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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丨沒了好戰的博爾頓添堵,特朗普接下來如何收拾亂局?
9月10日,約翰·博爾頓的白宮歲月終于走到了頭,美國總統特朗普當天用兩條推文宣布了這位以好戰著稱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謝幕。
博爾頓是繼弗林與麥克馬斯特之后,特朗普的第三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一度深受特朗普賞識。不過,特朗普在10日的推文中稱,他與政府的其他人一樣,“強烈不同意他(博爾頓)的一些建議”,因此要求博爾頓辭職。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刁大明認為,特朗普和博爾頓產生分歧已久,但是導火索還是最近的阿富汗撤軍問題。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美國研究中心主任吳心伯教授和南京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院長朱鋒都提到,特朗普這步棋或許和明年大選有關。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所副所長倪峰則認為,博爾頓的離開會使美國外交政策更靈活,更講究方式方法。
博爾頓壞了特朗普的事
澎湃新聞:特朗普將博爾頓解職,有哪些方面的原因?
吳心伯:主要是因為與特朗普政見不和。在特朗普關心的幾個問題上,朝核、伊核,還有阿富汗問題等等,特朗普都希望盡快取得進展,這樣有利于他的大選,顯示他的外交成果。而博爾頓極端鷹派的做法,實際上壞了特朗普的事。他不是從特朗普的政治需要去考慮,而是從個人的政治偏好出發。
倪峰:博爾頓和特朗普有相似的地方,都是美國的右翼,但特朗普是所謂的“反建制派”。傳統的保守派認為美國要對外強硬,推廣美國的價值觀,對于那些敢于挑戰美國的對手要采取強硬的手段。但是特朗普“美國第一”、“美國優先”的觀點認為,過去傳統的做法把過多的精力投入到外部事務上,忽略了本國事務和本國的福利,比如像伊拉克戰爭花了大量的錢還沒有成果。博爾頓主張對朝鮮強硬,甚至不惜可以采取武力。特朗普則主張可以嚇唬,可以施壓,但不愿意開戰。這是他們對外觀念上的分歧。
還有就是跟兩人性格有關系。有些人是,你是老板我就聽你的,比如國務卿蓬佩奧,基本上特朗普說什么就做什么,但博爾頓就是一個很固執的人。
刁大明:兩個多月來就一直有這樣的聲音:特朗普和博爾頓在伊朗和朝鮮政策上都產生了比較大的分歧。這可能是長期積累的一個結果。目前看“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阿富汗撤軍問題。博爾頓是代表美國傳統的一些保守的強硬派、鷹派勢力,對于撤軍這件事是強硬反對的。后來協議沒有達成,而且后續出現了一些波折,特朗普也取消了與塔利班的會談。現在看特朗普是明顯遷怒于博爾頓,可見阿富汗問題就是一個導火索。
長期以來博爾頓在整個決策團隊里面立場其實是比較孤立的,而且明顯是個“戰爭鷹派”,強調窮兵黷武,讓即便是比較保守的特朗普的外交團隊也接受不了。所以,博爾頓被解職應該說是特朗普政府外交決策團隊內部路線紛爭的一個結果。
另一方面,特朗普也進入了謀求連選連任的節奏。距離大選還有14個月,這個時候對于他來說,一切內政外交的決策唯一的目標就是為連任加分,比如阿富汗撤軍。博爾頓的很多主張是不夠加分的,博爾頓本身不符合特朗普目前將連任幾率最大化這個唯一目標。
不會打破現有的政策格局
澎湃新聞:博爾頓離開白宮之后,特朗普政府對外政策會有什么變化?
吳心伯:總的來講,博爾頓離開白宮之后,幾個熱點問題有望朝著特朗普所希望的方向發展。朝核問題取得進展的可能性大一些,因為特朗普和金正恩已經建立了直接的聯系,雙方都有意愿。特朗普政府可能會在朝核問題上做一定的讓步,換取朝鮮同意雙方恢復談判,把美朝關系向前推進。伊核問題現在則還很難說,伊朗現在愿不愿意跟美國談還是個問題。
在阿富汗問題上,美國政府已經跟塔利班談了很長時間了,我估計也不會真的前功盡棄。所以新人上來之后,特朗普還是會要求團隊繼續與塔利班談判,爭取在大選年到來之前,美國能夠從阿富汗撤出幾千名士兵。這個在政治上,特朗普是很需要的。
朱鋒:博爾頓離職是一個比較明確的信號,表明在明年大選前現有的政策格局不會被打破。特朗普的朝鮮政策、伊朗政策還是會維持現狀,更多地傾向于采取軟硬兼施的政策,在阿富汗問題上也會繼續推行現在與塔利班接觸對話的政策。硬的方面,包括在伊朗問題上加強制裁,在朝鮮問題上采取不松動姿態;軟的方面,美國也多次表示愿意和伊朗談,而且波斯灣聯合巡航也并不等于聯合的軍事強制行動,不準伊朗油輪外出。所以,現在特朗普認為他在伊核和朝核問題上的現狀還是可以維持的。圍繞明年大選,在中東和東亞外交上,恐怕特朗普政府對這兩大熱點問題并不想尋找強勢的解決方案。
倪峰:總體來說,博爾頓代表著美國國內最鷹派的力量。他走后,美國外交政策會更靈活,講究方式方法。朝核、伊核問題上的強硬立場可能會有所改變,美伊和美朝向談判的軌道上傾斜。博爾頓離職后,美朝關系不會朝惡化的方向走,可能開啟新的談判過程。
鷹派今后必須更加識時務
澎湃新聞:博爾頓出局是否意味著鷹派在特朗普政府中的地位下降?
吳心伯:不完全是,因為特朗普本人就是一個鷹派。只是說,鷹派今后必須更加識時務,不要不識相,在什么時候該強硬要根據特朗普的需要來做,而不是根據自己的偏好一味的強硬。特朗普政府里面還是以鷹派偏多,包括蓬佩奧也是鷹派,但是他比較精明,他基本是按照特朗普的意愿去做。
朱鋒:我并不覺得特朗普解職博爾頓就意味著鷹派在特朗普政府中的地位在下降,因為特朗普政府幾乎主要的內閣成員都是鷹派。
博爾頓的離職只是代表了博爾頓這樣的新保守主義的鷹派,特別是那種強調美國必須動用軍事手段解決問題的鷹派的影響在下降。但是,今天對美國鷹派的定義不再只是指主張強勢的軍事行動或軍事打擊。現在的鷹派更多的是以美國的利益、美國的立場、美國的價值來左右對外政策,而且只要不符合美國的口味,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就不顧美國原來同盟的協調,強行以美國的方式解決問題,在朝鮮和伊核問題上都很明顯。
倪峰:博爾頓離任跟鷹派失勢沒有太大關系。特朗普的內閣就跟他的私人公司一樣,只能聽他一個人的意見才管用。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炒了你。
繼任者必須按特朗普政治需求行事
澎湃新聞:特朗普挑選新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會有哪些考量的因素和可能性?
吳心伯:博爾頓離開之后,我認為不管誰來接替他,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都必須跟著特朗普的政治需要行事,這是一個前提條件。特朗普用下一個人的時候他也要搞清楚,這個人是忠于他,為他辦事的,而不是利用這個職位來推進自己的政策偏好。
朱鋒:特朗普上臺以來,他的內部政策團隊就一直存在問題,例如國防部長已經換了三任。國安團隊原本是他的主要政策決策團隊,而且是安全問題上跨部門協調的機構。美國媒體也報道,和以往的美國政府相比,他的安全團隊的政策協調不好。現在來看,如果特朗普選擇新人,我覺得這個新人不在于他的路線基礎和背景,而是在特朗普現在這種比較紊亂的安全架構中,能不能真正履行安全事務助理的責任。
刁大明:可能會有軍方的一些前將軍、高級將領作為接替博爾頓的人選,這符合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這個職位的傳統,之前也有軍方人員擔任過,博爾頓之前的麥克馬斯特是比較近的一個例子。馬蒂斯去年年底離任后,美國軍方的聲音其實沒有得到有效表達。如果特朗普選擇軍人,一方面會出現一些相對比較穩健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找了一個能夠平衡蓬佩奧的角色。
另外,也有人認為可能會選擇外交官或者是政治人物,例如朝鮮問題特別代表史蒂芬·比根,甚至是伊朗問題代表布賴恩·胡克。如果選擇這些人那其實就是強化了蓬佩奧的作用。之前有猜測,比根跟蓬佩奧互動是比較理想的。如果比根接任,則意味著蓬佩奧的聲音會更大,其結果可能就是完全一邊倒。這顯然可能有利于特朗普,因為蓬佩奧支持的就是特朗普的政策,相當于政府完全由特朗普的個人理念驅動。
博爾頓任上表現乏善可陳
澎湃新聞:如何評價從2018年4月至今,博爾頓作為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表現?
吳心伯:我覺得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乏善可陳。博爾頓沒有做成什么事情,只是制造了更多的問題。到了特朗普要“摘果子”的時候,博爾頓還繼續“搗蛋”。博爾頓的表現可以說乏善可陳,毫無建樹。
朱鋒:博爾頓這十七個月的表現沒有任何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博爾頓與特朗普整體的風格和安全問題的價值理念一致,但是他與特朗普和整個安全團隊的關系都有問題。
刁大明:一開始博爾頓的確代表了特朗普的一些執政理念和外交想法的,雖然很極端。但是他堅持唯一的理念,這對特朗普來說毫無意義。在某些議題或者場合上,博爾頓在某些階段的作用可能很符合特朗普的心愿,但面對政策不確定性很強、外交上比較猶疑善變的特朗普,博爾頓只能滿足其一時的訴求。他在政策的選擇上遠遠趕不上總統的一些想法,無法給特朗普提供針對性很強、因勢利導的、符合大方向、滿足大目標的建議,而是完全固執己見,堅持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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