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仿佛被戰爭電影糾纏住了。先是去看了羅蘭·艾默里奇導演的《決戰中途島》，然后又翻出1976年杰克·斯邁特導演的《中途島之戰》，接著是昨天下午看了彼得·杰克遜導演的《他們已不再變老》。于是，有些想法想說。

俯沖轟炸

羅蘭·艾默里奇是好萊塢一線大導之一，他的《哥斯拉》《愛國者》《后天》《2012》《驚天危機》都是成功的大制作商業電影，被譽為“災難片大師”。他來重拍中途島戰役，自然值得期待。于是，上映第一天就去影院追片。

看完130多分鐘電影，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小標題：俯沖轟炸。從影片的第一個鏡頭起，到影片結束，都告訴我們，決定中途島戰役勝敗的關鍵，就是英雄飛行員的無畏俯沖轟炸。

中途島戰役是扭轉太平洋戰爭局勢的關鍵戰役。它的過程盡人皆知。所以，影片沒有任何懸念可言，也無法虛構添加重要情節。所以，只能用發達的電影技術來重現那恢弘、壯觀又驚險、刺激的海空戰斗場面，首當其沖的就是決定中途島戰役勝敗的俯沖轟炸場面。

影片中，盡管美軍通過準確的情報偵查，獲知了日軍航母艦隊的位置，但派出的幾批魚雷機都功敗垂成，最后只能靠俯沖轟炸機對著日本航空母艦的槍林彈雨俯沖轟炸，驚心動魄，蔚為壯觀。呼叫全體飛行員一起俯沖轟炸的迪克·貝斯特就成了《決戰中途島》中最大的英雄。羅蘭·艾默里奇曾說：“我一直想把俯沖轟炸機飛行員非常英勇的故事拍攝出來。”反映在電影中，導演幾乎是不厭其煩地重現這個關鍵場景。這是這部《決戰中途島》和43年前那部《中途島之戰》最大的不同。這種帶有強烈英雄主義色彩的冒險最能扣人心弦。

羅蘭·艾默里奇可以說是好萊塢拍攝美國主旋律大片的好手。他的《哥斯拉》《愛國者》《后天》《2012》《驚天危機》既是成功的商業大片，又是美國英雄拯救世界的宣傳片。這部《中途島之戰》自然也有著這種英雄主義的強烈色彩。迪克·貝斯特這樣的孤膽英雄，冒著生命危險，炸沉了日本航空母艦，幾乎憑借一己之力，將美國從太平洋戰場的頹勢中救了出來。這和羅蘭·艾默里奇此前的作品可以說一脈相承。

幸運機遇

看完《決戰中途島》后，我立即把1976年杰克·斯邁特執導的《中途島之戰》翻出來重溫，比較前后兩部電影的優劣。雖然多數評論認為，本片直接剪輯了1970年的美日合拍片《虎虎虎》以及1960年的日本戰爭片《太平洋之嵐》的鏡頭，比較平庸，但在有一點上卻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揭示了戰爭的偶然性。

1976年版的《中途島之戰》中最后一句臺詞是：“我們到底比日本人強，還是比他們走運？”這成了整部電影的主題。影片真實地展示了在茫茫大海上航母艦隊作戰的實際困難。在沒有人造衛星的當年，偵察機是發現和掌握敵情的主要手段。美日雙方都派出偵察機來刺探對方的情報。而當時的偵察機受飛行高度、飛行時間的限制，以及戰役中無線電靜默的要求，又無法及時發現和報告敵情。于是，美日雙方指揮官只能像瞎子一樣靠命運來打賭。

我們看到，美軍的戰斗機群在云層中跟丟了魚雷機群和轟炸機群，導致魚雷機群和轟炸機群失去保護，被日軍圍殲。美日雙方的偵察機都是誤打誤撞發現了對方的航母艦隊，而日軍偵察機恰好壞了發報機。日本航母在反復換裝魚雷和炸彈的過程中給了美軍轟炸機群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在冥冥中注定的。所以，最后那句“我們到底比日本人強還是比他們走運？”實在是點題之問。

其實，不僅戰爭，幾乎一切歷史事件，都由很多偶然因素決定。假如周幽王沒有烽火戲諸侯，那西周帝國恐怕不會很快滅亡。假如斐迪南大公夫婦沒有被暗殺，第一次世界大戰也許會推遲甚至不會發生。假如不是哥倫布陰差陽錯地尋找亞洲而找到了美洲，那這塊蠻荒之地的開發也許會延遲很久。坦率地說，美軍之所以能在中途島戰役中勝出，原因有很多，其中偶然因素不可忽視。這就是我覺得《中途島之戰》優于《決戰中途島》之處。它對戰爭的描述更為客觀、真實。

不再變老

早就聽說，執導了《指環王》和《霍比特人》三部曲的導演彼得·杰克遜編輯制作了一部一戰紀錄片《他們已不再變老》，不僅把珍貴的一戰影像資料數字轉換、人工調成彩色、制作環繞立體音響，甚至加工成3D立體畫面。所以，昨天上映第一天就去影院觀看。

果不其然，寬銀幕、高清晰的彩色立體畫面，配上環繞聲的音響，立刻讓我們走進了100年前的一戰戰場。更值得欽佩的是，影片立足于一戰戰場上年輕的英國士兵，把他們踴躍參軍投入戰場到經歷嚴酷戰爭考驗到九死一生之后回到祖國的心理歷程生動展現在觀眾面前，令我們深思。正如美國《舊金山紀事報》評論所說：“《他們已不再變老》讓我們意識到，一些東西真正看到，和我們從文字里獲取到的知識是兩回事。看到它會給你留下深刻而持久的影響 。”

戰爭片是最重要的電影類型片之一。電影誕生以來，描寫一戰和二戰的電影數不勝數，但我卻沒有看到過這樣直接取材于一戰紀錄片和采訪錄音的電影。它讓我們身臨其境，感受到真實的、殘酷的戰爭，聽到士兵們在炮火連天、尸體遍地的戰場上的心聲。“他們無法理解那個和自己一起踢足球的好朋友就在自己身旁死去的那種感受。”“普通人只知道我們回來一身的泥和虱子，但他們無法想象，坐在戰壕里等炮彈落下的那種心理折磨。”

這就是真實的戰爭，既不是好萊塢式的英雄拯救人類的游戲，也不是無法捉摸的命運無常的賭博，而是威脅人類生存的厄運。影片故意不識別士兵和戰場，那樣會因為太多事實而框住影片并拖慢節奏。影片要表達的是士兵的普遍的真實體驗。“人們無法理解戰爭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們可能把戰爭看做是一段連續的騎兵沖鋒吧？”“剛開始戰爭還算合理，人們在馬背上比比劍，但后來就發展出了可怕的東西。人們意識不到軍事裝備的威力！在戰場上人的生命分文不值。我們沒有人是英雄。”“歷史終會證明，這場戰爭不值得。”

走出影院，我終于領會到彼得·杰克遜起這個電影片名的用意，他們已不再變老，用一句中國流行的話語來說，就是他們的年輕形象永遠活在我們心里，連同他們對戰爭的記憶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