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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俄羅斯華商們:“愛”、生存和中國人

澎湃新聞高級記者 沈文迪 實習生 張卓
2020-04-25 15:07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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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7日下午,莫斯科室外溫度有四五度,天色有些陰沉。

戴著口罩的吳權輝(化名)從薩達沃市場的自家攤位里走出來,看到幾個俄羅斯人正在一家一家催收租金,語氣急躁。

他們是市場的承包商,商販交租金的日子本應是3月25日,但在那天,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電視講話,宣布3月28日至4月5日全國放假。

市場里的華商們看這架勢,擔心隨時要歇業,于是為了拖延交租說盡好話,最后大家默默形成共識,你不交我也不交。

距離薩達沃市場5公里外的,是規模更大的莫斯科商貿中心,華人稱其為柳布利諾(批發)市場。市場一旁的友誼賓館聚居著大量市場里的中國商販,賓館的華人主管安東尼這天被問到最多的問題就是,“明天市場會關嗎?”

51歲的安東尼操著一口東北話安撫著他們——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我還能騙你們,我都多大歲數了?”

那一天,吳權輝像有預感似的,在市場忙到很晚才離開,他把店里的樣品收拾好,把賬本整理帶走,最后心情復雜地鎖上了店門。臨近傍晚,安東尼收到了來自上級的通知,第二天市場關門,他心想,這下壞了。

然而更大的麻煩在等著俄羅斯的華人們。新冠肺炎的疫情于三四月在俄羅斯暴發,被裹挾的華商們進退兩難——是走還是留?走的話去向何方,留下又該如何度過這場生存危機?

在上世紀90年代,蘇聯解體,俄羅斯陷入經濟轉型困境,同時也涌現大量商機,吸引了眾多從事邊貿的外國商人。其中“切爾基佐夫斯基市場”作為標志,最多有10多萬外國商人在此從事服裝、鞋帽、日用品等輕工產品的銷售和服務工作,其中來自中國的商販約有6萬人。

2009年,繁忙的切爾基佐沃市場。 圖來自網絡

祖籍山東、后居黑龍江綏芬河的安東尼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俄羅斯,來到切爾基佐夫斯基市場。他姓王,因為俄羅斯人叫不慣中文名,他給自己取了個意大利名字,安東尼。

但他也不知道安東尼是什么意思,就像多年后即使精通俄語,他仍不知柳布利諾(Люблино)的詞根是“愛”的意思。

當3月27日安東尼聽到市場關閉的消息,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螞蟻之殤”可能又將重演——2009年6月29日,被中國人稱作“一只螞蟻”的切爾基佐夫斯基市場被正式關閉,貨物被押、店鋪被封、錢款被收,大批華商因此傾家蕩產。

安東尼說,早年他在俄羅斯一個月賺的錢相當于在中國一年賺的。直到“一只螞蟻”突然關閉,他選擇回國觀望,一回就是十年。

在這十年里,莫斯科東南部的兩個市場,薩達沃市場和莫斯科商貿中心迅速崛起,成了華商們新的貿易聚集地。其中莫斯科商貿中心因靠近柳布利諾地鐵站,被華人稱作柳布利諾市場。

薩達沃市場。 Marco Ciccolella圖

柳布利諾市場。 @莫斯科商貿中心微博  圖

 根據官網介紹,柳布利諾市場商務面積約26萬平方米,有6500個攤位,一個挨著一個,主要以衣服鞋帽批發為主,其中70-80%的攤位貨主來自中國,打工者則多來自于中亞、東南亞、前蘇聯國家。

在這個封閉的老式商場里,各國風味的餐廳、藥店診所、照相館、維修中心、美容店一應俱全。異鄉人甚至不怎么需要走出市場,也可以在此生活上一兩年。

往日里柳布利諾市場的停車場停滿了車。 @莫斯科商貿中心微博  圖 

對于中國人而言,“友誼賓館”是他們臨時的住所,也有小部分中國人住在越南人承包的“46號白樓”里,加上“8號小賓館”,這是挨著柳布利諾市場的三處住所,歸猶太人所有。

安東尼2018年在朋友的邀請下,又回到了莫斯科,來到友誼賓館成為一名主管工作人員,負責服務中國住客、與俄方溝通等工作。

在他眼里,華商的日常是簡單的兩點一線。每天四五點就要從賓館出發去市場攤位開門,負責銷售的在攤位里賣力的拉客、推薦樣品、討價還價;負責出貨的在倉庫里清點、搬運貨物,出不得一點差錯。到了中午,大家隨便叫個餐館外送解決一下伙食,接著又迅速投入到下午的鏖戰中。

等到了傍晚回到賓館,為了省錢的華商們通常會選擇在每層樓的公共廚房里做飯,每到這個時候,友誼賓館的二至五層總是充滿煙火氣。

吃完飯,大伙扎堆回到房間,每個房間有三四張上下鋪的床,還是為了省錢,貨主們會租下一間房用于自己和工人們同住,6-8人一間,每人每月均攤下來只要花費約2000元人民幣。

安東尼說,友誼賓館的設施和環境是柳布利諾最好的,比起白樓的公共廁所,友誼賓館都是獨立衛生間。賓館還有24小時安保,讓華商的現金更加安全。有條件的華商還可以自己買床,這樣住得更加舒服。

溫州貨主王強(化名)就是如此,他和妻子在柳布利諾從事服裝生意,兩人租住一間房間,比起群居的生活要舒適、溫馨很多。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滯留俄羅斯的他不幸感染了新冠病毒。

3月2日,俄羅斯就出現了第一例新冠肺炎本土確診案例。據俄羅斯防疫指揮部消息,截至4月23日,俄累計新冠肺炎確診病例達62773例,累計死亡555例,疫情最嚴重的莫斯科市累計確診33940例。

中國駐俄羅斯大使張漢暉4月17日在接受央視采訪時介紹,隨著歐洲疫情的迅速暴發,在歐洲游玩的大批俄羅斯游客和僑民撤回,大大增加了俄羅斯疫情防控的風險。而對疫情的判斷不夠準確、防控措施上緊下松、病毒檢測沒有達到應有的規模,造成了俄羅斯疫情在近期出現惡化的趨勢。

張漢暉表示在這種情況下,大量在俄華人選擇回國,導致了我國多省份出現輸入性病例。僅在4月13日一天,黑龍江全省新增境外輸入新冠肺炎確診病例79例,全部經俄羅斯輸入,均由綏芬河口岸入境。

30歲的廣東人吳權輝就是其中之一。

從2月開始,他發現往日極少出現的警察頻繁出現在薩達沃市場的賓館——“紅樓”,警察看到亞洲人面孔會上前詢問幾句,大多問關于中國的疫情,以及最近有沒有回過國。

3月27日晚上回到紅樓后,他到處打聽著第二天的動態,一些東北朋友告訴他,市場“指定是要關”。

到了3月28日清晨5點,薩達沃的華商陸續發現市場遲遲不開門,隨后市場辦公室發來通知,市場放假。

做箱包生意的吳權輝得知消息后感到絕望,一方面此時正值他生意的旺季,二是擔心再也取不回倉庫里的貨。但身邊的人都安慰他,也許這時貨放在市場才是最安全的,錢拿出來就行了。

從這天開始,他哪也不去,一直待在賓館房間,刷著手機,眼看著俄羅斯新增感染人數與日激增,恐懼而又焦慮。

直到4月3日,紅樓的工作人員告知他們,紅樓將于4月8日全部清空消毒,即使交了店租和房租的華商也要自行另覓住所。

原本猶豫要不要回國的吳權輝這時下定決心,不走不行了。他說在疫情和經濟的雙重打擊下,出去租房子變得十分困難,加上老鄉們紛紛回國,自己也想和朋友一起回家。

當天他就訂了機票,并于4月4日從莫斯科飛抵海參崴,再從海參崴坐大巴入境綏芬河。

在飛機上,他全副武裝,從防護服到護目鏡、口罩,全程不吃不喝。反倒是身旁帶著孩子的俄羅斯婦女吃喝照常,沒有戴口罩的孩子時不時盯著他,讓他感到擔憂。

入境時,吳權輝的體溫正常,在隔離點等待核酸檢測報告花費了他十多個小時,前后總共30多個小時里沒有吃喝。

從俄羅斯入境的乘客等待隔離。 受訪者供圖

他第二天早上發燒了,隨后被送往牡丹江的醫院后,得知自己核酸檢測結果為陽性,他懊惱而又無奈。

“我們本來也不想給祖國添麻煩,但實在是沒辦法了。”吳權輝說,回國后一切費用都需要自理,他表示理解,目前他沒有癥狀,正在醫院接受治療。

吳權輝回憶,他很早就在市場戴起了口罩,即使回到紅樓公共廚房,口罩也不拿下。但他覺得即使感染者走到店里,商販也毫不知情。等到商販吃飯時候把口罩摘下,病毒自然就入侵了。

張漢暉表示,根據病毒學分析、追蹤,確實有部分人在莫斯科感染的,但是有相當一部分是在旅途中感染的。雖然他們的防護裝備很高端,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但是在旅途中喝水、吃飯、交流就傳染了。

黑龍江省委赴綏芬河疫情防控工作組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于凱江在接受央視采訪時介紹,從俄羅斯輸入的病例呈現幾大特點:

一是重癥多數是由于治療時間延誤,一般延誤10天左右,“延誤主要的情況是從莫斯科要坐飛機到海參崴,飛行9個小時,還要坐公共交通到綏芬河口岸”;二是有1/3的重癥病例除了新冠肺炎之外,同時合并流感;三是輸入性病例多數是在國外經商做生意的人士,年齡總體在40到50歲之間。

住在柳布利諾市場友誼賓館的王強和妻子商量后選擇原地等待,就是為了防止回國途中感染,每天和國內的家屬保持聯系,讓他們安心。

市場放假前,他就把貨物鎖在倉庫,隨后購置了蔬菜和肉類等物資。等3月28日以后,他也不去公共廚房,而是在屋內做飯,為此讓安東尼很是頭疼。

安東尼介紹說,在放假后,最讓他頭疼的問題是防火,很多人在屋內使用電器等容易引起火災,他一再提醒,大伙表面上笑著答應,可每天仍然很多租客抱怨停電。

3月31日,柳布利諾市場辦公室通知,疫情期間友誼賓館住戶禁止外出,不再辦理入住手續。4月2日,俄羅斯政府宣布休假順延至4月30日。

平日里400個房間最多有2000多華商租住在此,但因為春節返鄉和俄羅斯疫情的緣故,如今只剩下660人左右。而賓館的俄方工作人員大多放假,中方只剩安東尼一人。

房間內部。 受訪者供圖

安東尼覺得,自己曾經也在市場里打拼過,知道華商的辛苦和不易,大家同是中國人,能幫一點是一點。

安東尼很早就在朋友圈勸大家不要走動,“在賓館里做好自我防護,少出房間,做飯時帶好口罩,勤洗手,房間勤通風,不聚堆,在房間里多運動運動,也是可以平安無事的。”

在放假隔離的日子里,安東尼時常在樓道里巡視,發現華商們大多躺在床上,拿著手機玩游戲、和家人朋友聊天,作為健身達人的他遇到女孩子就建議她們做做瑜伽,遇到男性就叫他們玩玩啞鈴。王強笑著說,安東尼就像他們的老媽子,在疫情期間有他在就會安心不少。

然而友誼賓館陸續有華商出現高燒癥狀,安東尼多次撥打03急救電話,往往要等待一到兩天救護車才會趕來,原因是俄方救護車數量不足,需要排隊。

英國《衛報》4月12日報道稱,4月11日,大量病人涌入莫斯科醫院,連救護車都在醫院門口排起長隊,有病人等待了15個小時。莫斯科衛生部門4月14日發布消息預警稱,即便是輕癥患者在家診療的情況下,當地收治新冠患者床位也可能面臨短缺。

4月的莫斯科,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在隔離期間,友誼賓館陸續有華商被救護車接走,其中最嚴重的是一位60多歲的老大姐,她稱呼安東尼為“小王”。

被送到醫院后,她上了呼吸機。有次在和安東尼通話的時候,大姐問他,“小王,大姐是不是不行了?”安東尼安慰她不要瞎想,“你把心放寬,吃好喝好就行。”

眼看著友誼賓館里發燒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都開始慌了。每次安東尼和他們聊起來,他總是耐心地勸導,“沒你們想象那么可怕,每天多運動、勤洗手,這個病就不會找你。”但實際上,他內心也在犯嘀咕,“到底有多少人被感染了?”

直到4月14日,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協調當地醫療機構,對友誼賓館的華商進行核酸檢測,以自愿為前提,每人收費5000盧布(折合人民幣約470元)。

聽到這個消息,安東尼立即在微信群告知華商們,可以自愿、自費進行檢測。“我們樓里邊是660人,自愿檢測的是344人,隔了兩天出結果,79個陽性。”安東尼說。

在檢測的當晚,王強就發燒了,吃了連花清瘟膠囊后于第二天一早退燒。他的核酸檢測結果為陽性,他回憶,也許是放假前在公共廚房的時候,他沒有戴口罩,導致感染。

此外,在柳布利諾的白樓還有一部分華商檢測出陽性。張漢暉在接受采訪時給出的數字是96人陽性。

在得知結果后,很多結果為陽性的華商找到安東尼,問自己該怎么辦。安東尼一個個安慰他們,說在國內也要檢測好幾次,不要慌張,安心隔離。

也正是從這時開始,安東尼突然感覺身上的責任重了許多。

“不是我說好聽的,和賓館里面這些住戶朝夕相處兩年,我一個都不舍得扔下。”安東尼坦言,其實俄羅斯疫情暴發以來,國內的家人都在催他回國,但他放不下賓館里的同胞。

“我說咱們都是中國人,我也沒有別的能耐,就會說俄語。”安東尼說。

很快友誼賓館就拿出了應對方案,將2樓24個房間用于陽性人員隔離,由專人看守,除了安東尼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出。

工作人員將食物和藥品放到桌子上,隔離人員自行拿取。 受訪者供圖

隨后他找到賓館三樓餐廳老板老李,詢問是否可以由柳布利諾市場辦公室提供食材,請他來幫忙解決隔離人員一日三餐的問題。老李爽快答應了。

老李還提出,自己可以順便把此前住在白樓的越南人的伙食問題一起解決。

由于白樓的管理人員生病,安東尼答應幫忙把越南人轉移至友誼賓館。“我不管你越南人還是中國人,只要你進到這個隔離區都是一家人。”

往后的日子里,一到飯點,老李就在微信群里張羅,“開飯啦,先(把飯)給那些越南人拿去。”起初,這個微信群叫賓館隔離群,后來改成了“友誼賓館戰友群”,意為中國人在名為“愛”的市場里,因為“友誼”而相聚在一起,共同為了生存而戰斗。

友誼賓館隔離人員的伙食。 受訪者供圖

每天早上八點多,安東尼開始在友誼賓館各個樓層巡視檢查,問問住客們有什么需要。隨后他推著小車來到市場的7號門,接收大使館、海外華人商會、公益組織以及好心人捐贈的物資,另外也代收一些住客們親友寄來的物資。

10點半左右,他開始穿上防護服、護目鏡、口罩,將藥品、物資分發到隔離區的各個房間。

米色的天花板、原木地板和木門,加上淡黃色的墻壁讓走廊看起來溫暖舒適,但實際上這里是整個俄羅斯最危險的地方之一。安東尼很難說不怕,但他盡量不去想那么多,“我要是不管他們,他們該怎么辦?”

分發藥物大約需要一個小時,本身戴著眼鏡的他又加戴了護目鏡,在暖氣十足的賓館里待上一會后,他的鏡片上就滿是霧氣。

正在分發藥品的安東尼。 受訪者供圖

發到后面,住客打開門后安東尼也看不清誰是誰,他伸手拿著物資,說我也看不到你,你自己往前靠一靠來拿一下。

這樣的場景讓王強深受感動。在隔離的日子里,他不得不與妻子分開,同時還要瞞著國內的家屬,不讓他們擔心。可自從友誼賓館的華人們團結行動起來,他的心態穩定了很多,索性告知了國內家屬,兩邊互相打氣,等待著解禁的那一天。

“我感覺問題不大,只要保證好心態,當然有藥品能跟上,信心會更大。”王強如此說道。

在莫斯科,連花清瘟膠囊是個搶手貨,很多華人只信這個藥,大肆搶購囤積。早在2月初,它就被列入《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4月14日鐘南山院士在直播中也表示,連花清瘟對治療新冠肺炎有效。

一時間,在國內一盒只要12元的連花清瘟在俄羅斯被炒到200元,許多人即使有錢也難以購得。

王強在確診后四處求藥,在一個微信群看到有華人在代購該藥,200人民幣三盒,8-15天送達莫斯科。

他小心翼翼地問,能否現金支付,但對方說要付定金,他有些猶豫。“現在最怕騙子,你哪怕貴一點,只要藥是保真的就行。”王強說,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莫斯科的現貨,從當地一個華人那里花了13200盧布(折合人民幣約1242元)買了6盒連花清瘟膠囊,通過俄羅斯出租車送過來。

“我這還是能買到的,大多華人沒有銀行卡。”王強說,自己是貨主,平日里有社交,在關鍵時候能找得到人,但是很多打工的華人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許多人遲遲未做核酸檢測。

安東尼說,大使館送來了不少連花清瘟以及其他藥品,諸如中俄和平統一促進會、志愿者聯盟、各地華人商會以及許多不知名的個人捐贈了藥品和防護用品,給友誼賓館的華商們打了一針強心劑。

志愿者送來的藥物以及使用說明。 受訪者供圖

中俄和平統一促進會副會長王仁亮還積極在群里給華商們分發中藥,科普防疫和治療知識,并積極聯系國內抗疫專家和心理專家通過網絡直播解答華商們的問題。

4月19日,俄方經理告知安東尼,周一賓館要免費給剩下的沒檢測的中國人進行核酸檢測,費用由柳布利諾市場辦公室承擔,安東尼立即通知了華商們。目前第二次檢測的結果還未知,他估計,應該和第一次的比例差不多。

放假后的柳布利諾市場空空蕩蕩的,原本停車場上應該擠滿了往返各地的大巴,不同膚色的工人忙碌著地搬運貨物。可此時碩大的停車場上空無一人,一眼望去,藍天白云層次分明。

柳布利諾市場關閉后,停車場空無一人。 受訪者供圖

一位華商把照片發到群里,笑稱自己像是籠中之鳥。安東尼安慰他說,不要悲觀,曙光在前面。王強也說,大家有好心態一定會沒事,只可惜條件不允許,不能一起斗個地主。隨后王強的臨時室友開始曬自己的王者榮耀戰績,稱呼自己為“柳布利諾最強亞瑟”。

在群里,餐館的老李總是準點喊大家開飯,王仁亮指導大家如何正確用藥。除此以外,華商們時常會天南海北地聊起來,從家鄉聊到自己的孩子。有人打趣地說道,在房間里沒法運動,只能在拿飯的路上多扭一扭屁股。也有華商分享自己唱的歌曲,其他人跟著叫好。他們說這樣能讓大家多開心一點,時間也會過得快些。

他們想著,等疫情結束,群里的朋友們都是疫情下的生死之交,大家一定要一起合個影,請安東尼和幾位好心人一起吃個飯,感謝他們的付出。

而安東尼每天晚上要清點、籌備第二天要分發的物資,一直忙到11點多才回房間,松一口氣。此時正是國內的凌晨,他的家人都睡了。

在莫斯科市場的晚上,深夜里賓館四處靜悄悄,只有風兒在輕輕唱。

    責任編輯:彭瑋
    校對:張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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