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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一個家庭農場的“至暗時刻”:為10萬只鴨找“家”
正午,陽光刺眼。張燕穿行在一個個連片的塑料大棚之間,眼前,兩個多月前的熱鬧變得異常冷清。棚內大大小小近30萬只的鴨群只留下不到10萬只,銷路不好,資金短缺,飼料告急,“鴨子瘦得不行,小鴨苗長得也特別慢,難以變現”。

然而,疫情打亂了她的計劃,“開門紅”遭遇困境。“銷路停滯,餓死的、生病的,損失嚴重,加之周轉資金短缺,農場的運營也出現了問題。”對于張燕來說,一場農場“至暗時刻”的艱難突圍正在進行……

爭取“開門紅”
她準備了價值300多萬元的飼養物料,還配了60多名員工……

張燕并未預料到她此刻會面臨的處境,在她3個多月前的計劃里,此刻原本正是她生意正旺的時候。
她是一家主營水果種植和生態養殖的農場的負責人,生態養殖是她近兩年才開始的新業務。她在一個個連片的塑料大棚內飼養著成群的鴨子,鴨子在大棚內自由穿行,糞便留在地下,又為果樹的生長提供肥料,待到水果上市季,被生物肥料滋養長大的果實又將為她帶來可觀的收益。
張燕看好這樣的“生態循環”方式,還計劃在今后向“一條龍”發展,鴨子產蛋——自己孵化——飼養小鴨苗——長成后在出售或加工成熟食,做成自己的品牌,線上線下發展。“水果時節賣水果,其余時間做這條鴨肉食品鏈。”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張燕就籌劃著讓她的鴨子走向市場,并孕育著一個大計劃。這一計劃在年底正式啟動。“我們想把這一次的準備做足,爭取迎來一個‘開門紅’。”她說,農場內養殖有3萬多只種鴨,每天會產下一萬五千多枚蛋,再用孵化機孵出小鴨,成長60多天后就可出售,“按照她的計劃到今年2月和3月的時候就是這批鴨子上市的時間,加上不斷產出的小鴨苗,將會帶來非常可觀的收益。”
具體而言,長成的鴨子會以鮮活肉鴨出售,同時會通過加工做成香酥鴨、煙熏鴨,每只按照四五十元的價格出售,小鴨苗也能按3元一只的價格出售。而且她已提前接到了來自德陽、南充、巴中、重慶等地的意向訂單。
“為了能持續供貨,我們很早前就采購了孵化機,保證鴨苗的產出,也準備了可以維持兩個月的價值300多萬元的飼養物料,還配備了60多名員工,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就為這個“開門紅”,到時候也能有更多流動資金,讓農場良性運轉。”張燕說。
然而,變故在隨后突然到來……
遇變故
“開門紅”前疫情來襲
農場銷售停滯資金斷鏈,已拖欠租金、電費和工資
疫情的發生,徹底打亂了張燕的安排,隨著防控措施的升級,剛要上市的鴨子卻難以走出她的農場。
“交通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由于道路的管控,運輸車輛通行不暢,客戶的車到不了,我們的車又出不去,之前那些數量較大的意向訂單也就沒有辦法進行。另外,市場本身也情況也變得不理想。”張燕介紹,這一突發狀況,讓她措手不及,期間本已安排好的運輸車已經開到了農場外,卻還是沒能進入里面。
另一方面,因為農場飼養環境本身存在的一些不合規情況,也讓張燕犯愁:“養殖數量大,環境的清潔不及時,遭到了部分村民舉報,另外沒有修建專業規范的養殖場所,一些鴨子出現了病癥,政府部門也對我們進行了檢查并要求快速整改。”
于是,整個春節,張燕既要想方設法維持農場運營,也得按照政府部門要求對農場進行整改,與村民和政府部門溝通,對凍宰殺凍品進行轉移,對病死鴨進行填埋,對現場環境進行清理。
銷售遭遇困境,投入的大量資金難以及時收回,流動資金短缺,之前儲備的養殖物料使用殆盡,又難以再投入資金購買,鴨子的喂養跟不上,“最近一個多月以來,開始出現餓死病死的情況,損失慘重,只能宰殺或想辦法零散地賤賣一部分健康的鴨子。”
此外,張燕還得面對農場的經營壓力。農場的800余畝土地是租賃的當地村民土地,租金按年支付,每年需要支付120余萬,而這筆錢原本應該在年初支付,“當時為了第一季度的這個‘開門紅’投入很大,就延遲了支付,等流動資金寬裕的時候再付錢,但現在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就暫時支付不了了。”
除了土地,還包括人力支出,“每天需要1萬多元,現在也拖欠兩個多月了”,張燕介紹,“現在我還在想辦法先把員工的工資結算一部分,不然更沒辦法經營。”
另外,因為滯銷,拖欠電費,孵化機也早早停止了孵化。

張燕出生在四川巴中,她說自己從小就不怕吃苦,一路求學,一個人在沿海上大學,畢業后進入到一家國有建筑單位,“到處鉆工地,啥苦都能吃,啥都能堅持”,之后遇到丈夫,才回到成都下海經商。
眼前的這個家庭農場,就是她和丈夫經過10來年的打拼一步步發展起來的。“搞了這么多年,從沒像現在這樣。”張燕有點傷感地說。
要突圍
她向朋友求助
把10萬只鴨子寄養到別人那里,四處籌款資金維持運營
鴨子滯銷,物料告急,資金短缺,張燕只好向身邊的同行和朋友求助。
2月上旬,復工之后,她聯系到了好友希望得到幫助,并前后將近10萬只鴨子轉移到了廣漢、金堂、樂至等地。“都是生意上的朋友,先把鴨子寄養到他們那里,等情況好轉后再出售,然后給他們算錢。”
3月17日,紅星新聞記者在張燕農場走訪時,大量的塑料大棚下已經沒有了鴨子的蹤影,僅有部分未完全長成的小鴨還集中在幾個大棚,每天喂養一些菜葉。“現在這里還有10萬只左右,也還在想辦法解決。”
農場很大,這一批滯留的鴨子在農場最外圍的一角,從門口的辦公區到這里,需要步行10來分鐘,穿過一片魚塘,大片葡萄種植大棚、草莓大棚,獼猴桃地。這些都是張燕這些年來一步步建立起來的,投入巨大。“以往我們會搞葡萄節,搞草莓采摘,客人可以釣魚,可以在這里搞團建活動,后來才決定養鴨子,想多一點業務,而且也很生態。”
張燕隨身攜帶的兩部手機,每隔幾分鐘就會響一次,匆匆接聽又匆匆掛斷。眼下,有太多事需要她去處理。電費、農場人員工資、新一年的土地租金,以及她最為發愁的滯留在農場的近10萬只鴨子。
她在農場外懸掛了多個廣告牌,提示過往的行人和車輛可以進入農場購買鴨子。她也派出了銷售人員去進行推廣銷售,但目前效果并不理想。一周前,她還找到了一名懂得線上經營的朋友前來幫忙,希望進行線上營銷,但還局限于微商,“有了一點點單子,但數量少,見效慢,不明顯,杯水車薪。”
“最最重要的是,還要找到資金,緩解目前的經營壓力,一定要挺過這個時間段,不然就真的麻煩了。”最近,張燕不斷聯系著一些生意伙伴,希望他們能夠出手拉一把自己,她甚至刷著信用卡,希望讓員工社保能得以延續,“因為這里還有一部分殘疾員工,他們本來找工作就不容易,在這里上班,欠著工資還能堅持也很感謝他們。”
張燕也嘗試著向銀行貸款,但目前還未成功。因為農場飼養環境本身存在的一些不合規情況,向政府部門的求助也暫未獲得支持。

她推出“鴨子認養計劃”
每只鴨子的認養價格為35元,長成后,認養者可到農場現場領取
按照時間計算,眼下農場內的近10萬只鴨子在一個月之后即可陸續長大,而要繼續維持喂養,每天飼養的物料花費就得過萬。張燕希望能夠有人認養這批鴨子,緩解她的燃眉之急。
她介紹,每只鴨子的認養價格為35元,農場將保證鴨子的喂養時間達到60天以上,重量達到4.5近,鴨子長成后,認養者可以到農場現場領取,或者宰殺配送到相應的地址。
“按照這樣來計算,如果順利的話,可以解決350萬元的流動資金,幫助度過眼下的困境,可以先把土地租金和人力等費用進行支付,剩余的資金可以保證飼養物料的補充。”張燕覺得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她一邊介紹一邊不斷向記者和身邊人征求意見:“這樣可行嗎?”
“我們現在正在制定具體的認養細節和手續,把這個想法推出去,希望能得到反饋。”張燕說,疫情是突發因素,加之個人在前期準備和認識上的不足才導致了這次的困境,但不管怎樣,農場經營十多年,再難也要把這段時間扛過去。
同時,她也反思,還是怪自己心氣大,過于自信了,把規模搞得太大了。脾氣一向較好的她,還開始對丈夫和孩子發了脾氣。她埋怨丈夫對眼前的困難不上心,“火燒眉毛了還能心平氣和地和工人閑談,辦事情動作也拖拖沓沓的”。她教訓上小學的兒子,學習不上進,壞毛病太多,“這么不聽話”。
但她還是給自己打氣:“如果這次認養計劃成功的話,度過這段艱難時期后,農場的經營也能慢慢好起來,寄養在外的鴨子,疫情過去后也能夠上市。”
“再大的困難都要扛,沒有什么扛過不去的。”自言“啥苦都能吃”的張燕依然充滿信心。
(原題為《紅星觀察·疫面|一個家庭農場的“至暗時刻” 為10萬只鴨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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