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攝影評論家林路出版了《瞬間與永恒：90位攝影名家作品解讀》一書，書中選擇了近現代國內外部分攝影家的作品，分成都市、時尚等七個系列進行分類并解讀。征得林路同意，今天起我們將此書內容整理刊發(fā)。

對豪華的巴黎街景的紀實畫面中出現了幾個抖動的人影;也許阿杰是無意的,僅僅因為底版的感光速度太慢,導致了一種非現實的幻覺。然而批評家卻由此找到了畫面和超現實主義關聯的依據。而門廊上的雕塑在合適的光照下產生典雅的歷史風韻,正好符合唯美藝術提倡者的口味。

1926年，美國攝影家曼.雷在《超現實主義革命》雜志上發(fā)表了幾張尤金.阿杰(1857-1927)拍攝的照片，獨具慧眼證明阿杰作品超現實主義風格的初步形成。然而在阿杰死后的幾年里，他的作品被三類支持者所擁戴:一類人宣稱攝影是一種超現實主義的藝術，一類支持者認為攝影是唯美的藝術，另外一類人則將攝影作為工藝性藝術。而且在阿杰的作品《巴黎的街道，1905》中，這些想法都得到了驗證。

超現實主義者認為照相機是想象的仆人，它看似平凡的記錄，卻為圖象的可塑性提供了潛在的可能。他們對阿杰的照片感興趣是因為照片限定和孤立了平凡的對象，釋放與傳統的關聯并顯現出它們萬物具有靈性的奇妙。

唯美藝術的提倡者爭辯說，攝影并不是真實對象的機械描摹或歸屬于繪畫的姐妹藝術，而是一種主觀表達的有效媒介。這些人很欣賞攝影家阿杰對藝術的始終堅貞不渝的忠誠。

畫面以局部特寫的方式、巧妙的光照利用和質感表現，讓街角門框上精美的雕塑栩栩如生。

翻閱整部攝影史，在將近100年前,很少有攝影家能夠利用攝影的物理特性，對客觀現實作如此細微的記錄。

工藝科技的倡導者則將攝影看作一種發(fā)現新形態(tài)的工具和延伸人類視覺疆域的媒體。他們對清晰聚焦于世界的照片給予敬重，他們厭惡模仿繪畫的藝術方式，從而將阿杰作為新的照相機視覺的歷史先驅而投以肯定的目光。

尤金.阿杰出生于法國的里波恩，父母死后，由他的叔父撫養(yǎng)成人。1879年進入巴黎的國家戲劇藝術學院學習兩年，在巡回劇團里扮演小角色，并在以后的演藝生涯中一直沒有大的發(fā)展。1897年，他試著畫畫也沒能成功，第二年40歲時才開始從事攝影。阿杰的攝影風格很獨特，他不喜歡拍攝正規(guī)的人物肖像，而卻擅長拍攝街頭的人物，比如小販、清掃工和修路工等，并結合巴黎的街景，試圖保留迅速變化之中的巴黎面貌。他善于地講給后來人聽。

本雅明說:阿杰經常經過“著名的景點和所謂的地標”，但他只是路過，并不予理睬。他帶給人們的影像里常常是空無人影的,正如本雅明所比喻的,“照片中的城市打掃得干干凈凈,就

像一個房間還未找到新的房客”。這些被人們所忽略的細節(jié)，正是阿杰鏡頭中的“靈氛”所在。

阿杰還對巴黎的老區(qū)進行了深入的調查，準備在30年的時間里拍攝這一龐大的主題，計劃是一萬張照片，用的卻是一臺老掉牙的照相機。開始的時候，阿杰在自已開辦的一家小型商業(yè)攝影機構“藝術資料室”中出售這些照片。他將編目分類的照片出售給舞臺設計師、室內裝潢師、畫家以及官方的圖書館、美術館等，但很少有人欣賞他的作品－他叩開蒙特馬特的每一扇門，展示和出售他的巴黎景觀的藝術照片，照片展現了過去半個世紀巴黎迷人的特征。幸虧有了貝倫妮絲.阿博特，一位天才的女攝影家，她在阿杰去世前的幾年中憑直覺認識到了阿杰照片的價值，并且竭盡全力在阿杰去世后，收藏了他的大量重要的作品，并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向整個攝影界推廣和介紹，最終使這些無價之寶在1968年被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購入收藏。

人們早先對阿杰作品的誤讀，原因是在他的作品中，被攝體的美是藏而不露的，在視覺上顯得單純潔凈，看上去缺乏傳統的藝術魅力。這就使得許多人認為阿杰的作品是幼稚的，屬于一種粗糙的原始藝術形態(tài)。美國著名攝影家安塞爾.亞當斯是最早發(fā)現阿杰作品魅力的人之一，他曾在1931年寫道:“阿杰的照片是將不常發(fā)生的和微妙的感性認識直接地帶著自已的感情簡明地記錄下來。他的照片也許是純粹攝影藝術最早的表達方式。”

阿杰的櫥窗攝影是一種欲望的暗示，又從另外一個角度表露了攝影家彷徨無奈的心態(tài)。他的前半生的貧困以及他對巴黎至死不渝的熱愛和關注，都通過他的鏡頭曲折地說了出來。

1920年，阿杰向國家歷史資料管理處出售了2500張關于巴黎歷史的底片，這些20年中積累起來的照片，是“舊巴黎所有的街道上自16世紀到19世紀美麗的建筑的藝術紀實作品……其中有具有歷史意義的和奇異的房屋、美麗房屋的表面和門戶、鑲板、門環(huán)、過去的人造噴泉、具有某一時代特征的樓梯和巴黎所有教堂的內景”。由于這些作品所獲得的收入，阿杰得以在他晚期的攝影生涯中更為投入地拍攝出最好的照片。

所以更重要的是，阿杰通過他的照相機鏡頭書寫的,既不是“大街的詩歌”，也不僅僅是“巴黎的詩歌”，而是阿杰個人情感和魅力的凸現。盡管在他的生前很少有人能夠讀懂他的作品，使他眼中的老巴黎一片蒼涼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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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瞬間與永恒】001 蒼茫巴黎－尤金·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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