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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女王臨終,“就像一艘三層巨輪正在下沉”
編者按:本書以維多利亞女王的日記、書信等原始資料為依據,從微小的細節入手,描繪了維多利亞時代壯闊的社會圖景。更有南丁格爾、門德爾松、狄更斯、馬克·吐溫等人的身影,作為那個時代的目擊者,他們記錄了自己的見聞,向我們展現了維多利亞時代的歷史人物群像。作者露西·沃斯利(Lucy Worsley),英國歷史學家、作家、策展人和電視節目主持人。
奧斯本,1901 年1 月22 日
1901 年新年伊始,維多利亞仍舊與阿爾伯特同床共眠。在他那一側的床頭,掛著陶瓷花做成的紀念花圈,床上擺放著一張阿爾伯特尸體的照片。無論他的遺孀赴往天南地北,這兩件東西都會一同前往。不過,維多利亞現年81 歲,身體過于虛弱,無法離開懷特島。事實上,她幾乎連她在奧斯本宮的臥室都出不去。
她人生中的最后十二個月過得非常艱難。1900 年7 月,她的兒子阿菲去世了,他生前歷經了不幸的婚姻、自己兒子的自殺,以及長年累月的抽煙酗酒。10 月,她最疼愛的外孫,蘭臣的兒子克里斯蒂安·維克多(Christian Victor),和比阿特麗斯的丈夫亨利一樣,在非洲染瘧疾而亡。兩場不幸接踵而來,幾乎令維多利亞一蹶不振。她的一位侍女瑪麗·馬利特描述說,女王的威嚴正逐漸消退。瑪麗寫道:當她“讓我撫摩她的敬愛的手時,我完全忘記了她的地位高不可及,只覺得她是一個渴望他人憐憫的悲傷的女人。”
有人發現她不僅失去威嚴,體重也嚴重下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瘦了很多,看起來只有她之前一半的尺寸”。 維多利亞現在的胃口在她一生中最小,只吃“薄薄的一片煮雞肉”,或者“一小塊每天從倫敦運來的牛腩”。和許多老年人一樣,她個頭萎縮了,和她成年后的身高329相比,矮了足足3 英寸1。她嚴重駝背,這點能從當今所存的女王晚年穿著的裙子的剪裁上看出。她仍舊患有腹疝,胃部疼痛,但里德醫生并不知道,因為維多利亞從沒告訴他。
維多利亞進入老年后,發現很難對她龐大家庭的子孫后代維持興趣。她完全記不清誰是誰了。她坦言,她的孫輩“每年都會增加三個”,“逐漸地只帶來了焦慮…… 沒有引起多大興趣”。她的孫輩們也察覺到了她對他們沒什么熱情。“我記得很清楚,祖母得知我們中某人身體不太好時,她驚呼一聲,吃驚,又覺得有點好笑”,其中一位寫道,“我覺得,祖母和我們一樣,見面結束時,心里偷偷感到如釋重負”。 但是,她的女兒們一如既往地對她鞍前馬后。“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維多利亞在1901 年1 月13 日的日記中寫道:
…… 但是有點沒睡好。起得比平常早,喝了些牛奶。—蘭臣來為我讀了些報紙。—1 點鐘前去門外花園的椅子上坐了會兒,和蘭臣、比阿特麗斯一起。—休息了會兒,吃了點東西,和蘭臣、比阿特麗斯一起乘馬車轉了一小圈。—回來后休息了會兒,5 點30 分去參加了克萊門特·史密斯先生(Mr Clement Smith)舉行的一個小活動,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安慰。—后來又休息了會兒,然后簽了些文件,口述讓蘭臣書寫。
這是維多利亞堅持了這么多年的日記中的最后一篇。第二天她就停筆了。
她身邊的人能看出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沒有特定的病因,只是因為年紀大了。可是,奧斯本宮外的人對此卻毫不知情。伯蒂不愿或無法面對現實,他選擇相信他母親的身體沒有絲毫問題,他的意愿必須得到尊重,沒人向外透露女王病危的消息。然而,盡管“她的宮廷向外發表消息時,都會刻意鼓舞民心”,可是倫敦依然有人洞悉內情,他們竊竊私語:“烏云團聚,天色暗淡—女王就快不行了。”

她的臥室大門終于向她信任的服裝師以外的人敞開。這個房間位于阿爾伯特多年前設計的奧斯本私人亭閣中。自1893 年以來,維多利亞能乘坐新安裝的電梯,到達她的臥室。這個房間的墻被粉刷成粉橙色,壁爐上放著一只象牙制的小溫度計,仆人根據它保持一定的室溫。臥室配備有洗手間、盆浴和淋浴,但都藏在門后,從外面看像是一個衣櫥。19 世紀50 年代初安裝時,這些衛浴設施奢華新潮,如今它們已在小康家庭中十分常見,由此可見,在維多利亞統治的后半段,英國的蓬勃發展。
無論她愿不愿意,維多利亞的隱私終將遭到泄露。盡管她和伯蒂都不想讓任何人得知她身體衰微的消息,里德醫生還是與她的長孫德皇威利暗自形成了一個約定。威利擔心,他外祖母臨終時,他的英國親戚不會通知他前去探望。他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不單單是他們不喜歡他,雖然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這件事還關乎國際政治。所有人都感覺到,威利認為自己和德國將接替他外祖母在歐洲的領導者角色。威利想蹭些外祖母的光環。伯蒂的妹妹們無論私下對長兄能否勝任國王重任持何種意見,她們均深知,讓威利沾光對英國不利。
然而,威利畢竟是女王的長孫,這點無可否認,至少里德醫生認為他有權利得知內情。1 月18 日星期五,里德從考斯發電報到柏林:“病癥堪憂,不可泄露。”事實上,歷史學家托尼·倫內爾(Tony Rennell)透露,德國派駐倫敦的特使,已經從帕爾摩街(Pall Mall)的一家俱樂部聽聞此消息,并在前一天告知他的皇帝。1 月19 日星期六,消息封不住了,女王病危的信息出現在《每日快報》(Daily Express)的頭版。 禮拜日那天,人們在圣保羅大教堂為她默默祈禱。
就在同一天,1 月20 日,維多利亞位于奧斯本的臥室內豎起了一堵屏風,這樣男工能在與女王彼此看不見的情況下,搬進一張小床。小床放置好后,維多利亞從她和阿爾伯特的大雙人床搬到了小床上,她終于舍棄了婚床。和阿爾伯特生前最后幾天一樣,維多利亞的臥室在為她的臨終守候的場景做準備。前來送終的人也在聚集,為了見證王位更迭的時刻,他們正爭奪著前排座位。也是在這個星期日,威利征用了一艘郵船,從荷蘭弗拉辛港(Flushing)前往海峽對岸的希爾內斯港(Sheerness)。盡管他的姨媽們發了數通電報勸阻他,他還是堅持來英國。伯蒂覺得有義務前去倫敦火車站迎接他到來。德國外交部向他們駐派于倫敦的特使發送電報,說:“我衷心希望王室家庭不要像以往一樣考慮不周,惹惱德皇。”
那個星期天晚上,奧斯本宮的醫生們認為女王可能撐不到第二天早上,他們一時間驚慌失措。要電報伯蒂,讓他立即從倫敦趕回懷特島嗎?可是,如果伯蒂的母親在他到達前就駕崩了,還不如讓他留在首都,召集樞密院,開始新的統治。他們就此爭論不休。見證著一切的蘭德爾·戴維森回憶道:“沒有人清楚該如何是好,大家都不知道先例。”女王是奧斯本宮唯一經歷過君主駕崩的人,可她不可能開口。
戴維森是維多利亞在溫莎堡的知心朋友,他在1901 年從溫莎教長晉升為溫切斯特主教(Bishop of Winchester)。他在聽聞女王病危后,盡管“并沒有真正”受召,但還是抓住了機會,第一時間趕到了懷特島。他搭乘一艘夜輪,冒著狂風暴雨,前往考斯鎮,輪船上不太協調地擠滿記者和喧鬧“風趣的足球手”。盡管戴維森生性自負,有時太把自己當回事,但他卻深切地感知到即將發生的一切意義之重大。他的這種覺悟促使他在私人筆記本和寄給妻子的信件中,記下了每一個細節,造福了歷史學家。
戴維森親筆記錄下了許多朝臣心中的巨大隱憂—在她垂死之際,會出現一段漫長而不確定的時期,即攝政時期。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維多利亞自己的擔憂。她在幾天前說過:“他們想讓我屈服,找人攝政,代我治國。但他們錯了。我不會屈服,因為我知道他們會瞞著我,以我的名義任意妄為。”現在死之將至,似乎能夠避免這一情形。戴維森心想:“她如果就這樣終了,該多么了不起啊,甚至未曾卸下盔甲…… 不失她以往的勃勃生機、充沛膽識和獨立自主。”維多利亞臨終時,路易絲公主的丈夫也在場,他將女王的垂死描述得相當壯觀,就像“一艘三層巨輪正在下沉”。
1 月21 日星期一,凌晨1 點30 分,戴維森寫信給他“心愛的妻子”,告訴她,到達奧斯本,親眼看到女王病情有多嚴重后,他度過了“我此生最陰暗的一段時光…… 我的腦海中涌入千思萬緒,心情異常復雜”。不過,星期一白天,維多利亞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一點點。根據里德醫生及其同事托馬斯·巴洛爵士(Sir Thoms Barlow)所發的官方醫療公告,她“稍有恢復”。托馬斯爵士是“腦疾方面的權威”,里德醫生懷疑自己的病人“大腦血液循環不暢”,他受召前來診治。她的“右臉”無法正常動彈,很像中風所致,但經巴洛確診,不是“中風”,只是“大腦血流不暢”。
周一晚上,伯蒂和威利來到她床前。他們乘坐皇家游艇一同抵達懷特島。在橫穿索倫特海峽時,個性使然,伯蒂在船艙客廳中懶洋洋地躺著,而威利則在駕駛臺煩擾船長。到達奧斯本宮后,威利立即用其謙卑的表現,巧妙地卸下姨媽們的防備。他說:“我想在外婆去世前見她一面,若不便如此,我完全能理解。”聽完這席話,蘭臣、路易絲和比阿特麗斯就不忍心再禁止他了,威利就這樣鉆了進來。
現在,因為伯蒂的樂觀,醫療公告變了調子:盡管維多利亞再度惡化,第二次公告還是充滿希望,托尼·倫內爾仔細分析了兩次公告側重點的變化。伯蒂知道母親一斷氣,他就必須繼位,對此他驚恐不已,在內心祈禱,希望母親活得越久越好。但威利卻對當下情形的政治意義看得更清楚,他知道外祖母若一直茍延殘喘卻喪失能力,不僅會損耗她一生的功績,還可能危及君主體制。威利對任何愿意傾聽的人都“知無不言”,其中包括蘭德爾·戴維森。他說,“她這一生多么精彩啊”,不希望她在走的時候,身體“受盡苦痛或掙扎不休”。
1 月22 日星期二,一大早,蘭德爾·戴維森便接到緊急召喚。宮殿床位已滿,容不下他這樣的不速之客,因而此前,他借宿在奧斯本附近的一棟房子里。盡管如此,剛過8 點,他就來到了維多利亞的臥室。他發現,在醫生的要求下,“全家人都匆匆趕來,有些尚未穿戴齊整。他們跪在床前,威爾士親王在女王的右邊跪著,德國皇帝在她的左邊跪著……還有10 人到12 人在那里。女王呼吸艱難…… 護士跪在她身后的床上,用手托著枕頭”。這一場面可謂壯觀。諷刺的是,維多利亞一直不希望出現這樣的興師動眾。她描寫過一位普魯士親戚臨終前與之類似的熱鬧場面:“我會堅決要求,我死的時候,決不可如此。”
逐漸,隨著維多利亞的氣息進一步減弱,緊張感加劇,威利和姨媽們之間的摩擦又凸顯了出來。房間里人太多了,時不時有些親屬聽從勸告,前去暫作休息。維多利亞雖然沒有完全清醒,但她似乎知道死之將至。路易絲清晰地聽到她的母親說:“我還不想死。還有幾件事我想安排。”在場的子女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們的母親如今已經完全失明,只有這樣她才會知道他們在身邊—“我是蘭臣,媽媽”—“寶貝在這兒”—“路易絲”。但沒人示意威利開口。
“告訴她,她的外孫德國皇帝也在這兒,不好嗎?”里德醫生悄聲對伯蒂說。“不好”,伯蒂回答道,“這樣會讓她激動過度”。
然而,在這個明顯的高潮后,維多利亞再次恢復了精神。在里德醫生的要求下,家人們紛紛離開去洗漱穿戴了。現在威利逮著了一個和里德醫生私下交談的機會。他問里德醫生:“你注意到房間里每個人的名字都向她提到了,只有我的沒提嗎?”
里德醫生心生不忍,他直截了當地請求伯蒂,允許威利獨自進入他外祖母的房間。伯蒂答應了。里德醫生對維多利亞說:“陛下,您的外孫德國皇帝在這兒。您身體不好,他來看望您。”她面露微笑,威利在那兒的五分鐘里,他們好像說了會兒話。
然而,威利的勝利可能毫無意義。有人認為,維多利亞神志恍惚,其實把威利當成了他死去的父親腓特烈(Frederich Ⅲ),她大女兒維基的丈夫腓特烈是她非常喜歡的女婿。“皇帝人非常好”,有人聽到她這么說,但這番話對已故皇帝腓特烈和她自己的外孫威利同樣適用。
那天下午,隨著屋外天色漸黑,如若她的腦海中真浮現了任何人的話,那毫無疑問會是阿爾伯特。在某一時刻,戴維森吟誦起了約翰·亨利·紐曼(John Henry Newman)的詩句,這句詩貼切得近乎不可思議:
夜盡天明,晨曦光里天使重逢,
多年契闊,我心所愛笑貌音容。
一位頗有名氣的作家了解王室內情,并于1897 年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生動真切地描述了女王的生活和住所,其作品很快會推出全新的紀念版。這位作家認為,維多利亞的手指講述了對于她真正重要的一切故事。她仍然戴著簡單的婚戒,還有含有阿爾伯特頭發的紀念戒指。據這位作家稱:“從這些戒指中,你會看出一位幸福的妻子、一位慈愛的母親、一位習慣悲傷的孀婦的種種樸實的浪漫,這些便是一個好女人最顯著的特征。”
也許這就是維多利亞女王最大的成就—讓她的子民相信,她不僅僅是他們的女王。更重要的是,她在他們眼中是一個普通的“好女人”。她所扮演的這個角色,雖然有純屬表演之處,但也有忠實于其真實自我的地方。20 世紀,王權在其他國家紛紛垮臺,可英國的君主制卻長盛不衰,也許就得益于這一神奇的因素。在本書中,我不斷質疑,有時甚至損毀過,有關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間天荒地老、無與倫比、毋庸置疑的幸福婚姻故事。但對維多利亞來說,他的魅力從未消退過。對她來說,61 年前她在溫莎堡求婚的那位“天使”,迷人依舊。我希望,她此刻真的夢見與他重逢,如果這樣能讓她感到更幸福的話。
5 點鐘后,情況再次惡化。現在威利陪在床前,寸步不肯離開。他告訴蘭德爾·戴維森:“我理應陪在這里,我不能走開。” 他在那里陪了兩個多小時,用一只強壯的臂膀支撐著外祖母,而另一只先天孱弱。戴維森應要求在外面等候,離開時在心中默默祈禱,6 點25 分時,他又被叫了回去,正好趕上臨終禱告的開始。在場的人認為維多利亞去世時,雙眼正凝視著壁爐上方的基督畫像。蘭臣描述說,她母親的臉上煥發著“榮光”。她眼睛睜得大大的,“見到她所有的親人后,她將目光投向天國”。
然而,這是蘭臣希望的景象。也有人認為女王在最后一刻,腦中所想的并非她的人類家庭。一位“非常機密的內部人士”透露,她的遺言是讓人“允許她的小狗跳到她的床上來”。也許在她去世時,在她身旁陪伴并且縈繞在她心頭的是小狗圖里,達什的繼任者。
蘭德爾·戴維森進行臨終祝福時,里德醫生握著維多利亞的手腕,測她的脈搏,6 點30 分,他終于將其放了下來。里德醫生和威利各自離身,女王的尸體無依無靠,靜躺在那里。伯蒂后來在日記中記錄:“6 點半時,她呼出了最后一口氣。”至少合上他母親眼睛的是他,而非他的外甥。
現在蘭德爾·戴維森離開了房間,明顯心情悲痛不已,他用紅色墨水急切而潦草地寫下,僅僅25 分鐘前,“我親眼看著她故去”。這張紙十分了不起,它讓我們幾乎親眼見證了一個漫長生命的終結。她去世時將近82 歲,做了63 年的女王。
奧斯本宮大門外,記者聚集,他們嘰嘰喳喳地交談著,一開始沒有注意到警長查爾斯·弗雷澤(Charles Frazer),已故女王的私人警探。弗雷澤接到命令,等大法官、首相、倫敦市市長、坎特伯雷大主教和其他歐洲君主全部收到電報后,再向記者宣布女王駕崩的消息。最后,在1月夜晚的一片漆黑中,弗雷澤走出門外,說:“先生們…… 我無比沉痛地宣布,陛下于6 點30 分駕崩。”話聲剛落,記者成群結隊,沖向東考斯郵局,他們彼此推來搡去,很不像樣子。其中一位稱,他的同行們“大喊大叫,爭先恐后”,像是一場激情吶喊、全力沖刺的獵狐運動。 他們無比渴求有人提供對女王離世現場實際情境的描述,甚至不擇手段。正在準備主持女王葬禮的蘭德爾·戴維森收到了一封十分不合時宜的電報:
閣下若能在周一前描述女王之死1600 字,重酬10 幾尼(注:尼,英國舊時金幣或貨幣單位,價值 21 先令,現值 1. 05 英鎊)。
這封電報是《禮拜天在家》(Sunday at Home)報紙的編輯發出的。
此前在1897 年,維多利亞看到特克公爵夫人(Duchess Teck)因為沒有好好寫封遺囑,去世時引起一片混亂和紛爭,于是決定將自己的遺愿付諸紙上。她下達了指令,“遺書由與我同游的那位服裝師一直攜帶保存,在我去世后,服裝師立即打開遺書”。
她的家人并不知道,她的遺囑列出了一大堆她想放在自己棺木中的物品。現在里德醫生,在維多利亞無比信任的服裝師的幫助下,一絲不茍地執行她最后的命令。所列物品太多太雜,里德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其全部放進去。首先,放進阿爾伯特的一件披風和一件晨袍,以及他的手部石膏模型。接著,放進她要求的大量照片。然后,用一個棺材形狀的墊子將其全部遮蓋住,再將她的身體放在上面。這個清單反映出了維多利亞的鮮明特征,她對照片和阿爾伯特的熱愛。其中還包括在某種程度上成為阿爾伯特繼任者的那個男人。清單最后是一張“布朗的照片和他的一縷頭發”,里德醫生用紙巾包裹,按照要求,將其放在維多利亞冰冷的左手中。 那天晚些時候,在棺材蓋被釘死之前,伯蒂甚至允許阿卜杜勒·卡里姆前來道別。
棺材合上后,立即被運回倫敦,然后經由首都,運至溫莎附近的陵墓,安置在阿爾伯特的棺木旁。不過,這已是伯蒂,即國王愛德華七世統治時期的故事。我們關于維多利亞女王生命中的二十四天的故事已經告一段落。
她這一生享盡非同尋常的特權,經歷過驚天動地的事件,體驗著精彩紛呈的生活。然而,維多利亞真正開心的日子卻屈指可數,我對她最深刻而持久的感覺是憐憫。許多人羨慕她贏得了嬰兒賽跑,得以戴上王冠。可是,當維多利亞得知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女王時,她已經清楚,成為女王不會造就她的人生,只會將其打破。“我大哭了一場”,她說。等待她的是孤單落寞的王室陷阱,雖然這樣的陷阱同樣緊緊攫住眾多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但也許它對一位女王的擠壓與鉗制遠超常人、最為深重。她的母親深知她們終將踏入這一陷阱,早早地為她做心理準備。維克多麗在多年前,告訴維多利亞,“你逃不掉自己的情感,你也逃不掉你的出身”。你逃不掉。確實。你逃不掉。
摘自《維多利亞女王:作為君王和女性的一生》,作者:[英] 露西·沃斯利 ,譯者:張佩,未讀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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