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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仇鹿鳴、唐雯:歷史學者的人文旅行
2019年7月7日,《問彼嵩洛——中原訪古行記》首發式在晨暮線書店舉行。青年學者、該書主編仇鹿鳴和書中《升仙太子碑的生命史》一文作者唐雯,與讀者們分享了關于這本書創作中的一些心路歷程,以及他們對旅行與文化的許多經驗與思考。

“比我還年輕的古跡”
仇鹿鳴一上來就拋出 “比我還年輕的古跡”的概念,引得觀眾們先是一愣,隨即會心大笑。他說,每個人都有對于異鄉的好奇,而隨著大家生活水平的提高,旅行已是司空見慣之事。旅行可分兩種,一是自然景觀,如山水的美麗或沙漠的浩瀚,是憑借直覺可以感知的;二是人文景觀,這時我們關心的是獲取知識、了解歷史。但從現狀來看,如何達成一次高質量的人文旅行,是有困難的。困難在于,一是商業化不夠,一是過度商業化。于是許多非常漂亮的人文景點很少有人去,而充斥著游客的往往是“比我還年輕的古跡”。
當代復建的一些“古跡”,可以滿足旅客幾乎所有的想象和需求。比如,潼關和函谷關,其中“潼關”還在建。而函谷關,旅行團普遍帶團去的那一處完全是新的。真正漢代的函谷關遺址,在洛陽下轄的新安縣,絲綢之路申遺的時候還做過正式的考古發掘。但游客非常少,甚至憑“學習強國”積分可以免票。而新建的作為旅游點的函谷關則是門庭若市。那么你會選擇哪一個呢?或者說是不是根本沒有選擇?
另一方面,即使到了歷史的現場,就一定能夠理解歷史嗎? 這個疑問,對于專業學者也是存在的。比如最近熱播的《長安十二時辰》,作者馬伯庸的一大特色,就是會盡可能利用歷史研究的成果,復原當時的情景,所以書和電視劇都獲得了較好的評價。但另一方面,中國歷史上有兩個長安,漢長安和隋唐長安其實是兩座城市。而讀者即便在看了《長安十二時辰》后,跑到西安去,看到的也不是隋唐的長安,西安城雖然保存了部分唐代長安街坊布局,除了小雁塔、大雁塔等少數點及如大明宮等后來根據考古發掘復建的,包括城墻在內的主體城市風貌都是明清時代的。當然,這些未必不好看,但是不是讀者原本真正想看到的東西呢?
《問彼嵩洛》中選擇的線路,主要是嵩山及其周邊。嵩山周圍,最有名的自然是少林寺。但實際上現在能看到的少林寺常住院是相當晚近修建的。值得觀察的是魏晉之后佛教流行對嵩山周邊人文景觀的改變。目前保存在地面上的古跡,更重要、更有歷史的是塔。寺院多為木構建筑,往往是屢次毀壞,屢次復建;而塔是磚石結構,容易傳承久遠。嵩山周邊保存了許多北朝至隋唐時期的重要的佛塔,最有名的大約是嵩岳寺塔,是目前唯一被認為是北魏時保存至今的塔-,是第一批國保單位。另外如法王寺塔非常漂亮,位置也好,鑲嵌于群山之中。
“旅行是一個很私人化的東西,每人愛好不同。但是像《問彼嵩洛》這樣一本書,集合了我們九個人各自的眼光和傾向,而且能夠寫成書的,都是經過篩選,達成私人化與公眾化的平衡,因而可以說是一個能讓普通讀者來了解歷史的一個比較重要的切入口。”仇鹿鳴說。
任何東西都會有后來人的附會,這本來就是歷史的一部分。但如果我們帶著人文的觀念去看,去理解歷史,或者說旅行中不僅僅是看現代修的“古跡”,那我們需要觀察得更仔細,思考、學習更多。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專業研究者,各自的背景、知識儲備也不同。“對這本書的作者們來說,每個人關心的點也不一樣,由此,在共同的旅程中獲得不同的對于歷史現場的理解,碰撞出不同的火花。這些或許是在專業之外,可以和更廣大讀者分享的知識和感想。這也是這本書會誕生,或者說我們愿意寫這本書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一代女皇武則天的隱秘心事
這次的嵩洛之旅,一代女皇武則天親自書寫、下旨建立的升仙太子碑,是考察重點之一。作者們聯系當地文保單位,打開鐵將軍把守的大門,得以一睹巨碑真實面貌,拍攝了不少照片,還從研究資料中找到數十年前尚未被石墻與鐵門保護起來的升仙太子碑照片。在展示了許多罕見照片之后,唐雯和大家分享了她對女皇的理解和這篇文章的寫作經過。
升仙太子,字面上指的是著名仙人王子晉,據說武則天晚年常常會去嵩山小住,有一次路過王子晉的廟,見其已破敗,遂下令重建,并為之立碑,親自撰寫碑文。這個飛白書的女皇手跡,是獨此一份,極其珍貴的。但是在表面的故事之下,當我們仔細去考察,發現其背后隱藏的,是武則天對大兒子李弘的思念。站在升仙太子碑的前面,可以看得到李弘的陵墓。所以當時唐雯非常想去現場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夠望到,距離是不是真的那么近,由此來進一步揣摩、體會女皇立碑以及每次去看這塊碑的心情。
說到這里,唐雯不無郁悶地埋怨仇鹿鳴他們的嵩洛之旅沒有帶上她。仇鹿鳴的解釋是同行皆為男性學者,旅途條件又十分艱苦,帶一位女士不方便。另外,他們拍了很多升仙太子碑以及李弘恭陵的照片,使唐雯的文章有了更加確實的依據。另一位人在北京未能到場的主編耿朔,在遠程發來的視頻中,也特地跟唐雯打招呼,承諾以后再舉行一次女學者的考察,他來擔當外援。
說完自己的文章,唐雯還分享了她對于書中其他一些文章的讀后感。如胡鴻《天下之中的苦樂悲歡》,看開頭部分北方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后的一些“熱昏”事跡,讓人會心一笑,而看到后面洛陽屢遭“掠地屠城”的悲慘命運,盡管胡鴻的筆墨十分克制,卻還是讓人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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