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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倫敦泰特看朵拉·毛雷爾溫和的顛覆:從黑白影像到色彩幾何
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為期一年的展覽“朵拉·毛雷爾(Dóra Maurer)”,展出了1937年出生的匈牙利女藝術家朵拉·毛雷爾的作品35件。展品橫跨藝術家50年的創作生涯,包括幾何作品、攝影、電影和油畫等,以此講述其運用觀念在不同媒介領域展開詼諧幽默的實驗。

朵拉·毛雷爾于1937年出生在匈牙利的布達佩斯,作為一位生活在詩人和音樂家社區中相對獨立的藝術家,她的藝術生涯開始于蘇聯時期的匈牙利,早期的藝術創作就呈現出觀念性。
1968年在巴黎和布拉格革命時,藝術家們拒絕商品化的藝術品,這成為毛雷爾藝術的鋪路石。她1971年的作品《用鋪路石能做什么?》也正是對此的回應,在這組黑白照片中,她在匈牙利郊外的河岸上玩著一塊小石板。她將它包起來,打開、抱著、親吻,最終藏匿在河岸旁的草叢。正如英國藝術家理查德·朗對棍棒和石頭臨時性的排列一樣,毛雷爾利用這個被臨時發現的物體創造了一個短暫的互動性雕塑。同時也將無藝術價值的鋪路石做了觀念的象征。

基于數學系統的“自畫像”
朵拉·毛雷爾的藝術基于一套數學的復雜系統。她遵循著一種主題,即給出觀眾一系列選項,看他們會如何回應。學習平面設計的毛雷爾,在初期創作中較多使用印刷的形式。到了1960年代將拼貼畫、攝影和電影多種藝術形式融合進自己的作品。她在許多創作中將簡單的動作拆分,由此觀眾可以直觀地看到作為一個運動過程的作品,而不是一張關于運動的照片。
毛雷爾經常出現在自己的鏡頭前,《七捻 I-VI 1979/2011》是一幅藝術家的自畫像,由六張黑白照片組成,每張配有相框排成一排。 第一張照片中的毛雷爾拿著一張方形的空白紙,大部分的臉被遮住,只有她的右眼和發際線可見。隨后的每張照片都呈現出藝術家以相同的方式舉起前一張照片,但是逆時針旋轉了四十五度。在每張照片中,她的實際臉部或多或少地朝著相機傾斜,每一次都會露出更多的臉。該作品于2011年重印,而此次在泰特展出的是它的第五版印刷副本。

通過將自己置于攝影鏡頭的前與后,藝術家模糊了她作為創作者的活躍地位與作為被動的觀察主體之間的界限。然而這些作品所關注的不僅僅是自我呈現,更是運動、比例、變化和連續。在《毛雷爾制造》一書中,攝影家兼策展人Kincses Károly曾這樣表達自己對毛雷爾作品的理解:
“如果我們更近距離地思考‘變化’的概念,那么會從變化中發現一種運動。正如在毛雷爾的自畫像中所出現的那樣,這一運動不應被理解為機械運動,而是眼睛的運動,運動作為感知的過程……呈現出作為藝術過程的變化。”
遮掩,揭開,轉動,翻轉或是扭曲是毛雷爾作品中永恒的元素,不管是攝影還是電影、平面設計作品中均有體現。

帶著詼諧元素的優雅創作
或是出于對藝術價值的理解,也出于金錢的考量,毛雷爾的創作中不會出現貴重的材料。相反,運用反常的材料進行藝術創作成為了她頑固的個人方式,也是她作品內反叛的彰顯。她用舊線圈作印刷版畫,將紙壓在尖銳生銹的金屬上,然后移動線圈,使圖像演變成華麗的螺旋形。她在家中的廚房拍攝了一個杯子里移動的陰影。她甚至還拿起印刷板一遍又一遍地折疊,用幽靈般的灰色墨水印出效果,使它看起來像自己的幽靈。這些看似簡陋的方式卻孕生出優美智慧的結果。

智慧和數學延伸出的詼諧元素活躍在毛雷爾1970年代的創作中。當時的毛雷爾通過教藝術謀生,并與其他地下藝術家一起工作。她在1972年創作的《可逆和可變的運動階段,3號》,幾乎可以說是對當時美國和西歐藝術界莊嚴的觀念主義的戲仿。她拍攝下一名男子坐在椅子上,起身、站立、坐下、又站起,停在半空等等,按照不同順序反復,直到座位突然空了,表演者離開。毛雷爾從男子的背后對其進行拍攝,男子所有的動作變化都像代數序列一樣被標記,呈現出他的臀部和椅子間荒謬的數學關系。
最能生動引發地下樂趣氣氛的作品當屬于毛雷爾1977年的作品《平行線,分析》。 在兩層照片中,兩位攝影師沿著布達佩斯一個公寓樓中相對的陽臺奔跑,邊跑邊為對方拍照。兩人停下拍照的每一個間歇點雖事先被精確計算,但在照片中仍可見到由奔跑速度不同而產生的微小誤差,最終毛雷爾先達到終點。兩人看似在既定的規則下做著完全同步的運動,但這期間生發的偶然性卻“從中作祟”,形成意想不到的張力。

從這些作品中不難發現,毛雷爾以重復表現運動的狀態。比起單一的照片,她更多采用系列的表達方式。這使得她能夠在攝影這一傳統上與靜止、停格瞬間和及時動作相關的媒介中加入連續性和敘事元素。這種系列性質的呈現超越了媒介本身的界線和慣常定義,使攝影作品的功能不再只是紀錄而更多是對“變化”的表達。毛雷爾通過她精確縝密的計算讓簡單的畫面轉變成萬花筒式的圖像,調動觀者的感知。


以顏色營造飄浮空間
20世紀80年代,隨著冷戰接近尾聲,東西歐間的交流逐漸變得可能,毛雷爾又找到一種新的詮釋。1983年,她受委托為奧地利布赫貝格的一座中世紀塔樓創作。那時的她自創了所謂的“空間繪畫”——介于畫布和壁畫間的裝置,頗具動感——并在這條路上義無反顧。在畫作中,對她的觀念藝術的熱情和對混亂無序的熱愛相碰撞,煥發出新的力量。

此次展覽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她《重合》系列中的38號作品,畫于2007年。藍色,黃色和綠色(或者只是藍色和黃色,疊加后產生綠色——這就是謎所在),這些奇幻起伏的形狀似是在墻上飄動,又像是從窗戶上飄落下的紙片,在夏日的微風中緩緩下降。畫面充盈著興喜與自由。

值得注意的是,同時期許多有才華的藝術家在后期便逐漸喪失原本的創作活力和想象力。米蘭·昆德拉的小說和楊·史云梅耶的電影都被作為丟失緊迫感的例子,而相比之下,毛雷爾后期迸發出新的創作活力著實令人倍感興奮。
無論是流離失所,還是安心創作。毛雷爾對藝術的感知力始終如一,卻又沒有只陷入一種觀念,是從數學出發的攝影到顏色營造出的飄浮空間,觀念隨著時代而變化,或是她藝術永葆生機的原因。

在英國,朵拉·毛雷爾是一位不被人熟悉的藝術家,她是作品帶著數學的規則、斐波納契數的優雅和懸疑的構建。或許它與時間有關,或許在今天這個焦慮的世界里,看到這種樂觀的藝術也是一種樂趣。

注:本文編譯自泰特現代官網展覽信息、英國《衛報》藝評人Laura Cumming《溫柔的顛覆》和喬納森·瓊斯《反叛的色彩》,展覽將持續至2020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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