人員眾多的原因，即很多醫護人員沒有防護措施，或是防護措施很少，或防護裝備質量很差。

74％的受訪護士回答說，他們所工作的地方沒有口罩可戴。55％的人指出他們的工作服有明顯缺陷；有一半的醫護人員甚至連一件防護衣都沒有。此外，有76％的人確認他們沒有得到足夠的信息來面對被新冠病毒感染的人。

因此，提供“足夠信息”成為一件必須要做的事。否則，將陷入惡性循環，導致衛生系統日趨不穩定。

連續6次禁足令

“I want you to stay home（我希望你待在家里）”，3月14日，一張“山姆大叔”的漫畫登上法新社的報道，漫畫上配著前述字樣。

圖：法新社相關報道

這一天，西班牙成為意大利之后歐洲第二大疫情中心。世界衛生組織總干事譚德塞公開稱，歐洲現在是全球新冠病毒大流行病的“震中”后不久，歐洲國家相繼報告感染和死亡人數急劇上升。這意味著，西班牙必須要采取一些措施，否則疫情將失去控制。

同時，西班牙政府決定：除工作、就醫或購買生活必需品等特定情況外，全國近4700萬民眾禁止走出家門。封鎖令包括所有居民都必須留在家里，除了買食物、去藥房、醫院或工作及其它緊急事情外。

至此，西班牙正式進入國家緊急狀態。

西班牙南部地區的一位醫生向媒體表示，“人們都挺遵守隔離政策的，盡量避免因一些小病而住院，這減少了傳播的風險。”

首相桑切斯認為，在封城后的下一周內西班牙確診病例恐會攀升一倍以上，突破1萬大關。他呼吁民眾勤洗手、少出門加強防疫。

西班牙民眾在社交網絡上發起了向醫護人員致敬的倡議。當晚10時，被限制在家的他們響應倡議，或打開窗子，或站在露臺上、吹口哨、熱烈鼓掌，打破了封城決定帶來的寂靜。

事實上，西方世界最先被新冠肺炎重創的國家意大利，在西班牙宣布封禁之前5天已宣布采取的“封城”、暫停商業活動、向民眾普及防控知識等一系列強力措施。強力而果斷的防控舉措下，使得意大利疫情很快迎來轉折點。3月21日其新增確診6500多例，此后疫情便一路趨緩。

或許看到了這一點，西班牙在宣布封禁的約十天后，再次加強了封禁措施——從3月30日起，所有非關鍵性工作的人士都必須在家呆上兩周的時間。

這之后的40天里，西班牙又進行了4次延長國家緊急狀態的操作。從西班牙疫情新增趨勢可以看到，在其采取封禁措施約半個月后，新增確診病例達到9222的高點，此后新增病例數便一路放緩。累計確診病例趨勢線也從此時起開始變得平緩。

圖：自3月7日以來，西班牙疫情累計趨勢（數據來源：各國/地區官方通報和權威媒體報道）

封禁措施給西班牙積極回報。當地時間4月29日，西班牙衛生部門表示，新增治愈病例達到6399例，遠遠超過單日新增確診病例2144例，西班牙的疫情高峰階段已經結束。

當地時間6月2日，西班牙政府宣布，將于6月3日正式向眾議院申請第六次延長國家緊急狀態，這也將會是該國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最后一次申請延長國家緊急狀態。西班牙政府將于6月上旬批準旨在重啟旅游業和相關活動的計劃。

后記：

當地時間6月2日，根據西班牙衛生部發布的最新數據，西班牙全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239932例，累計死亡病例27127例，過去24小時新增確診病例137例，近7天新增死亡病例34例。

100年前的全球大流感改變了西班牙，100年后的新冠疫情也讓她再次經歷創傷，但作為人類的一份子，在和病毒斗爭的過程中，西班牙雖然沒有吃一塹長一智，卻又多出了一些經驗和智慧。

6月5日，西班牙駐華大使館官微發布視頻片段“我們變得更加強大了”。

“堅守并不容易，但我們做到了......感謝所有人的努力和付出，我們才能走到這一步。這是我們力量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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