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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展|擁擠而華美的“正倉院”,遙遠而清晰的“吐蕃展”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kxwhcb.com)評展欄目,以親身的觀展體驗和獨立的視角,評點近期展覽。
東京國立博物館的“正倉院的世界——皇室守護傳承之美”和奈良國立博物館的第71回正倉院展現場十分擁擠,奈良尤甚,然而看到千年前傳承至今的正倉院寶物,仍讓人激動不已;而在在敦煌莫高窟陳列保護中心“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吐蕃時期藝術珍品展”從文物的角度展示文化的交流;北京歌德學院灰盒子空間的“佛系青年:冷漠與共”以作品反射當下年輕人的生活狀態和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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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東京國立博物館平成館
展期:2019年10月14日-11月24日(展覽前后期會更換部分文物,此文為前期觀展)
票價:2500円
點評:正倉院寶物千年流傳幾可作為奇跡,展覽除了展示千年寶物之美外,更側重守護傳承,這種傳承不僅是有形的,也是無形的。展覽同時將法隆寺和正倉院相似的器物放在一起,它們分別代表了7世紀和8世紀的日本美術,可以從中看到兩個時代審美取向的變化。
評星:五星
秋日的上野,東京國立博物館的 “正倉院的世界——皇室守護傳承之美”展覽與奈良國立博物館舉辦的正倉院展覽遙相呼應。在東京正倉院與法隆寺寶物同時展出實屬難得,在參觀時可以進行對比。此外,對寶物的保護傳承者、保護措施與理念的展示也值得關注。

東京的展覽以 “與圣武天皇和光明皇后有關的寶物”講正倉院寶物和法隆寺寶物的緣起,而后從染織藝術、名香、琵琶等主題向觀眾展示正倉院和法隆寺的精品文物。其中,第四部分展示的幾件琵琶中,堪稱正倉院北倉寶庫第一名品的唐代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尤為珍貴,是目前僅存的古印度起源的五弦琵琶,在展廳中,觀眾可以近距離從360度進行觀賞,包括正面彈撥部分的駱駝奏樂人物圖像和背面的寶相花紋鑲嵌。展廳還展出了琵琶的復制品,并持續播放著用琵琶彈出的音樂,以介紹其音色。現場的曲調是根據《五弦譜》推定的“壹越調”及“黃鐘調”兩種旋法作成,可以說是從有形的和無形的兩方面體現了對“寶物”的傳承與保護。


東京展覽最后一部分“寶物的守護”則直接點到展覽主題,雖然在展覽中常有將寶物及其復制品一起展出,可以直觀地看到對寶物的研究和保護,但在最后一部分中,則是對“守護”與“傳承”的集中體現,比如明治11年(1878年)仿造正倉院鳥毛篆書屏風的鴨毛屏風,是對寶物進行仿造的最初期的珍貴案例。還有記錄著以前正倉院寶物修理場景的照片和繪畫,這些當初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圖像,現在它們自身也已經成為了珍貴資料。另一件比較有意思的展品是“塵芥”,縱觀整個展覽幾十件展品,我覺得破破爛爛的塵芥可能是最特殊也最有意義的展品了。塵芥主要是破損的染織物,有的幾乎已經難以修復,這些殘片看似已經破敗不堪,其實承載著技法等重要信息。展出的塵芥原本在正倉院中倉,年代為飛鳥到奈良時代(7-8世紀),通過塵芥可以了解,除了我們所能看到的這些華美器物,“寶物”的另一種存在形態,也可以看到保護工作的意義所在。

說到寶物的保護和傳承,也就不得不提到奈良國立博物館每年11月舉辦的正倉院展覽。在看完東京的前期正倉院展之后,再去奈良參觀又是一番體悟,奈良展的擁擠程度比東京更甚,展柜邊圍著幾層觀眾是常事,幾乎無法專注地觀賞展品,常能看到使用望遠鏡的觀眾,否則其實很難看到展品精華的細節部分。此外,與東京相比,奈良展覽敘事性較弱,將寶物按照種類用途等分成幾部分進行展出,重審美體驗,在人潮之中難免體驗不甚舒適。但盡管擁擠,可以看到千年前傳承至今的正倉院寶物,這正是在東京國立博物館展覽中展示的“守護”之下達到的令人驚嘆的成果,無疑讓人激動。而且日本作為絲綢之路上的一站,留存下的這些寶物有很多直接來自中國,對于我們而言,就是直接體味唐代的燦爛文化,從而引起共鳴。

東京的展覽以森鷗外《奈良五十首》中與正倉院有關的兩首和歌作為開始和結束。“校倉本木質,燃盡亦無奇。日出之國中,千年常屹立。”(夢の國 燃ゆべきものの燃えぬ國 木の校倉(あぜくら)のとはに立つ國——森鷗外《奈良五十首》之一),也確實可以作為正倉院寶物千年流傳的奇跡的總結。同時這也人想到了不久前沖繩首里城的火災,在天災人禍面前,文物如此脆弱,幾乎隨時可能毀于一旦,更顯正倉院寶物傳承的偉大。(楊佳怡/文)
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吐蕃時期藝術珍品展
地點:敦煌石窟文物保護研究陳列中心
展期:2019年7月2日-10月22日
票價:免費
點評:一個好的博物館在選擇展覽時會有其整體定位與規劃,敦煌研究陳列中心近些年舉辦的一些大展正是這一觀點的印證。從《平山郁夫絲綢之路美術館文物展》到《絲路秘寶——阿富汗國家博物館珍品”展》再到此次《吐蕃時期藝術珍品展》,都與敦煌有著很深的內在聯系,主題都與文化的互相交流有關 ,正如同敦煌這個東西文化交匯的之地。
評星:五星
全球首次以吐蕃為主題的文物大展匯聚了全球的120余件套精美文物。國外部分展品,分別來自美國普利茲克藝術合作基金會、瑞士阿貝格基金會紡織品保護研究中心,日本平山郁夫絲綢之路美術館、俄羅斯圣彼得堡艾米塔什博物館、芝加哥藝術博物館和阿勒薩尼收藏。國內部分則來自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陜西歷史博物館、都蘭博物館等22家考古文博機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海外展品均是首次來華展出。
整個展覽分為七個單元,分別是“史前的青藏高原”、“吐蕃登上歷史舞臺”、“吐蕃貴族盛裝——絲綢和金器裝飾”、“貴族饗宴”、“貴族狩獵”和“佛教在吐蕃的發展”,展覽用多元敘事呈現出吐蕃王室文化與世界的廣泛聯系和交流。
關于人類遷徙和定居的多項最新的研究表明,人類在青藏高原繁衍生息的時間遠比之前認為的要早。到了吐蕃登上歷史舞臺的前夕在衛藏地區的小規模氏族團體是基于薩滿教的神權統治。這個單元展出了2件精美的黃金面具,以黃金面具作為隨葬品這一文化現象廣泛存在于當時的歐亞大陸范圍內,從中可以看出當時的青藏高原地區已經開始與中亞和歐亞草原產生互動和交流。

在吐蕃的黃金時期(608-866年),通過“高原絲綢之路”和外部世界的聯系進一步加強,包括從印度的引進佛教藝術,從大唐和中亞、西亞地區通過賞賜、貿易獲取了各類絲、錦織物,又通過大唐、波斯、粟特等地引進了金銀器、珠寶裝飾品的制作工藝,形成了一種融合印度、伊朗、薩珊、中亞和唐朝模式的“唐吐蕃與中亞混合風格”。如在“吐蕃貴族盛裝——絲綢和金器裝飾”單元中,就把屬于吐蕃系統的金銀器和一些與吐蕃大體處在同一時代的唐代中原、波斯、粟特系統的金銀器、瓷器一并展出,讓人可以做直觀的互相比較。 其中有一件不容錯過的金胡瓶。就巧妙的融合了薩珊、中亞和唐朝的樣式。這件飾有鳳鳥紋、鴛鴦紋、獅紋、羊紋和有翼獨角獸紋的金胡瓶也是同類器具中最大的一種,高近50厘米。

此次展品的另一個大宗無疑是精美的絲綢織品,特別是兩件來自瑞士阿貝格基金會紡織品研究中心的中亞團窠對鹿紋掛錦。不但色彩鮮艷如新,體量高大(高2米,寬1.7米)而且其雙鹿的圖案用浸透染料的八根緯線起花(八根是目前所知最多的織錦緯線數),再與經線交織,這種高超的織法可保證織錦的結構密實堅韌,代表了7世紀中期至8世紀絲綢之路沿線織造工藝的最高水平。這種大幅掛錦主要用于裝飾吐蕃貴族的營帳,堪稱世所罕見。此處值得一提的是,多數織物的展示距離極近,又都采用了透光率極高的低反射玻璃,讓人可以看清各種圖案細節,甚至織物紋理都清晰可見。


狩獵是展示軍事階層驍勇善戰的方式,饗宴則顯示了因武藝而得到的財富,在歐亞大陸,兩者同為最負盛名的社交活動。 在“貴族饗宴”、“貴族狩獵”兩大單元中集中展示了馬具以及銀盤,指杯等饗宴器物。饒有趣味的是在這些饗宴器物中的圖案亦有貴族狩獵的場景,說明兩者已經互相滲透,密不可分。

佛教正式的傳入西藏,一般認為是在松贊干布建立統一的吐蕃王朝時,然而直到赤松德贊779年正式定立佛教為國教,佛教才正式成為吐蕃全體民眾的信仰。最后單元“佛教在吐蕃的發展”展示了各種佛教藝術珍品,讓我們窺見來自不同地區佛教藝術的源流其及對藏傳佛教藝術的影響。其中有 發髻繪藍彩的銅鎏金彌勒佛坐像,鑲銀銅彌勒坐佛、二菩薩及若干皇室供養人造像等精美的佛教文物,但一件來自敦煌研究院的吐蕃佛像特別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因為中唐時期吐蕃在莫高窟補繪盛唐未完工洞窟20余個、新建56個。這也是敦煌舉辦此展的文化連接點。整個展覽以此落幕,正呼應了一千多年前的這段繁盛的文化交流。(文/CHEN)

佛系青年:冷漠與共
地點:北京歌德學院灰盒子空間
展期:2019年10月12日-11月10日
票價:免費
點評:作為對“佛系青年”這一主題的回應,展覽浮現出某種應激狀態下的焦慮與關切,這顯然與當下整體社會所缺失的良性生態有關。六位藝術家的作品通過類似還原的模式,既是個人狀態的呈堂證供,又自律地為其獨特的發現代言。但是,對年輕人而言,未來從不是既定的。藝術語言總要在生活的內外張弛之間徘徊移轉,或許只有不斷通過這一反復澄明的過程,那些自發的探索才不至于輕易淪落為另外某種“佛系”的代言。
評星:三星半
“佛系”投射的“低欲望社會”并不難找到共鳴,全球化下的世界都市,每天提供刷屏、就業、體驗與財富的機會。然而自普遍網絡化以來,一方面生活中的各種折疊貌似都可經由虛擬機制得以消解或轉移,另一方面,貧富懸殊的真實奧秘逐漸成為常態,被不斷改編與直播。而交通的大幅便利,使游牧也如社交媒體的慣性日更一樣廉價起來,逐漸擠壓想象空間的自然體質。
北京歌德學院年度策展項目:“佛系青年:冷漠與共”適時地拋出了網絡時代下年輕人所面臨的這一尷尬狀況。在攝影作品《中間地帶》里,楊圓圓捕捉到的都市幻影,不再具有確切的時空定向。德國藝術家尤瓦娜-萊辛格拍攝的影片《瘋狂女孩不哭泣》戲謔地構造出一個歐洲年輕藝人跨洋到美國求職的曲折故事,“無處容身”的結果卻以略顯歡快的開放式結尾結束。這部影片,讓人留意到展覽其實選用了日本放送協會(NHK)2017年所拍攝的深圳“三和人才市場”紀錄片,間接地來傳達中國龐大年輕務工者們的內心。片中,諸位“三和大神”集憤怒、無奈與自嘲的日常話語,作為真相的參照,反襯出當代藝術游弋于歷史現實時不得不面對的自言自語及孤掌難鳴之困境。

王玉鈺的《多重敘事》是一組由不同質感和手法再造的電影意象。細膩的圖層結構逐漸由可辨識的符號串聯起來,構成一個自我訴說的世界。“山河跳”組合的開幕行為表演《十二時辰》深潛于混雜的神話體系,而展廳內的抽簽作品《深淵-2》因新設計的占卜系統而使得觀眾能夠對于有關女性的傳聞與現實進行再度聯想。兩組作品雖形態各異,從中依稀可以看到藝術家試圖擺脫被常態規訓的努力。《如果云知道》是李爽制作的互動網頁,曾多次展出。通過放開操作,網頁上以日歷形式歸檔的藝術家個人信息已經被觀眾刪得所剩無幾。記憶空間逐漸人跡罕至,讓位給信息操作的初始機制,除此之外我們能依稀看到某種空間代謝的發生。然而,元系統是多源變動的,無處不在。佩恩恩通過《天梯系統》所展示的,正是當下電競世界的叢林本性:三聯截屏錄像中,“系統”尋覓GOAT(頂級高手)的渴望,持續戰斗帶來的排名易位,以及依據玩家級別配對以達到勝負均衡的頂層設計,不由讓觀眾體驗到虛擬空間作為現實的延伸,絕非某種可以自我放逐的精神烏托邦,新的技術威權牢牢地鏈接起元系統,并試圖不斷打破注意力經濟的極限。

作為對“佛系青年”這一主題的回應,展覽浮現出某種應激狀態下的焦慮與關切,這顯然與當下整體社會所缺失的良性生態有關。六位藝術家的作品通過類似還原的模式,既是個人狀態的呈堂證供,又自律地為其獨特的發現代言。重新打量現實的目的是為了找到新的想象力與行動路徑,而適時地保持距離也是對這些能力的保護。所幸的是,對年輕人而言,未來從不是既定的。藝術語言總要在生活的內外張弛之間徘徊移轉,或許只有不斷通過這一反復澄明的過程,那些自發的探索才不至于輕易淪落為另外某種“佛系”的代言。(文/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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