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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縫中的人生:突厥毗伽公主之死

2019-11-30 12:43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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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玄宗朝,竟以胡女入胡和親。突厥第二汗國毗伽公主本因家國劇變而附唐,卻被賜唐公主身份,嫁與殺兄仇人,出嫁前卒于長安,和親對象默棘連可汗也被草原獨立勢力鴆殺。和親以悲劇結束。對毗伽公主來說,夾縫中的人生亦難得安穩與長久;而玄宗朝民族政策的搖擺、消極與局限,也最終影響國運。

夾縫中的人生:突厥毗伽公主之死

文 | 王偉

(《讀書》2019年11期新刊)

和親是歷代中原王朝民族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據史料記載,早在周襄王(公元前六五一至前六一九年)時期,襄王欲伐鄭,娶狄女為后,以換取戎狄援助。這或是有文字記載的較早的和親事例。此后,漢唐至明清,幾乎所有朝代都有次數不等、緣由各異的和親,且多以漢女入胡為主要特征。

昭君出塞,馮超然繪(來源:n21ce.com)

然而,歷史的發展往往呈現出復雜的面貌。唐代開元初,突厥第二汗國墨啜可汗的女兒——毗伽公主——因草原動亂、父死兄亡而南下附唐,數年后,世隨時易,玄宗又賜其唐朝公主的身份,并令其作為和親公主再嫁回突厥,而所嫁之人正是其殺兄仇人——默棘連,毗伽公主最終在和親臨行前卒于長安,默棘連可汗也因與唐帝國議和而被草原獨立勢力鴆殺,此次和親遂以悲劇收場。以胡女入胡的和親類型,在中國古代殊為少見。對風云激蕩之大時代背景下和親公主個體命運之輾轉起伏進行梳理,或有助于透過歷史煙塵理解公元七世紀至八世紀前半葉唐與北方草原各族關系之微妙與復雜。

日本歷史學家森安孝夫的《シルクロードと唐帝國翻譯》(講談社2016年版,臺版譯名為《絲路、游牧民族與唐帝國:從中央歐亞出發,騎馬游牧民眼中的拓跋國家》),該書主要站在“中央歐亞”(Central Eurasia)的觀點,以游牧騎馬民族集團與絲路為兩大主軸,重新檢討歐亞世界史,認為唐朝不是漢人王朝而是拓跋王朝(來源:douban.com)

一、突厥復活

七二三年六月十一日,突厥第二汗國墨啜可汗的女兒——毗伽公主——卒于長安懷德坊,并于當年十月葬于龍首原,卒年僅二十五歲。昔日貴不可言的突厥公主,經家國巨變,流落大唐,悲憤而終,可惜正史并未為她留下只言片語的記載,因為構建歷史時空的筆墨永遠掌握在男人手中,且以中原王朝為敘述主體。所以,我們今天對其的了解,端賴出土于長安的《唐故三十姓可汗貴女賢力毗伽公主云中郡夫人阿那氏之墓志并序》。該墓志之志主即為毗伽公主,志文撰者不詳,碑額處所題“駙馬都尉故特進兼左衛大將軍云中郡開國公踏沒施達干阿史德覓覓”,即為墓主毗伽公主之駙馬,而“駙馬都尉”“故特進”“左衛大將軍”“云中郡開國公”等一系列唐朝官爵,記載著阿史德覓覓在歸附大唐后所獲官職與爵位。

20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的龍首原,毗伽公主卒后即葬于此原

披覽志文,可知墓主毗伽公主為墨啜可汗的女兒,出身突厥王族阿史那氏。在有限人生的前半段,毗伽公主主要在草原度過,而其命運之悲劇,則需從突厥第二汗國的建立說起。

突厥本為匈奴別種,其先居金山之陽,西魏大統間建國北疆,以阿史那為首領。至隋及唐初,勢力臻盛,甚至一度兵鋒直指長安。貞觀以來,李世民勵精圖治,終于在貞觀四年(六三○)一舉將其翦滅,并擒其首領頡利可汗,遂使其眾盡降。為求長治,太宗在戰后采納溫彥博的建議,將突厥舊部內遷,分置單于、瀚海兩都護府羈縻之,并于邊境設六胡州,令突厥舊將擔任長官,總理胡事。在此后唐朝遠征高麗和討伐安西的戰事中,突厥降戶亦多有參與。自貞觀至永徽間的數十年間,北方草原總體顯得平靜。

六胡州查干巴拉嘎蘇古城北墻墻體夯層(來源:qq.com)

然而,突厥人復國的夢想從未停止,平靜的背后充滿暗潮。高宗調露元年(六七九),漠南定襄都督府管轄區域內的突厥首領阿史德溫傅與阿史德奉職,擁立舊東突厥王族出身的阿史那泥孰匐,以復國為號召,發動叛亂。定襄都督府轄內突厥降戶人馬眾多,阿史德溫傅又頗具聲望,故當其點燃第一把火后,山西、河北一帶由突厥降戶組成的二十四州蜂擁而起,迅速嘯聚十萬余眾,叛亂范圍亦由定襄擴展到整個漠南,并煽動東方的奚、契丹為外援,聲勢頗為浩大。但唐朝對此次叛亂反應也極迅速,高宗得知消息后,即詔令剛遠征西突厥凱旋的裴行儉擔任定襄道行軍大總管,授予其節制大權,并在短時間內于定襄一帶集結三十萬人馬,終于在六八○年將叛亂成功平息。

阿史那忠墓壁畫里的男裝女侍圖(來源:photophoto.cn)

在平定定襄叛亂時,朝廷一方面調派兵馬圍剿,另一方面在政策上也予以調整,即在六胡州內取消了突厥人的自治權力,改以唐人為刺史。此舉大概是唐帝國對以阿史德溫傅為代表的突厥地方官率領降戶叛亂心生戒備所致,通過從突厥人手中收回地方自治權力,意在加強對突厥降戶的監管。然始料未及的是,這一舉措卻在突厥降戶中產生巨大反彈,并為稍后更大規模的叛亂埋下禍根。就在首次叛亂被撲滅的當年,阿史德溫傅又自夏州迎奉頡利可汗的近親阿史那伏念,并再次叛亂,后仍以失敗收場。這些此起彼伏的叛亂,從表面看是突厥降戶對唐廷剝奪其自治權力的反抗,實則是蘊藏于突厥降戶內心堅定而強烈的復國意愿的外在體現。六八二年,阿史那一族的骨咄祿第三次樹起反幟,并得到素有智謀的阿史德元珍的援助,“骨咄祿得之,甚喜,立為阿波大達干,今專統兵馬事”(《通典》卷一百九十八)。據《阿史德元珍碑銘》所載,阿史那骨咄祿與阿史德元珍起兵時僅有七百人,但卻得到許多降戶的支持,并于六八三年攻陷單于都護府,最終使在草原消亡半個世紀之久的突厥汗國成功復活。歷史上將這個由骨咄祿建立的突厥政權稱為“突厥第二汗國”。

《突厥第二汗國漢文史料編年輯考》(吳玉貴著,中華書局2009年版,來源:taobao.com)

突厥第二汗國最初主要位于漠南的陰山山脈一帶,在擊退唐、契丹的進攻后,突厥鐵騎借與鐵勒各部征戰來擴大勢力,并在六八六年底至六八七年初,將根據地移往漠北的鄂爾渾河至于都斤山一帶。此間,六八五至六八六年的漠北大旱,使唐帝國的安北都護府從漠北撤退到河西,而九姓鐵勒也因干旱而整體瀕臨危機,大量難民越過戈壁流入河西。漠北的空虛,給突厥第二汗國提供了充足的戰略空間,隨后骨咄祿稱頡跌利施可汗,成為第二汗國的初代可汗。

二、逃亡大唐

骨咄祿于六九一年卒后,其弟墨啜隨之繼承汗位,而此時中原正值武周時期。六九六年契丹舉兵犯境,墨啜派兵協助武周退敵。事后,武則天遣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冊授墨啜為左衛大將軍、歸國公,冊拜遷善可汗。冊封雖然是懷柔策略,但也代表著中原政權對于墨啜突厥汗位的承認,以及確定二者名義上的上下從屬關系。

神功元年(六九七),墨啜又因退契丹之功要求武后遣還鄂爾多斯至山西北部一帶的突厥降戶和割讓單于都護府的土地,并提供谷種、繒帛、農器、鐵等生產資料。武則天惱怒,然姚璹、楊再思則認為“以契丹未平,請依墨啜所求給之”,固請之下,遂詔悉驅六州降戶數千帳以與墨啜,且“給谷種四萬斛,雜彩五萬段,農器三千事,鐵四萬斤,并許其昏”。在得到大量人口、土地、農具和種子后,陰山與河套平原一帶的生產迅速得以恢復。六九九年,墨啜命其弟咄悉匐為東廂察,侄默棘連為西廂察,各率兩萬騎兵,又立嫡長子匐俱為拓西可汗,并予四萬騎兵。墨啜在穩固草原統治后,又通過一系列的征伐,最終使奚、契丹、黠戛斯、拔悉密、葛邏祿、突騎施皆臣服其下,勢力直逼突厥第一汗國時期。其間,他的女兒毗伽公主嫁給阿史德氏族的覓覓,尊貴的身份讓毗伽公主早期的生活平靜而富足。

武則天(來源:bing.com)

七一五年(開元三年),九姓鐵勒發動叛亂,七一六年墨啜在土拉河畔擊敗九姓鐵勒之一的拔野古部之際,中了頡質略率領的拔野古殘部埋伏而遭斬殺,“乃與入蕃使郝靈佺傳首京師”。

墨啜死后,奚、契丹、拔曳固諸部皆降附于唐,突騎施蘇祿復自立為可汗,草原遂再次陷入分裂。與此同時,在突厥內部,以墨啜的嫡長子匐俱(移涅可汗)為首的一派和初代可汗(骨咄祿)之子默棘連、闕特勤兄弟間圍繞汗位展開激烈爭奪。最終,闕特勤糾合舊部,“殺墨啜子小可汗及諸弟并親信略盡,立其兄左賢王默棘連,是為毗伽可汗”。闕特勤作為左賢王掌握軍事大權,前朝老臣阿史德元珍也重返宰相之位。這場權力爭奪之更多內情,已無法詳知,惟可據公主墓志云“須屬家國喪亂,蕃落分崩,委命南奔,歸誠北闕”,知在權力爭奪中失敗后,墨啜一族被戮殆盡,其女毗伽公主與兄墨特勤、駙馬覓覓等,被迫離開草原,南附長安。

突厥《闕特勤碑》拓片(來源:baidu.com)

三、別樣和親

墨啜殘余子嗣入唐后的情況,史傳未詳,然《金石錄》載《唐右神武將軍史繼先墓志銘并序》,則可補史傳之闕略。《志》云:“(史繼先)曾祖牟雨可汗。祖墨啜可汗,諱環。父墨特勤,諱逾輪,肇歸皇化,封右賢王。又云繼先,元宗時為左金吾衛大將軍、酒泉郡太守、河西節度副使。肅宗初,知神武軍事,賜姓史氏,卒建中元年。”史繼先為墨特勤子。據墓志可知,墨特勤附唐后,被封為右賢王,子嗣后因功被賜姓“史”。

《金石錄》,宋趙明誠著,全書共五冊。該書第1571條,存《史繼先墓志》的部分內容

從漢籍資料可知,賢力毗伽公主的兄長墨特勤在唐代作為番將頗活躍,然毗伽公主的駙馬卻并無記載。據墓志題名來看,得封云中郡開國公,職左衛大將軍,贈特進,似頗受唐廷重視,然在稍后,因犯重罪,甚至禍及毗伽公主,“家婿犯法,身入宮闈”。究竟所犯何罪,碑志并未詳言,但聯系時局,或能得悉其中原委。墨啜子孫及勢力敗亡后,默棘連繼為毗伽可汗,起用暾欲谷。暾欲谷原為墨啜帳下牙官,因其女婆匐為默棘連可敦(可敦,即突厥皇后)而免受牽連,被罷官后歸其部落。后突騎施蘇祿自為可汗,突厥部落多有叛逃歸順,默棘連乃召暾欲谷參與謀國,時其已年七十余,眾尊畏之。暾多智略,國人信服,玄宗時宰相張說嘗評價其“暾欲谷沈雄,愈老而智,李靖、世流也”。故突厥降戶處河曲者,多復叛歸之。針對這種情況,時任并州長史王晙上言:“此屬徒以其國喪亂,故相帥來降;若彼安寧,必復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屬桀黠,實難制御,往往不受軍州約束,興兵剽掠。聞其逃者已多與虜聲問往來,通傳委曲。乃是畜養此屬使為間諜。日月滋久,奸詐逾深,窺伺邊隙,將成大患。虜騎南牧,必為內應,來逼軍州,表里受敵,雖有韓、彭,不能取勝矣。”因而建議朝廷將其降眾不要置于邊鎮以圖羈縻,而當諭以利害,給其資糧,徙之內地。最終,“二十年外,漸變舊俗,皆成勁兵;雖一時暫勞,然永久安靖 ”。然還未及王晙疏奏上報朝廷,降戶跌思泰、阿悉爛等就已反叛。“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總管薛訥發兵追討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濟河,晝夜兼行,追擊叛者,破之,斬獲三千級。”

突厥文《暾欲谷碑》拓片,主要內容是講其輔佐頡跌利施可汗(骨咄祿)、默啜可汗建立和保衛汗國的功績,號召突厥官民勤奮努力,忠于國家(來源:minwang.com.cn)

岑仲勉認為,前時降戶多謀叛歸磧北,毗伽公主之駙馬覓覓可能參與此事,由內地叛歸草原而被定為重罪。由于毗伽可汗默棘連與公主有殺兄奪位之仇,故公主并未隨覓覓叛唐。然據唐律,有罪者妻子恒入掖庭為奴,如突厥阿布思被誅后,其女就配掖庭(見《因話錄》),故公主最后亦因駙馬叛歸而被沒掖庭。

《突厥集史》(中華書局1958年版)書影及作者岑仲勉。岑仲勉為20世紀最有成就的唐史學者之一,氏著《突厥集史》對《毗伽公主墓志并序》有詳細而深入的考訂

毗伽可汗在繼承汗位后,接受阿史德元珍的忠告,極力避免與唐發生沖突,將主力用來討伐北方的鐵勒各部和東方的奚、契丹以及西方葛邏祿、拔悉密等。突騎施汗國占據西突厥舊地,雖被一時壓制,然在蘇祿的領導下迅速重振實力,毗伽可汗為避免重蹈墨啜之覆轍,與各方共存。

突厥勢力在墨啜之后再次興盛,使唐帝國的北部邊境再次面臨巨大軍事壓力。對此,雖然默棘連遣使請和,然玄宗“答而不許,俄下詔伐之”。在圍剿的軍事計劃中,玄宗共發兵三十萬,以御史大夫、朔方道大總管王晙為主帥,約定于開元八年(七二○)秋并集稽落水上,使拔悉彌(《舊唐書》作“拔悉密”,《通鑒》作“拔悉彌”)、奚、契丹分道掩其牙,捕默棘連。在參與的力量中,包括七一五至七一六年發生混亂時從突厥出走改而歸順唐朝,且被安頓在山西北部的九姓鐵勒中的五部,墨啜之子墨特勤作為唐軍將領,參與了討伐毗伽可汗的大軍。

陜西省昭陵唐墓群李壽墓里的壁畫《狩獵圖》(來源:zhihu.com)

然而,這次征討終因拔悉密軍率先行動和奚、契丹的遲緩而被各個擊破,唐帝國的西域重鎮北庭也隨之陷落,突厥甚至繞道河西,在甘州、涼州一帶擊敗唐軍,“突厥遂大振,盡有墨啜余眾”。然而,毗伽可汗并未趁勢繼續進攻,轉而對唐采取和平政策。

開元九年(七二一),毗伽可汗“固乞和,請父事天子”,同唐約為父子,且愿以子臣奉唐。對此,剛遭受軍事失敗的玄宗,自然許其所請。時玄宗欲東巡泰山以封禪,然又恐“舉國東巡,有如乘間,何以御之”,故遣鴻臚卿袁振往諭帝意,召其大臣入衛。袁振到達草原,受到默棘連的盛情款待。默棘連并約求娶公主以促成和親,以固兩國關系。他在帳中當著臣下的面對袁振說:“吐蕃,犬出也,唐與為昏;奚、契丹,我奴而役也,亦尚主;獨突厥前后請,不許,云何?”振曰:“可汗,天子子也,子而昏,可乎?”默棘連曰:“不然,二蕃皆賜姓,而得尚主,何不可云?且公主亦非帝女,我不敢有所擇,但屢請不得,為諸國笑。”默棘連將突厥與吐蕃、契丹、奚做比,請求和親,言辭懇切,持論允當,袁振亦為其所動,遂將其請奏告朝廷。默棘連遣大臣阿史德頡利發入獻,扈從封禪。然封禪畢,玄宗仍“厚宴賜遣之,然卒不許和親”。和親之事仍無著落。

《步輦圖》(故宮博物院藏),閻立本作,內容為唐太宗李世民在宮內接見松贊干布派來的迎親使臣祿東贊

后“吐蕃以書約與連和鈔邊,默棘連不敢從,封上其書”,天子嘉之。其實,默棘連此舉既向玄宗表示忠心,也帶有一定的示威意味。如若和親不成,突厥與吐蕃聯手寇邊,則必將為唐帶來巨大的戰禍,多年以來,“默棘連請昏既勤”,并締結父子關系。對于和玄宗結為父子的請求,唐廷似并無拒絕的理由。但是,玄宗對于下嫁公主一事似乎苦惱不已。遠嫁漢女至胡地,令帝女及宗室女子人心惶惶。為安撫后宮,并最終解決默棘連所請,于是玄宗最終把已沒入掖庭的墨啜之女釋放,并立為唐朝公主,使其與默棘連和親。

事實上,毗伽公主和默棘連是從兄妹關系,更重要者,毗伽可汗還是殺害長兄(移涅可汗)、奪取汗位,導致自己和兄長墨特勤流落唐朝的仇人。墨特勤歸唐之后,在歷次唐軍討伐突厥的戰事中,皆踴躍參加,并積極充當先鋒,可見其對默棘連政權的敵意頗深。這種仇視必也充斥毗伽公主胸中,此在其夫覓覓當年叛唐歸附草原,而公主并未隨同,以犧牲家庭和甘受唐廷責罰為代價也不歸附默棘連,就已說明她對新任可汗仇視之深。面對玄宗與默棘連的和親約定,毗伽公主雖不像后宮女子那般對草原生活感到陌生與恐懼,但當玄宗將其許配的對象是自己的家族仇人時,還是激起了她的強烈抵觸。事實上,她一旦回到草原,作為墨啜之女毗伽公主的身份會再次復活,而等待她的,將是與她的家族昔日被“屠戮殆盡”相同的命運。

毗伽可汗碑復制品,置于土耳其安卡拉加濟大學(來源:wikipedia.org)

公主在出嫁前被允許離開后宮掖庭,到親兄墨特勤府邸暫居。按照禮儀安排,毗伽公主本該在那里風光出嫁的,可根據墓志的記載,她卻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就死掉了。據墓志載,其死時年齡為二十五歲,正值芳華盛年。綜合各方面情況來看,其自然死亡的概率很小。有學者認為她猝然而死的原因當是自殺,無疑是有道理的。

“默棘連請昏既勤,帝許可,于是遣哥解栗必來謝,請昏期。俄為梅錄啜所毒,忍死殺梅錄啜,夷其種,乃卒。”梅錄啜此前曾因吐蕃相約“連和鈔邊”而奉默棘連之命出使長安,“引使者梅錄啜宴紫宸殿,詔朔方西受降城許互市,歲賜帛數十萬”,從內容上看,梅錄啜在突厥內部應該算是對唐廷充滿好感和善意之人。然默棘連因為請婚成功,居然被梅錄啜毒殺,這里除卻梅錄啜有忌功嫌疑外,也可見出突厥政權對于和親之事意見沖突之劇烈,因為和親,毗伽可汗也成為犧牲品,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毗伽公主若真犯險回到草原,被殺應屬必然之事。

《毗伽公主墓志》,全稱為《唐故三十姓可汗貴女賢力毗伽公主云中郡夫人阿那氏之墓志并序》。碑石為青沙巖質,正方形,邊長0.60米,厚0.075米。據志載,毗伽公主于唐開元十一年(723年)葬于長安龍首原。原碑出土后,為陳寶琛藏,鑲嵌于陳家回廊。20世紀80年代歸文物管理委員會

毗伽公主婚前勇敢一死,保全尊嚴的同時,也反映出唐朝在處理與周邊民族關系時思慮欠妥、處置失當。對于公主而言,突厥的民族身份深植其血脈,而現實的身世遭遇又使其政治身份充滿變化,從而使其民族身份與政治身份產生緊張沖突,并反映出其現實處境的尷尬。玄宗希望通過賜予其唐朝公主這一行政手段,改變其民族身份,這種考慮是建立在漢族立場上的一廂情愿,而疏于慮及突厥汗國是一個民族色彩鮮明的政權。這反映出玄宗以華夏為中心的民族觀的局限,與太宗貞觀時期提倡的“四海一家”民族觀相比,則明顯稍遜一籌。由于玄宗朝的民族政策搖擺不定并漸趨消極,遂與周邊民族關系日漸交惡,端賴武力控馭,分別在東北與西北共設八個節度方鎮以守御之。由于朝廷“守外輕內”,最終導致“安史之亂”爆發,國運也隨之一落千丈。民族關系與內政休戚相關,良好的民族政策確如費孝通先生所言,需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方能“天下大同”。由毗伽公主墓志所管窺的玄宗開元時期的民族關系與政策,或也能為當下相關問題提供思考的材料和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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