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全國首例具備個人破產實質功能和相當程序的個人債務集中清理案件順利辦結，原本背負破產企業214萬余元債務連帶清償責任的蔡某與債權人達成協議后，僅需按1.5%的清償比例，在18個月內一次性清償3.2萬余元。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許德風，上海政法學院的副教授、上海市法學會破產法研究會秘書長殷慧芬就此案件的分析與意義接受了澎湃新聞（www.kxwhcb.com）的采訪。

許德風表示，這一案件的辦結是我國個人破產制度試點的一次重要探索，對保護“誠實而不慎”的企業家具有積極意義，將為我國研究建立個人破產制度提供司法實踐基礎。

殷慧芬表示，這一案件的審理中做了一些個人破產方面的有益嘗試，比如在方案履行期間債務人的行為和資格要受到一定的限制，這類似于個人破產法中的失權制度。

與債權人達成協議，214萬元債務變3.2萬元

10月9日上午，浙江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聯合平陽縣人民法院召開新聞通報會，通報平陽法院辦結的溫州某破產企業股東蔡某個人債務集中清理一案。

據悉，債務人蔡某系溫州某破產企業的股東，經生效裁判文書認定其應對該破產企業214萬余元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經調查，蔡某僅在其現就職的瑞安市某機械有限公司持有1%的股權（實際出資額5800元），另有一輛已報廢的摩托車及零星存款。

此外，蔡某從該公司每月收入約4000元，其配偶胡某某每月收入約4000元。蔡某長期患有高血壓和腎臟疾病，醫療費用花銷巨大，且其孩子正就讀于某大學，家庭長期入不敷出，確實無能力清償巨額債務。

9月24日，平陽法院主持召開蔡某個人債務集中清理第一次債權人會議。蔡某以宣讀《無不誠信行為承諾書》的方式鄭重承諾，除管理人（溫州誠達會計師事務所）已查明的財產情況外，無其他財產；若有不誠信行為，愿意承擔法律后果，若給債權人造成損失，依法承擔賠償責任。

最終，蔡某提出按1.5%的清償比例即3.2萬余元，在18個月內一次性清償的方案。參與表決的4名債權人在充分了解債務人經濟狀況和確認債務人誠信的前提下，經表決通過上述清理方案，同意為債務人保留必要的生活費和醫療費，自愿放棄對其剩余債務的追償權，并同意債務人可以自清理方案履行完畢之日起滿3年后，恢復其個人信用。

許德風表示，此案件本質上是債權人和債務人達成協議，屬于“自愿個人債務清理”，與真正的個人破產案件存在差異，“個人破產法律的關鍵點，是債權人會議的決議能不能在破產程序結束后約束債權人，尤其是投反對票的債權人。”

通俗來講，嚴格意義上的個人破產程序中，剩余債務的免除，是法律強制規定的（無論債權人是否同意），而這個案件中，是債權人自愿的。

殷慧芬同樣表示，這一案件從本質上來講是執行和解，在真正的個人破產案件中，符合一定條件的債務人獲得債務的免除是無需取得全體債權人同意的。

對多個獨有制度的首次探索，保護“誠實而不慎”的企業家

雖然與個人破產案件仍存在差距，作為對自由財產、債務豁免、失權復權等個人破產制度中獨有理念的首次探索，此案件仍對推動相關制度的建立具有重大意義。

溫州中院黨組成員、執行局局長陳衛國對該案進行評析時指出，債權人同意為債務人保留必要的生活費和醫療費，是對個人破產中自由財產理念的充分體現；清理方案約定，若債務人自個人債務清理方案履行完畢之日起六年期限內嚴格按照方案償還債務，則今后債權人自愿放棄對債務人剩余債務的追償權，這是一種附條件的債務豁免。

此外，清理方案開始實施后，平陽法院即向債務人蔡某發出行為限制令，這是對失權制度的嘗試運用。清理方案明確，蔡某自清理方案履行完畢之日起滿3年后，恢復其個人信用，為其再次參與市場經濟活動提供可能，這是對破產復權制度的積極適用。

平陽法院向債務人蔡某發出的行為限制令，本文圖片均來自“溫州法院”微信公眾號

今年7月16日，國家發改委等13個部門聯合印發《加快完善市場主體退出制度改革方案》（下稱《方案》），指出要分步推進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首先要解決“企業破產產生的自然人連帶責任擔保債務問題”，其次要推動“自然人符合條件的消費負債可依法合理免責”。

在此前接受澎湃新聞（www.kxwhcb.com）采訪時，曾參與《方案》起草和論證工作的中國人民大學破產法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市破產法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徐陽光表示，個人破產制度的建立能夠促使自然人破產免責制度的形成，保護“誠實而不慎”的企業家，此外能夠避免偏袒性清償、欺詐性轉讓，避免暴力催債和哄搶財產、搶先執行等現象。

值得注意的是，殷慧芬表示，目前尚未見到國家批準地方進行個人破產的試點，但臺州、溫州等地在不突破現行法規定下，對具有個人破產部分要素及功能的債務清理程序的探索，將為我國未來的個人破產制度構建提供實踐素材。

據悉，9月11日，溫州中院印發《關于個人債務集中清理實施意見（試行）》，指出要在保障全體債權人公平受償和防范打擊逃廢債行為的基礎上，給誠信而不幸的被執行人以重生機會，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和完善執行不能案件有序退出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