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新聞報道做不到的事,作家來做
在國內,韓國文學并不像韓國影視一樣被我們經常提及、接觸。但是,金愛爛一定是你值得了解的一位韓國作家。這位韓國 80 后女性作家筆下的都市青年,沒有燈紅酒綠、天馬行空、放蕩不羈的生活,而是如你我一般平凡。金愛爛善于抓住生活細微處,牽出都市人平淡生活中隱隱的苦難。不久前金愛爛到訪中國,與作家文珍展開了一次對談,分享個人成長經驗、創作理念以及對于當下韓國社會的思考。

金愛爛,1980 年生于韓國仁川市,畢業于韓國藝術綜合學校戲劇院劇作系。著有小說集《老爸,快跑》《噙滿口水》《你的夏天還好嗎?》,長篇小說《我的忐忑人生》(改編電影由宋慧喬、姜棟元主演)。

文珍,青年作家。生于湖南,長于廣東。歷獲第五屆老舍文學獎、第十一屆上海文學獎、第十四屆十月文學獎等。出版小說集《柒》《我們夜里在美術館談戀愛》《十一味愛》;臺版自選集《氣味之城》。
《外面是夏天》
[韓]金愛爛 著
徐麗紅 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 出版
擴大與世界的接觸面
文珍 :金愛爛女士您好。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我看完您在中國的幾本書,覺得對您已經很熟悉了。我的總體評價是處女作水準就很高,之后的寫作也一直保持在一個穩定的高水平上,當然技巧日趨成熟,關注面也越來越廣闊。我的第一個問題想從比較私人的角度切入,就是父親形象在您的作品序列里,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您最早被認可的得獎處女作就是《老爸,快跑》。有意思的是,您作品中父親的形象和我們通常對韓國男人的想象非常不一樣,大多很孩子氣,也很善良,同時也有一點懦弱,但即便如此,也會努力地去承擔自己應負的責任。不光是《老爸,快跑》,也包括《水中的歌利亞》《我的忐忑人生》,里面的父親形象都是一致的。而您作品里的母親形象反而更符合傳統想象。我想知道您寫作起初的動因是什么?跟原生家庭的關聯可以說嗎?
金愛爛 :我媽媽在生活中是一個大嗓門、非常開朗的人,生活能力也特別強。我小說中很多人物有我家人的影子,這是事實。如果用畫來比喻的話,媽媽對我來說就像蠟筆,爸爸就像畫紙。從小到大,爸爸經常向我承諾一些很美好的事情,但可惜他兌現的很少。我跟爸爸談話或者爸爸帶我玩的記憶特別少,也就是說這個圖畫紙上空白的部分很多。當我長大后發現這一點,就有沖動想要去填補這種空白。對我來說,媽媽起到了像蠟筆一樣的作用,她給我反復講述有關爸爸和她年輕時的故事,還有自己對人生的態度,這讓我有了想要用她這支蠟筆在爸爸留下的空白作畫,也就是講故事的沖動。
文珍 :這個蠟筆和畫紙的比喻很美。我尤其喜歡您小說里比喻的部分。甚至可以這么說,您的小說其實是通過精妙而準確的比喻來推進的,讓人非常舒服。比如《我的忐忑人生》里,那個得絕癥的男孩子說:“我的閱讀并不是出于對知識的熱愛,倒更像是地球毀滅之后獨自幸存之人的焦慮感。”能寫出這樣的比喻,首先得有詩人的敏感,有足夠通感力和共情力,對他人也有強烈的同情心,才能捕捉到如此細微的情感,而且有能力精確地傳達出來,這些都是我作為同行不得不欽佩的。很多寫作者言而無物,或詞不達意。而您節制又足夠有效地傳達出所有想說的話。這顯然是一種天賦。
金愛爛 :我本人也挺喜歡詩的,寫文章對我來說就是我的職業,文章也構成了我生活的基本元素。我在寫作的時候,在表現人物的時候,我都避免采用非常常見的表現手法,我覺得文學在表現上是對抗日常的,整個創作過程就是在對抗生活中最常見的各種事物。我在寫作時更關注的是怎么寫,而不是寫什么。
前天我曾經引用過杜甫《曲江》的第一句話(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他其實是描寫春天,晚春時花瓣被風吹落的場景,但我覺得又不僅僅是只描寫花瓣被風吹落,當我看這個句子或者這首詩的時候,我能夠感覺到隨著花瓣凋零,春色也正在離我們遠去,我想讓讀我作品的人也能夠感覺到這些。我們的肺在工作的時候為了吸收更多的氧氣,它會盡力膨脹自己,我自己寫作的時候也是想要這種感覺,我盡量擴大我跟這個世界的接觸面。不是每一回都能成功,也有失敗的時候。
文珍 :您的這個感覺就是修辭的陌生化,我理解所謂文學,其實就是陌生化,它會顯然有異于我們的日常經驗,但是又揭示更深層的真實。我們平時司空見慣的那些話,常常因為被使用得太多太泛濫,仿佛失去了效力。比如“我愛你”,比如“好人”。很多嚴肅文學的從業者都聲稱不喜歡村上春樹,但我記得他在《挪威的森林》里有一個很好的比喻,綠子問渡邊君她有多可愛,他說她像春天里面的小熊一樣可愛。您的作品里面也常常有——我不想說金句——但其實新鮮的比喻,真的是可以讓原本陳舊的情感突然被擦亮,在整個文本里閃閃發光的。
我有一個好朋友跟我說,你盡量要避免在小說里用成語。但我后來發現,一下子用很多成語,也會造成一種陌生化的混搭效果。我想修辭只是建筑材料,比如磚石水泥,但最后呈現的狀態,一定和建筑師的匠心和創造力有關。即便看似都使用一樣平實的字詞,得到的效果是千變萬化的。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
金愛爛 :我們去體驗或體會這個世界的新的形式特別多樣,尤其媒體很發達,有漫畫、電影、電視,也就是我們去理解這個世界的故事形式很多,為什么一定要用文學這種形式呢?所以我在寫作的時候經常去想這個問題,我希望文學能夠吸引人去讀,去體驗這個世界上發生的很多故事。
報道做不到的事作家來做
文珍 :我非常贊同您的觀點,文學自有其不同于新聞、電影、繪畫或音樂抵達幽微人心的路徑。所以我才會珍惜您小說里的通感力和比喻,這些都是非常有效的橋梁,或者像礦井,可以一層層地下到地底的最深處。
此外,您小說的題材很豐富,會讓我猜想你是同情心和同理心都非常強的人,對于他人的痛苦,會更加敏銳地關注到。
金愛爛 :我的作品里面確實描寫關于人的痛苦的部分比較多,但是實際上我的重點不在于描寫某些人的痛苦,而是他們面對這些痛苦的時候采取的態度,用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這些痛苦,怎么去解決它們。
文珍 :為什么我對此特別有感觸,也許因為我的寫作也偶爾會被人批評情感太充沛了,也很容易太體諒書中的人物,少有特別極端的惡。這大概和我本人對人性的相信有關。即便溝通很難,但還是相信存在愛和同情甚至在一瞬間彼此了解的可能。在一個韓國同齡女作家的書里看到相似的溫情,感到很親切。我喜歡《你的夏天還好嗎?》這本書里的《那里是夜,這里有歌》,里面有觸目驚心的貧窮,有不治之癥和死亡,有貧富境遇不同造成的階層差異,但同時也存在最基本的人性。那個有錢的侄子雖然感到厭煩,但并沒有當面羞辱他開出租車的叔父,而是選擇了善意的欺騙。
文學到現代派以后逐漸轉向審丑和深挖人性之惡,有沒有人質疑過您的小說里沒有壞人?
金愛爛 :我在創作小說的時候,我的世界觀也在慢慢地發生變化,起初我在描寫身處困境中的人或者痛苦的人的時候,我對人物的描寫是他們多數會用幽默詼諧的方式去面對這種困境來保持自己做人的尊嚴,后來我的故事慢慢地色調變得比較灰暗,我在小說里面描寫很多弱者的故事,也有很多人向我反映,當他們讀到我的小說的時候,感覺自己被看見、被理解,產生很多共鳴,每當別人對我這么說的時候我感到很慚愧,我覺得我不是這么優秀的人。實際上不是我站在那些人物的旁邊,而是我小說里面的人物選擇站在我的身邊。當前幾年韓國發生“世越號”沉船事故,一個大型的事故,當我看到這個事故的時候,我自己也受到了傷害,我也需要去治愈自己,我選擇通過寫小說來治愈我。不是我去理解,是我也需要被理解,小說就是我選擇的方式。
我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我覺得悲觀的人看起來更成熟、更酷,當我通過媒體報道接觸到那種大型的事故,當時“世越號”死了好幾百人,面對在事故里面失去親人的人,他們都是非常絕望的人,他在絕望面前,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努力地做事,努力地為自己爭取一些權益的時候,我自己的這種悲觀主義有了一些基礎,也就是說當我們面對巨大的權力或者資本,絕對權力、絕對的力量的時候,其實我們人很渺小,當他們想從我們普通的個體身上,想要奪走我們身上一切的時候,我們這些普通的個體還是有些事情可以去做。就算是絕對的權力,也無法從你身上拿走你的全部,我們還是可以保留一些自己的東西。當我看到那些人的時候,我覺得有一些慚愧,這個慚愧可能是對之前自己覺得悲觀主義者更成熟、更酷的想法的慚愧,所以我現在在悲觀和樂觀之間,這種悲觀的態度稍稍有了改變。

▲韓國時間 2014 年 4 月 16 日,韓國一艘載有 476 人的“世越號”客輪在全羅南道珍島郡海域發生浸水事故,之后沉沒。事故中, 296 人死亡,142 人受傷,另有 8 人下落不明。
文珍 :我自己的寫作也經歷了一些不同的階段,所以我很理解您的意思。比如我看《老爸,快跑》的時候,我覺得您可能借助自己的生活經驗更多,也有想象的成分。您的早期作品更散文化一點,更像意識流或者更偏重心理敘述的真實;后期似乎會有意識地去打破自己的局限,嘗試去理解自己以前沒有想過的事。我想知道的是,您會不斷質疑和調整自己的世界觀嗎?此外,我很同意寫作就是把縈繞于心的事情說出來,是為了治愈自己,相信這也是很多天性敏感又不善其他表達方式的寫作者最初的寫作動因。
金愛爛 :我在待人接物或者在自己人生的經歷中常常感到人有的時候挺沒意思,因為太好懂了,我在《外面是夏天》里面有一個小說描寫的是一個老師為了救溺水的學生死了,當我看到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又會覺得雖然人特別沒意思,但是有時候又會做出一些非常不同的、違背常理的選擇,比如像小說里面描寫的那樣,為了另外一個人而獻出自己的生命。我認為寫小說可能會治愈我自己或者是小說主人公心上的某些痛處或者是傷口、傷痕,也許讀我小說的人和主人公有類似的情況或者類似的經歷,可能會得到治愈,小說主人公也可能會得到治愈,但是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治愈或者完美的哀悼。你要勇敢面對困難,你要戰勝你的困難,你要戰勝你的悲傷,這樣的話只有當事人才能說,旁人不能說,也不可以說,我覺得作家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像在新聞報道也好,專欄也好,他們的語言有一些是沒有完全表達人物的經歷,新聞報道、專欄無法做到的事情就由我們作家來做。
家庭中的人不可能是完美的
文珍 :您關注的題材一直是比較廣闊的,比如一個短篇集里,會有比較先鋒的、意識流的篇目,也有非常傳統現實主義的篇章,還有以都市年輕女性為主角的,我猜想后者借助您的個人經驗更多。我覺得這種題材的均衡對于寫作者來說是很好的特質,不知道為什么,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十分確信您是得到過很多愛的人,也是一個可以很好地去愛別人的健全者,這是因為一個善愛的好人,才有能力關注到跟自己經驗并非完全重合的部分,一直在努力拓展自己對人性理解的疆域。
金愛爛 :我得到的愛大部分都來自我母親,我媽媽給我很多很多的愛。我寫作的動機挺多的,有的時候是為了稿費,有的時候是因為編輯催促,有的時候單純是因為寫作的快樂。我也希望我寫作的動機里面有一部分是源于愛,我想也有一些是源于愛,對別人的愛、對這個世界的愛。
文珍 :每個寫作者都會有一個繞不開的母題。像張愛玲會一直寫母女關系,有些人會一直寫愛情里的挫敗感,有些人的注意力在親情,但似乎您把自己真正的創痛部分藏得比較好。《尼克塔酒店》這一篇里寫到兩個家境完全不同的女孩一起去旅行,我甚至猜不到您到底在哪個身上投射了更多自己的影子。作為一個上學比同齡人要早兩年的獨生女,因為某種成長過程中的缺失,追求平等的友情是我很難不注意的命題。這當然是我的個人經驗。我也想知道您有兄弟姐妹嗎,有沒有自己覺得最繞不開的主題?
金愛爛 :我的作品里面第一大主題是家庭,家人對我來說是我接觸到的第一個我之外的外人、別人,家庭中的人不可能是完美的,也不可能是理想的,家對我來說是第一個我表達自己感情的地方,也是第一個我學習和練習感情,學習和去表達語言的場合。我在描繪家庭的時候,很多時候使用幻想和想象,就像如果我在幻想跳到上空的時候,如果下面沒有任何墊子,我跳下來肯定會摔得很疼,但是我通過幻想、想象,就等同于我在地板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墊子,這樣我想象自己跳到高空,就算掉下來的瞬間也不會摔到硬的地上,而是掉到地毯上,不會那么疼,我利用想象、幻想起到的就是這樣的作用。我的故事里面經常會和爸爸就像跟朋友一樣開玩笑,想通過這種開玩笑的方式去理解我的父親,這好比對方說對不起之前我已經先說了沒關系一樣。這可能也源于我個人經歷的缺失,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創傷、痛苦,這只是我個人經歷的一種缺失。

▲文珍與金愛爛
文珍 :我自己的理解,寫小說的人都是很懦弱的人,我也多次嘗試在小說里面完成我沒有可能完成的人生,所以我明白您說這不是創傷,就是一種想象力的填補的意思。就像借助愛的蠟筆在未曾畫過的空白上面,用想象力將之填滿。我也注意到您的小說里還有一個場景很常見也很真切,就是一對小夫妻好容易湊夠積蓄買了新房子,卻因為壓力太大遇到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問題。丈夫會假裝自己比妻子強大一點,但同樣也是這個社會的底層弱者。對此我不由對您的性別觀感到非常好奇,因為我們都知道,中國和韓國都是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東亞國家,韓國也常常被認為大男子主義盛行,最近也有很多爆炸性的新聞,比如鄭俊英,乃至于最近安宰賢和巨惠善的離婚案,類似這樣的新聞會對您的性別觀造成影響嗎?或者您中間有沒有調整自己的性別觀?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三十歲以前我是一個好學生,是一個被寵愛的年輕女孩,三十歲之后,才有幸看到更多世界的背面,在職場真正和男性成為非常直接的競爭者,在這個過程中,男權社會的真相一點點浮出。
金愛爛 :我在長大的過程中,我們家是我的母親強勢,一直到大學畢業,有一些部分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但我進入到社會以后,我自己參加工作,有一些東西確實像您說的那樣,我也受到一些沖擊。比如說儒教的影響之一就是長幼有序,在工作中或者在跟別人的接觸中,如果對方年齡大,僅僅是因為對方年齡比我大,我就要去考慮禮節的問題,我提這樣的問題是不是不太合適,會不會冒犯對方。后來經過一段時間,我現在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說我覺得禮節、禮貌和長幼有序是不一樣的,儒家強調的禮貌禮節跟我們平常說的我認為的那種禮節不太一樣,禮貌不是由我自己來遵守,而是需要雙方都去遵守。就算社會地位很高的女性,也有被排斥在外的、被邊緣化的經歷,我覺得作為作家,從來不去體會弱者的感覺的人和經常去想處于弱勢地位的人會是什么樣的感覺的人,二者寫出來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文珍 :我不了解韓國的情況,我自己的經驗,在職場女性似乎被假定為憑借性別受到特殊“關照”,更容易被人看見,其實更不容易被人看見,這兩者是一體兩面,有時候因為你是女人,所以你天然不夠好;有的時候你得到肯定,也會被認為對你的標準比對男性的標準低。事實上我覺得這幾十年,東亞的女性非常出色,很多韓國當代的女作家包括您都非常出色,其實在中國的寫作情況也很相似,男作家可能有更多的需要去擺脫的他自己的偏見和社會對他的影響,《我的忐忑人生》里面有一句話我很喜歡,“所有生命都是迸發的,因為我們會遭遇一個外界的殼,會去擠壓”,所以女性或許有更強烈的內在需求去摧毀現有的秩序,而男性則像蝸牛守著自己固有的殼。
金愛爛 :我在創作女性形象時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認為不需要特別地去理想化她們或者塑造一個非常正面的人物,那個本身就是對女性提出更苛刻、更嚴格的要求,我更想去刻畫塑造一個立體的形象。和男性人物一樣,她可以有缺點,可以做錯事情,她可以有欲望,也可以有自己的野心,她可以是一個強者,也可以是一個弱者,我在塑造她們的時候盡量避免寫得平面化的、表面化。
文珍 :奇怪的是,我反而對您作品里面的男性印象更深,而女性是更傳統、更符合常規想象的。
金愛爛 :寫《老爸,快跑》時恰逢韓國金融危機,所以那時很多人對這個作品的解讀是表現韓國父親脆弱的一面,但實際上他的原型更多來自于我父親。在韓國以前的作品中塑造的父親形象都是權威或者在家庭里非常專制,給人特別壓抑的感覺。我在刻畫爸爸的時候,我并不希望他是一個讓人感到害怕的父親,而是看起來稍微有點可笑,搞笑的父親形象。

▲電影《國家破產之日》,講述國家破產前的一周時間內,想要阻止危機的人和追逐利益的人身上發生的故事。
文珍 :我看到了您理解另外一個性別的努力,這當然是很好的。我的爸爸也很弱,在我的原生家庭里同樣媽媽也是更強的,給予家庭成員更多愛和照顧的一方,但我這些年也試著去理解他。我跟您差不多是同齡人,東亞的父親們顯然不如他們自以為和被規定想象的那么強大,甚至經常無法很好地完成他們的社會角色,這一點也在您的作品里充分體現。我十分好奇您未來的創作計劃。
金愛爛 :我之前寫的短篇小說素材很多是講空間,就是我自己的朋友、我的同齡人,描寫他們居住環境的小說比較多。我唯一的長篇《我的忐忑人生》則是關于時間的故事,我認為時間是作家們永遠的主題,我以后可能會往這個方向去寫。您讀了我這么多小說,我感到非常高興,如果您的小說有韓語版我也應該拜讀,但在韓國還沒有您的小說翻譯出版,所以很遺憾,覺得很對不起,非常期待有一天在韓國看到您的作品。
文珍 :謝謝金愛爛女士的真誠和友善,我也很感謝您為這個世界增加了很多動人的故事。最后一個問題,想請您在現階段用一個詞形容自己,或者用一段話來形容一下您最想要的狀態。
金愛爛 :羞澀,這可能也被理解為內向。我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也希望自己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不錯的人。我寫小說的時候描寫的都是人,但實際上我對人的了解還不是很深。其實我對人生也是在慢慢了解、認識的過程。
文珍 :我國的梁簡文帝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為文且須放蕩、立身且須謹慎”,正是您說的意思。我們可以在小說里面盡量展現矛盾沖突,揭示人性的欲望,但本人經常看上去都很乏味的,我也是這樣的人,一個有點過分小心、不希望生活得過分戲劇化而消耗太多精力的人。但我想,謹慎和羞澀只是一個相似的外殼,身為寫作者,更好的方式就是通過文字來了解對方。十分高興認識您和您的作品,也希望您的作品被更多中國讀者知道和喜愛。
本文對談內容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提供
編輯丨十三
圖片部分來自網絡
本文為澎湃號作者或機構在澎湃新聞上傳并發布,僅代表該作者或機構觀點,不代表澎湃新聞的觀點或立場,澎湃新聞僅提供信息發布平臺。申請澎湃號請用電腦訪問http://renzheng.thepaper.cn。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