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1月6日凌晨，英國議會解散，12月12日，英國將提前大選。此次大選能否為已蹉跎了三年的英國脫歐進程鋪就坦途尚在未定之天，但即使英國能在程序上順利脫歐，脫歐之后要面對的種種問題對英、歐雙方恐怕才是真正的考驗。而近日在英國發生的一起引發全球輿論關注的慘案也與此密切相關。

10月23日，在英國埃塞克斯郡一工業園區內的一輛集裝箱卡車中發現了39具遺體。11月1日，英國警方正式宣布，“死亡卡車”中的39名遇難者均為越南人。

在英國，類似這樣的“死亡卡車”慘案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2000年，在英國的多佛曾經發生過震驚中外的多佛慘案：58名中國人在卡車的貨柜箱中死亡。在2000年慘案之后，英國多次發生非法移民躲藏在卡車中險些喪命的案例。這些貨車無一例外都是從其他歐盟國家開往英國的。不論是在監控貨車或是善后處理上，英國都必須和歐盟內的其他國家緊密合作。上文提到的多佛慘案，最終涉案的蛇頭組織就是在荷蘭落網并獲刑。

問題是，隨著英國最終退出歐盟，英國也將退出歐盟內部的警察及司法合作網絡。再加上英國脫歐后，本身和歐盟之間就會產生新的關稅壁壘，要求英國各個大小港口都要增加人手應付新的檢查。如果英國因脫歐再喪失歐盟的種種資源，想要監控國內的各個港口和口岸就更加捉襟見肘了。同時，聚集成群想要前往英國的非法入境者一直是法國政府的一塊心病。每年法國都要花費大量的稅金幫英國阻擋嘗試偷渡的移民。英國一旦脫離歐盟，法國還會不會這么盡心盡力地幫英國阻擋非法移民就不好說了。可以預見的是，如果英國不和歐盟快速達成這方面的務實協定的話，英國在脫歐后將在邊境管理上遭遇大難題。

脫歐后英國的邊境安全會失去什么？

在現有的脫歐協議之下，并沒有明確英國在脫歐后和歐盟之間將以怎樣的方式維系安全以及司法方面的合作。因此，如果英國脫歐，那么其將很有可能被趕出歐盟的安全合作網絡。此前，英媒《衛報》就曾發文對此表示憂慮。文章稱，英國在脫歐后極有可能離開歐洲刑警組織（Europol）并喪失和歐盟各國精英警察隊伍合作以及共享情報的渠道。

歐洲刑警組織下轄的歐盟移民走私中心（European Migrant Smuggling Centre）在此次的集裝箱慘案中就一直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文章指出，該中心是大家公認的歐洲最優秀的非法移民追蹤機構。其擁有卓越的處理跨境犯罪的能力，同時該中心還擁有歐洲最大的組織走私、偷渡的犯罪網絡的資料庫。如果英國硬脫歐的話，那么英國必然將離開這個組織。就算英國依協議脫歐，其擁有的權限也會被大幅縮減。

現任英國下議院的內政委員會主席，工黨議員伊薇特·庫珀就在《衛報》的文章中表達了自己的憂慮。庫珀稱：“現在我們正在面對越來越多的這樣駭人的罪行，在這種時候喪失我們和歐洲刑警組織以及歐盟移民走私中心的緊密聯系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英國內政部的前任移民事務主管大衛·伍德也表示，脫歐之后，英國的各個港口將面臨空前的壓力。他認為，英國在脫歐后發生類似此次慘案的可能性將大幅增加。伍德表示：“政府對小港口的關注將被大幅度地稀釋。”

根據《衛報》的文章，英國內政部的一名發言人表示英國政府正在積極地和歐盟各國接洽，保證脫歐后可以和歐盟在安全領域繼續保持緊密的合作。

不過，現在英國政府和歐盟之間談判的要點有如此之多。從愛爾蘭島上的邊界到脫歐后的經濟安排以及雙方公民的居留處理問題不一而足。英國政府到底有多少精力和時間能留給這方面的協商以及談判，值得觀察。

光靠英吉利海峽擋不住非法移民

英國未來可能面臨的問題遠遠不止離開歐洲刑警組織一個方面。歐盟內部的安全合作網絡還包括歐洲檢察官組織（Eurojust）以及歐盟邊界及海岸警衛局（Frontex）等諸多的部門和組織。現在英國都是這些組織的成員。

舉個例子，2014年至2018年由意大利牽頭進行的特里同行動（Operation Triton）就是由歐盟邊界及海岸警衛局組織的。該行動旨在打擊經由地中海向歐盟偷渡的行為。英國也參加了該行動，還在2015年派出了包括堡壘號兩棲攻擊艦在內的多艘海軍艦船。脫離了歐盟的組織架構，英國想要參與這些聯合活動并非不可能，但是需要雙方盡快達成協議。同時，就算有協議在手，作為非成員國的英國在參與的過程中也會遇到更多的困難。

這也就牽扯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英國的邊境安全和歐盟是捆綁在一起的。作為島國的英國，在面對非法移民時具有天然的優勢，英吉利海峽成為阻擋大部分偷渡客的自然屏障。不過，在現代交通條件下，要把非法移民擋在英吉利海峽那頭就意味著歐洲大陸上的諸多歐盟國家為英國承擔了大量的負擔。歐盟在大陸上對非法移民的阻擋和搜索是英國得以免受非法移民浪潮沖擊的主要原因。

自從歐洲難民危機在2015年爆發以來，在媒體報道中希臘和德國是遭到巨大沖擊的國家。但是，我們如果看看數據，就會發現有一個國家被許多人忽視了：法國。

根據歐盟2018年發布的數據，法國在2017年報告的境內非法移民數量居歐盟第二，超過11萬人，僅次于德國的15萬，遠遠高于英國的5萬。其實，自從英法海底隧道在1994年建成以來，法國就扛起了為英國阻擋非法移民的重擔。在英法海底隧道的法國端入口——北部港口城市加來，更是出現了非法移民自發建立的營地，被稱作“加來叢林”（Jungle de Calais）。這些非法移民為法國北部帶去了巨大的社會問題以及安全隱患。每年嘗試在加來扒貨車、火車偷渡英國而不幸殞命的非法移民大有人在，這也讓法國政府背負了長久的罵名。

在歐洲難民危機爆發后，“加來叢林”的人口大幅增長，最終迫使法國政府在2016年年底清場。不過，這并不表示加來以及法國政府面臨的壓力就減輕了。失去了“加來叢林”這個“官方”的聚集點，非法移民變得更加隱蔽，也讓法國警方監管扒火車扒貨車的偷渡行為更加困難。

本來，法國為英國阻擋移民也有歐盟內部互幫互助的意思。同時，根據英法在2003年簽署的《圖凱協議》，英國可以在英法海底隧道的法國端進行一些邊境管理的行動。英國如果脫歐的話，《圖凱協議》框架下的英方行動大概率會被取消。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想象法國會繼續耗費本國人民的稅金盡心盡力地幫英國阻擋非法移民。2016年，時任經濟部長的法國總統馬克龍就清楚地聲明，一旦英國脫歐，法國將不會繼續在加來幫英國阻攔非法移民。馬克龍當時是這么說的：“到了這段關系結束的那天，這些難民肯定不會繼續留在加來了。”言下之意就是，法國不會阻攔他們前往英國。

英國能否在接下去的幾個月中和歐盟，尤其是法國達成雙方滿意的關于邊境安全的協議，值得注意，對于當事國來說也是刻不容緩。

（作者系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