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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李大仁的你,怎么可能不會愛陳柏霖
原創: 蔣苡芯 新周刊


他喜歡談感受、體會,哲學家的名字常脫口而出;他曾選擇停下休整,給自己的演藝生涯按下暫停鍵。年少出道的陳柏霖至今覺得,自己還未打開表演生涯“最深的抽屜”。“焦慮著,也期待著”,這是他自30歲至今的一種狀態

他突然收起幾乎全程放松的姿勢,身子前傾。“你知道嗎?我每次都會很緊張,因為不知道會遇見誰。當然期待擁有這樣一次對話,透過跟你聊天,看到自己是什么樣的,也知道原來遇到這些問題時自己會這樣想。”
陳柏霖在此次采訪中的坦誠與自我剖析程度,似乎讓在場工作人員倍感驚喜和意外。離開采訪間,一位跟了陳柏霖很久的工作人員說:“他今天很在狀態,說了很多平時不會講的話,我們一直在用手機備忘錄記金句。”
當晚,另一位工作人員趙晨(化名)發了條微博:“陳柏霖是個很豐富、很有趣的人,他不斷改變,也保持初心;他變得成熟,也努力保留純真,以及take care身邊的人,和生命體驗最大化。”趙晨說,聽完這場對話,她得到的完全是正反饋的力量,“從而期待自己變成更好的人,并不斷充實自己”。

“我不擅長交代自己,反而覺得分享更為重要,希望大家能去體驗我覺得美好的東西。”
但他十分喜歡談感受和體會,也確實是少數的在采訪中脫口就聊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結構主義人類學創始人)和阿爾貝·加繆(法國哲學家)的藝人。從側面獲得的一些“正反饋”聲音,讓我在落筆之前也在回想和思考,這位36歲“大男孩”流淌出來的這些體驗形成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聽完一遍采訪錄音,我發現或許他所說的一句話可以解答:“大家都太想要量化每件事,然后讓它們看起來都像被設計過。其實不是,很多行為都是本能的、隨機的、自發自在的,我覺得不能去judge(判斷)整件事情是怎樣的,enjoy yourself(自己享受)就好了。”

2018年,時年35歲的陳柏霖接到導演林妍的邀請,出演都市愛情青春劇《鱷魚與牙簽鳥》中在法國留學的25歲學霸周爾文一角。
他起初很擔心:“老實說,這個角色的年齡和我已經有一定距離了,怕無法勝任,有違和感。”但林妍堅信自己的選擇,因為陳柏霖的語言天分和留學經驗吸引著她。

在生物學上,牙簽鳥是鱷魚的衛生員與哨兵,不僅負責啄食鱷魚牙縫中的殘渣剩食和寄生蟲,也會及時察覺周圍動態,提醒反應遲鈍的鱷魚,二者共生共棲。電視劇《鱷魚與牙簽鳥》由此立意,講述兩位分別從事建筑與生態環保事業的年輕人在相遇、磨合、碰撞間創業的故事。
最終,讓陳柏霖動心的正是這份“隱喻”,“在地球環境問題日趨嚴重的當下,探討‘共存’具有意義”。
同時打動陳柏霖的,還有戲中伙伴之間的互相扶持與合作。進組后的一場戲讓他印象深刻:曾經志同道合的朋友放棄了一起奮斗的初衷去賣紅酒,陳柏霖飾演的周爾文前去勸他。“我現在已經三十幾歲,過了青春的階段,可在演那場戲的時候,就好像在和以前的自己對話。”導演喊卡后,陳柏霖站在那里久久挪不動腳步,他說,那種撞擊的感覺就很酷、很難得。
“每次我覺得好像可以了,差不多可以休息的時候,戲劇又把我拉回到以前年輕的狀態中,讓我意識到還要學習更多東西。”
與戲中目標明確且做事周詳有序的周爾文不同,陳柏霖時常覺得,他25歲時還不知道自己在干嗎,比較像在冒險和探險。“但我沒有退縮,沒有待在舒適圈,蠻努力地去跨出每一步。”
“可愛又不安分”,陳柏霖這樣形容11年前的自己。“很純粹、很有自信、很沖動,覺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翻開他的演藝履歷,在中國、日本、韓國等地,他都留下過痕跡。

陳柏霖將此奉為流浪生活的體驗,遇見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通過時間和空間去閱讀這個世界。
談至此,陳柏霖像給自己鼓掌般雙手合十,掌心發出“嘭”的聲響,他說:“現在回頭看,覺得那個年輕人怎么還蠻有力量、蠻勇敢的,都沒什么實力,還這么勇敢。”

2001年,17歲的陳柏霖走在臺北西門町的街頭,花襯衫、小短褲,土氣與稚氣并存。幾個月后,他出現在易智言導演的電影《藍色大門》片場,成為了那個“天蝎座,O型,游泳隊,吉他社,我還不錯哦”的17歲少年張士豪。與此同時,他也成了“演員陳柏霖”。
在《藍色大門》中,張士豪有一句臺詞:“留下什么,我們就變成什么樣的大人。”很多人說,“17歲的張士豪就是17歲的陳柏霖”,如今讓“大人陳柏霖”和曾經的自己做比較,他覺得“我還是很幼稚,沒怎么變”。

前不久,陳柏霖在臺北參加了高中同學的婚禮,見到很多二十幾年未見的朋友,“其實大家都沒變,你懂嗎?可能就是胖了點、頭發白了幾根,但感覺還是一樣的”。只不過,成長會讓一個人在思考問題時更加謹慎與從容。很明顯,陳柏霖將變與不變間的張力同時安放得很好。
或許也因為如此,他對“轉型”一詞極為敏感。
“轉型?什么是型?什么是轉?難道你的出道作就是你的原型嗎?哪怕是你在演別人不是演自己,當有一天你演回自己了,也算是轉型嗎?”
陳柏霖更愿意將此理解為一個演員和角色相處的彈性。比如在韓寒導演的電影《后會無期》中,陳柏霖飾演滄桑頹廢的地理老師江河;電視劇《鱷魚與牙簽鳥》里他則扮演智慧高冷的學生周爾文;2005年他在電影《情癲大圣》中飾演孫悟空,2015年又在電影《萬萬沒想到》中扮演唐僧……

陳柏霖舉例說,一個上班族,當他遇見一連串倒霉事件、遇見家庭問題、遇見失業時,會得出不一樣的效果和結論。“我們透過他的經歷,去呈現一個不一樣的戲劇類型,那個才是轉變,而不是說我身份、表演的轉變。”
他更為看重的,是“繼續創作新的角色”以及“有作品讓觀眾認可”。
陳柏霖至今覺得,他還未打開自己表演生涯“最深的抽屜”。“現在拍的東西我覺得真的沒有需要費那么大勁兒的,我還沒演到要把很多東西掏出的戲,至少目前沒有。”某種程度上,這也成為他30歲至今的一種狀態,“焦慮著,也期待著”。
焦慮來自被選擇,他將此視為“步入演藝圈18年來最大的困難”。年少出道,陳柏霖內心十分清楚,演員不是一個“訴求就可以有結果的職業,被邀請才可以被選擇”。他承認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有欲望——拍一部可以被世界看見的電影。但同時他也怕自己被娛樂工業體系內流淌的焦慮與浮躁裹挾。

接受采訪前兩天,陳柏霖剛看了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和布拉德·皮特主演的電影《好萊塢往事》。電影講述了一個過氣電視演員與他的替身在好萊塢“黃金時代”末期尋找出路,掙扎著希望翻紅的故事。
看完后,陳柏霖忍不住想,一個人在大時代中該如何自處?“其實還好,我們都是在整個電影時間軸里的一小節而已。”
《好萊塢往事》導演昆汀·塔倫蒂諾曾說,自己瘋狂地崇拜著一些拍意大利西部片的演員。
陳柏霖好奇:“為何一個那么厲害的導演會崇拜我根本不知道是誰的演員?他們究竟有什么獨特的魅力?”
他隨即找來大量昆汀在戛納電影節的采訪視頻看,得到了一個啟發——不需要太緊張,每一份積累都會有一個答案,重要的是把握好“每”這個字的機會,誠實且努力做好每件自己可以選擇的事,“結果自然會讓你知道該得到些什么”。
陳柏霖并不希望“陳柏霖”這三個字有一天會成為老字號。他和現年74歲的演員秦沛合演過兩部戲——《再見,再也不見》與《假如王子睡著了》,每天看秦沛在片場早出晚歸,陳柏霖問:“沛叔,你不會覺得很辛苦嗎?”秦沛說:“不會啊,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很開心。”

陳柏霖說,看到秦沛身上的熱情,那一刻才覺得,“他也沒有想要突破什么,只是享受這個過程,在角色和自己間游刃有余,這件事情真的好浪漫”。

多年來,陳柏霖總給人一種“邊緣感”,他可以在保持娛樂圈位置的同時,將自己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或許,這種能力來源于他“認識自己”的本領。
日本設計大師山本耀司曾說:“‘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撞上一些別的什么,反彈回來,才會了解‘自己’。”在二十八九歲的階段,陳柏霖開始思考這段話的含義。
“這個世界每一秒都在變化,自己也是,所以你要透過每一次碰撞去感受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尤其當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時候。”彼時,他剛拍完電視劇《我可能不會愛你》,“李大仁”一角讓他在亞洲地區迅速爆紅,但隨即又是一段時間的平淡。

陳柏霖說,那個時候的自己“嘗試學習各個國家的語言,看了很多書很多電影。年輕時只是看,后來會讀,再大一些就懂了。人生總是不得不推著往前走”。
在多次采訪中,陳柏霖反復提到他很喜歡阿爾貝·加繆的一句話,此次也不例外——“你人生的總和是你所有選擇加起來的。”
當被問及“所以,擁有可以選擇的自由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時,陳柏霖停頓了一下,之后點頭:“以前覺得很重要,現在……也覺得很重要。以前根本就在靠感受和直覺選,現在會覺得每個選擇都會影響到下一個選擇。”
陳柏霖說,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仍希望可以選擇好好生活、好好體驗生命。因為“演員這份工作需要大量的閱歷、體驗、感受、感知”。
拍完《鱷魚與牙簽鳥》后,陳柏霖說,自己開始害怕“在重復自己、取悅別人,需要向網絡交代我在做什么”中浪費時間。于是,36歲這一年,他選擇休整,不再接戲,在演藝生涯中第一次按下暫停鍵。
旅行、看展、四處品味美食、陪家人、在臺北上哲學和人類學課,最開心的事是“一整年都沒有講臺詞,都在說自己的語言,可以掌握自己的航班和時間”。

此時,采訪已進行到中午,我問陳柏霖:“你那么熱愛食物,如果讓你選一道菜來形容自己這36年,你會選什么?”
“就鴛鴦鍋好了,有辣的,有淡的。辣的就是會被解讀,比如你抽煙了、喝酒了,比如身為公眾人物的社會責任。淡的可能就是我在拍戲的時候在角色里的自在,搞不好那時候才是我最沒包袱的moment(時刻)。”
歪頭扶腮想了想,他繼而補充道:“但另一半不一定是菌湯哦,有可能是雞湯……算了,還是四對鴛鴦鍋好了……要不然還是九宮格沒有縫隙的鍋好了,不同的格子涮不同材料……”
說完這些,陳柏霖輕輕挑了挑眉,開心地大笑起來,像《藍色大門》里那個17歲燦爛少年般總結道:“我的人生啊,就是這么的……”
看,他還是想選擇多一些。

作者 | 蔣苡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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