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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行人|去年秋天赴山西的旅程(二)
【編者按】作者于2019年秋季在山西游覽古建筑,除了令人贊嘆的古跡,作者也看到文物保護與恢復實用功能之間的矛盾。在來到聞名已久的南禪寺和佛光寺面前時,作者仍然感到震撼,而五臺山則給了不抱更大希望的旅人意外之喜。全文共分3部分,本文為第二部分。
第四天
南禪寺,佛光寺,五臺山,當日駕車公里數約215km,宿懷臺鎮(zhèn)(五臺山景區(qū)內)
一早在忻州重新租車,往五臺山。
忻州倒是個十分干凈的城市,道路寬闊,沒什么塵土,只是本身沒有古跡可看,僅僅作為交通中轉的存在。
今日的終點雖然是五臺山,但路上要去本次行程中最重要的兩座古建筑——東亞地區(qū)最古老和第二古老的木構建筑,南禪寺和佛光寺。民國時期梁思成、林徽因經過艱苦考察發(fā)現這兩座古寺的經過不用再贅述,兩寺雖都在1961年被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倒是沒有經過大規(guī)模的旅游開發(fā)——或許因為兩處都在交通不便的山村里,其名氣和價值更多在古建筑保護的專業(yè)領域內流傳。對于只知道坐大巴聽導游胡扯的普通游客來說,恐怕“不值”那兩小時車程。不過,這種情形對古跡本身或者對我們這樣慕名而去的“朝圣者”來說,都是極大的幸運。
對于古建筑來說,僅保護其本體顯然是不夠的,保持其“難以抵達”的狀態(tài),才能保證周圍景致(即建筑的語境)最大程度與千百年前無異,也才能確保專程前往的人們懷著敬畏之心。
南禪寺的導航地址只是某村內,一路沒有高速,只能走省道,風景很不錯。說是個村,但是路上也沒怎么見到村莊建筑,或許是因為在村口就拐上了爬坡的路。車行至小山坡的半山腰,一塊平地上就是建于公元782年的南禪寺。

南禪寺的鴟吻 本文圖片均為作者所攝
沒有其他游客,十分清凈,給管理員登記了身份證就可以入內。這座東亞最古老的木構建筑體量并不大,寬度大約只有華嚴寺大殿的三分之一,然而斗拱飛檐的比例、屋頂的斜度、鴟吻的大小,無一不令人覺得舒服——古代廟堂建筑的建造是需要遵循固定法式的,不過我這個外行人,并不懂得其中奧妙,只能直覺地感受到某種克制的氣度和美。尤其走到正面,站在中軸線上,左側松枝稍稍掩隱,此情此景,實在舍不得眨眼。
在南禪寺,我忍不住拍了兩張大畫幅的彩色負片,雖然沒想好這照片能放入什么系列,雖然早已有許多人在相同角度留下影像,但那一刻,去留下兩張底片的愿望如此強烈,沒有語言或者理性可以解釋,也可能,用那臺復雜的相機去觀看、去拍攝的這套流程,就是屬于我的秘密儀式吧。
目前的佛光寺是東亞第二古老的木構建筑,但始建于北魏,被毀后又在唐代重建,年代上就比南禪寺晚了。去的路程依然是美麗的秋日省道,有一段正面對著大山,蔚為壯觀。佛光寺的規(guī)模比南禪寺大很多,是在半山鑿出的平臺上建造的,這個建筑群分布在高臺上下,上面就是最古老的佛光寺東大殿,下面則是明清重建的廂房。
跨入山門的時候,我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目光穿過兩側廂房之間的院子,看到又一道門,門中可見陡直的階梯,那座唐代的大殿在高臺之上,背靠高山。此大殿就是那種極寬的架勢了,檐角的斗拱上也出現了尖角裝飾。殿前兩棵高聳的油松,將大殿屋頂遮掩了一部分。拿剛換上分裝彩色電影膠卷的135相機拍下這一場景,回來才發(fā)現,由于在現場過于激動,忘記了那第一張是漏光的,不能作數。但無論有沒有影像,那個場景始終留在我心里了。

攝于佛光寺的漏光照片
爬上近75度的階梯,進入殿內,其中還保留了唐代的木胎泥塑,門板背面則是歷代訪客的題記,據說這也是當年確定大殿年代的證據之一。繞大殿外面一周,殿后側偏東方向還有一座北魏的磚塔,是最初的佛光寺的遺存。殿后的兩個屋檐用木柱進行了支撐,這是近些年的保護措施。
從遠處看,大殿保存完整,但走近才發(fā)現,千年的雨雪還是留下了痕跡,尤其西北側每年因積雪堆屋頂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回到殿前,與看護人攀談起來,他指出斗拱中木料的開裂之處,直言“想想都很嚇人”,倒是那兩棵同樣千歲的油松,挺拔高挑,樹皮亮得恍若龍鱗。難以想象,那經歷了千年的粗大木料,外表上看如此扎實,竟也如人那必將湮滅的身體一樣脆弱。

佛光寺的斗拱
較晚的午飯后駛往五臺山。其實,若只為了看古建筑,本也不必去五臺山與大量香客擠,但都走到跟前了,怎么也是個著名景點,遂打卡之。這一夜住五臺山景區(qū)內,入住后,趁著天未黑,去了周邊的菩薩頂,可俯瞰懷胎鎮(zhèn)中心的大白塔。不過,上午剛看過了唐代大殿,此刻看到清代那些“花里胡哨”的建筑,連拿出手機拍照的欲望都沒有了。之后上黛螺頂,百來米的爬升,到頂時霞光從對面大山后邊射出來,還真沒白花力氣。入夜后氣溫頗低,可惜沒有下雪。

在五臺山看到霞光
第五天
五臺山各寺,車位緊張,停在旅店門口不敢挪動,基本步行,宿懷臺鎮(zhèn)(五臺山景區(qū)外)
既到五臺山,便把這里的一些著名寺院轉一下,雖然它們之中最早的(顯通寺)始建于東漢,其余大多始建于北魏,但經歷多次戰(zhàn)火和滅佛運動,現存的建筑基本上都是明清時重建的了。
在山西僅幾日,眼光就放到了千年之前,似乎不知不覺生出了一種“文物年份勢利眼”,明清以降的,都覺得不入眼。或許正因為沒有期望,五臺山這么走一走,倒是有不少意外驚喜。
先前如南禪寺、佛光寺,雖然在其建造之初屬于著名寺院,但現在為了文物保護(防火、防盜),已不能接受香火,也沒有了僧人,完全成了建筑的博物館,而五臺山則可以說是宗教功能勝于文物功能,香火鼎盛。此日正逢初一,不僅香客集中,各個寺院還有法會,聽到眾僧誦經并吹響海螺法號,梵音十分美妙。

攝于五臺山
五臺山的核心寺院有不少也是第五、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或者屬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雖然年代上略遜,但還是有些可圈可點之處——比如殊像寺大雄寶殿內的懸空彩塑,工藝高超,他處未見;顯通寺的明代磚結構建筑無梁殿(“無梁”即“無量”),以青磚砌成拱劵,兩層高而不用木梁,也挺少見的;塔院寺的尼泊爾式大白塔則是五臺山的標志,沿著正對塔的樓梯上去,兩排高大松樹分立左右,整個場景還是很壯觀。

大白塔,攝于五臺山
午飯后至稍遠的南山寺、鎮(zhèn)海寺和明月池(觀海寺),同樣也是隨意看看,鎮(zhèn)海寺的幾幅壁畫還是不錯,上明月池需步行一段山路,兩側林木黃葉繽紛,不枉一走。再次偶遇前一日在佛光寺碰見過的北京大姐,推薦善化寺的素齋。
四點多便出山離開景區(qū),入住景區(qū)外的酒店后,晚餐時Ann想起北京大姐推薦的素齋,便決定開回景區(qū)。實際上五臺山景區(qū)門票只許一次出入(在景區(qū)內停留時間沒有限制),若要用同一張票二次進入,須提前登記。我們并未登記,但打算在門口跟管理員聊聊看能否通融,居然成功了。抵達善化寺已過七點,在門口一問,得知齋堂下水道維修,今日沒有自助餐素齋。正在轉身之際,一位師父叫住我們,說七點半后可以到僧人食堂吃飯。原來此為善化寺住持,先引我們在客堂坐一會兒,期間展示了墨寶,合了影,還以六道木手串相贈。僧人飯?zhí)玫娘嬍潮容^簡單,亦是自助,要求取到碗里的食物必須吃完。取了一節(jié)玉米、一塊糕、一碗面湯,大致夠了。吃飯時倒沒有禁語,但是需要坐正,不能兩腳交叉或蹺二郎腿。本想在餐后隨喜,但出來時殿門都已關閉,沒找到功德箱,就當是一段奇妙的善緣了。

五臺山
(作者系攝影師、譯者、教師。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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