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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研究生抑郁癥患者:她們為什么抑郁?
2018年2月3日,蔣萊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日子。加入的考研群里有人陸陸續續說成績出了,蔣萊既殷切期盼又忐忑不安,無論如何,9個月的努力就要有結果了。蔣萊目標院校的成績是那天下午出的,系統一度崩潰,蔣萊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終于,她成功登錄系統,查詢結果顯示“姓名:蔣萊,總成績:380”。那一瞬間,她說不上來內心到底是什么滋味,大腦一片空白。
蔣萊是華大研二在讀研究生,馬上就要畢業的她在這個秋天日子格外難過。除了實習、找工作,還要寫畢業論文。另外,導師還可能派給她一些活兒。她說,“我的生活只剩下焦頭爛額。”
今年是蔣萊第一次在北方過冬,以往她從不知道北方的冬天可以來得這樣早,那么明媚的太陽可以沒有一點溫度。

01
從學校帶來的秋裝實在不能抵御呼嘯的北風,10月30號那天,蔣萊決定去買衣服。她租住的房子十分偏僻,周邊沒有商場,于是她在地圖上找了最近的一家——人民商場。在太陽最溫暖的中午,她化好妝,穿上最厚的外套出發了。
陽光一點都不溫暖,但畢竟是去買新衣服,她的心情很愉悅。坐公交去商場的路上,一個同門的姑娘一直在給她發微信。
“昨晚我給老師發微信,他回了句‘好的’,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同學的一句話將她拉回了現實,買衣服的快樂瞬間蕩然無存。
她面臨著即將到來的畢業論文開題答辯,但眼看只有一周的時間,她的選題還遲遲未定,說不慌那是騙人的。但她還是安慰了同門一番,這個節點上,很多同學的弦都是緊繃的,也許大家很堅強,但也許那根弦什么時候就斷了。

11月1號,蔣萊上班的第二天,她六點多睡眼惺忪地爬起床,草草收拾一下就出發了。
北京的早高峰是眾所周知的慘不忍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擠上地鐵的。上地鐵后,矮小的她淹沒在人堆里,呼吸都有些吃力。站了一個多小時后,她下了地鐵,感覺重見天日。地鐵站距離公司還有一段距離,提著電腦的她掃了一輛共享單車。9點半左右,她到了公司,一天的精力值已經耗掉大半。
其實她還沒辦理入職手續,本沒必要每天跑這么遠到公司上班,但因為后續學校事情耽擱較多,她怕丟掉這份來之不易的實習,所以想在正式入職前給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盡管她安慰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價,但她不能否認從心理到身體的疲累。
晚上六點多,她剛走出公司大門,“滴滴”,微信提示音不斷響起。消息仍舊是同門的姑娘發給她的。
“真是煩死了,他說給我們選題,現在還不給,時間都拖沒了。”
蔣萊回她:“小夏昨天說老師這兩天會陸續給我們選題。”
“陸續這個詞兒,讓人感覺他很快又會把這件事忘掉。”
她的心情比這位同門姑娘好不到哪里去。買衣服那天,看到一群大爺大媽在廣場上開心地跳舞,她問自己,“這些大爺大媽這么開心,為什么我竟到了這樣的田地?”

2
芝麻,中山大學研二在讀研究生,是蔣萊的本科同學。兩年前,她們一起起早貪黑地準備考試,并最終如愿以償。那時的她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仿佛研究生一畢業她們就會到達人生的巔峰,但現在能不能順利畢業都成了一個問題。
芝麻和蔣萊是“難姐難妹”,兩人起點很低,但都通過考研到達了很多人向往的一座“高峰”,而且都遇上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老師。
芝麻的老師跟她說,“一天不想著好好學習,就只想著實習,去給別人下苦力。”可是兩年制的研究生原本就沒給學生多少學習的時間,如果沒有好的實習經歷,找工作恐怕不會順意。但芝麻爭不過老師,只能留在學校,剛好這個階段秋招,她要參加各種宣講會。
秋招季有一種難以名說的焦慮,芝麻不知道這種焦慮是這兩年才有還是一直都有。她感覺很多人在營銷這種焦慮,比如求職機構和各大招聘平臺。
10月31號的時候,她收到了前程無憂讓她去萬達二面的通知。當她花很長時間到離學校很遠的面試地點時,萬達方又跟她說她沒過初面。她很沮喪,給蔣萊發語音說,“我跟你說,我真的要抑郁了”, “我今天一早還跟室友吵了一架”。
芝麻的情況還不算特別糟,她目前已經拿到了一個offer,但感覺薪資水平在廣州難以生存,所以還在找尋一個更好的機會。
蔣萊給她推薦11月上旬的“重慶英才大會”,因為重慶離她家比較近。但她的第一反應是“重慶離廣州太遠了,車費好貴!”聽到這次大會針對高校研究生有路費補貼時,她才說報名試試。
芝麻找工作的同時也在備考公務員,但現在這個階段,她已經不能像準備考研的時候那樣專心了,她說:“沒怎么認真復習,感覺自己考不上。”

3
芊芊是蔣萊暑期實習時認識的姑娘,兩人本科專業相同,算是志趣相投。三個月實習期過后,她們成了聯系密切的好友。
與蔣萊和芝麻不同,芊芊是本碩連讀的,而且她學業優秀,多次獲得獎學金。但在畢業的當口,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了。
她說,“有時候白天,看著陽光看著樹木,覺得一切都是真實的,然后到晚上,躺在黑咕隆咚的黑暗里,就覺得,哇,虛無縹緲,這都什么呀?然后還會想到死亡啊,等到死了,什么都沒有了,離開這個世界,再也沒有痕跡,無知無覺的”。“之前覺得還有學等著自己上,算是還有任務,然后還要找工作,有這么個盼頭兒,現在就感覺,畢業了之后,好像就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去做,就覺得沒有那股氣兒了,你知道嗎?”

芊芊知識積累十分豐富,“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用來形容她絕不過分。一門心思讀這么多年書如果說有什么壞處,也許就是她太理想主義了,同時有一種文人的高傲。
臨到碩士畢業,她不想繼續搞學術。學術圈并不是一個多單純的地方,寫論文也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寫論文太煩了,如果要寫一輩子論文,那還不完了!”
在芊芊看來,找工作太難了。現在很多的公司文化都和她的理想主義不匹配,她沒法違心去認同那些價值觀,所以她沒參加過招聘會,也沒怎么投過簡歷。她身在與現實世界相隔的迷宮,霧靄重重,找不到出口。
(文中蔣萊、芝麻、芊芊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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