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6月，天后Rihanna登上美國知名時尚雜志《Interview》封面的一組圖片上了熱搜，其中一張“蒙臉照”更是廣為傳播。但很多人卻不知道，Rihanna臉上帶的那個不叫“頭套”，而是有著一個洋氣的名字——臉基尼（Facekini），它的發明者是中國青島的一個大媽。

今年63歲的張式范沒有想到，自己十幾年前用秋衣褲做出來的臉基尼，如今已經走青島，走出中國，走向了全世界。

為防海蜇，她發明了臉基尼

臉基尼不是張式范的第一次發明，在那之前，她已經設計出了水母游泳衣。

喝啤酒、吃蛤蜊、洗海澡，是青島人的幸福三寶。但是，有一種生物卻妨礙了青島人暢游大海，那就是海蜇。以浮游生物為食的海蜇會季節性在淺海出沒，大的海蜇觸須張開足有五六米長，劃過人身上就會留下咖啡色的蟄痕，又痛又癢。

因為丈夫做水中健身器材設計與出口生意，張式范也接觸到了游泳用品，開了一家潛水游泳用品專賣店。經常有來店里的顧客跟張式范講，他們在海里游泳時被海蜇蜇到了，來訴苦的人越來越多，熱心腸的張式范就想到海邊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來到海邊，她抬眼朝海里觀望，游泳的人群中有不少穿的都是秋衣秋褲，不僅無法防海蜇，而且棉質衣料吸水性強，在海里又沉又不美觀，“成群的人穿著家居服在海里游，花花綠綠的，很煞風景，白瞎了這么漂亮的青島海灘”。

還有一個朋友被紅海蜇蜇到之后，終生海蜇過敏，一次在飯店不小心吃了用海蜇湯調味的白菜，結果當場喘不過氣來，雙眼紅腫，全身起疙瘩，內臟翻江倒海。

這時候張式范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一段記憶。6歲時，借住在奶奶家的一個護士在下海救護演習時被海蜇蜇到了，手臂上起滿大泡，涂滿了锃亮的藥膏，這給幼小的張式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原來海蜇這么厲害。

所有這些讓張式范下了決心，得做出一種更能防海蜇的游泳衣才行。2004年，張式范按照自己的設計，找廠家定做了一批長袖長褲萊卡布料水母游泳衣，沒想到，一在店里出售就大受歡迎。

張式范設計的水母游泳

不久，有個老太太來店里，給張式范“提意見”了：“你做水母衣真是做了件善事，但是善事只做了一半，光保護身子，臉和脖子護不著。”

老太太這么一提醒，張式范認識到這確實是個問題。她拿出了家里的舊秋衣褲，結合滑雪護臉帽和潛水帽的外形和功能，和鄰居兩個人用縫紉機折騰了三天，設計出了第一代尼龍臉基尼，“現在看很不像樣，但是當年很快就賣斷貨了”。 

張式范設計的臉基尼

張式范的臉基尼從2004年的第一代，到目前已經升級到第八代，在面料、圖案、設計細節上逐步改良，還出了秋冬版，光專利就申請了18項。2007年，張式范開了淘寶店，年銷售額很快就突破了200萬元。2018年，臉基尼還入選了“人民的寶貝總決選”前30名。

張式范的臉基尼淘寶店

張式范很為自己設計出水母衣和臉基尼自豪，“我從做水母衣開始就覺得自己在做善事，有人給父母買，有人給丈夫妻子買，很多人來店里第一句話就是‘你這好東西酒香不怕巷子深’，有時候都有點激動地想掉眼淚”。

用臉基尼宣傳中國文化

有些人無法欣賞臉基尼，覺得太“土味時尚”，甚至雷人，張式范不以為然，“臉基尼都上過美國《時代周刊》和法國頂級時尚雜志的封面，還有人專門買了我的臉基尼水母衣去參加馬拉松，他們覺得很時尚很好玩”。

張式范設計的京劇臉譜臉基尼

不僅如此，張式范還把臉基尼變成了傳統文化甚至國家大政方針的呈現載體。

丈夫對字畫文物頗有研究，還開過畫店，張式范就與丈夫一起，把很多文化元素融入臉基尼的設計當中，“我們出概念，然后找畫師，每一個系列都要反復對接修改很多次”，目前已經出過十大瀕危動物、京劇臉譜、一帶一路、皇家服飾、仰韶文化、馬家窯文化等多個系列。

一帶一路系列臉基尼

張式范和丈夫二人均為青島人，對青島海灘有著由衷的深厚感情，在青島土生土長了半個多世紀，二人覺得海水浴場風景雖美，卻缺乏變化，“人們都審美疲勞了，我們就想通過臉基尼讓青島的審美更為多元、新潮、有深意”。

比如十大瀕危動物系列，“我們把自然界的造化引入浴場，讓大家尤其兒童把動物穿上身，可以喚起大家保護動物、保護自然的意識。而且，穿著這樣的衣服在海里游泳的時候，我們的境界就自然會大起來，海邊就不只是海水浴場了，我們其實是置身于大自然當中”。

十大瀕危動物系列臉基尼

采訪中，張式范還提到，法國昂熱大學社會學專業的教授還專門組隊來青島，對她進行過訪談，當時他們想解答的問題是“為什么比基尼面世之后很快銷聲匿跡，而臉基尼能夠發揚光大”。訪談過后，調研組得出的最終結論是，比基尼只是一種思想的解放，用三點式泳衣更好地展現女性身體的美，但缺乏功能性，而臉基尼是審美和實用的結合。

法國昂熱大學訪談張式范

不僅如此，臉基尼還可以承載文化元素，成為中國文化和中國社會生活的載體，“我們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可以發掘的元素取之不竭，這也會讓臉基尼永葆生命力”。

癡迷設計，“一條褲子能連續畫四個小時”

臉基尼大大充實了張式范的退休生活，她笑言這十幾年比上班忙多了，“我很多朋友退休后無事可做，每天都不知道怎么打發，日子太枯燥，我有時候都忙到半夜，還全世界跑展會”。

在因為臉基尼“一戰成名”之前，張式范在服裝廠工作過，也在公交公司做過乘務員和行政，1970年代還下鄉種過地。

16歲初中畢業時，張式范進了服裝外貿工廠，在那里，她接受了扎實的服裝設計培訓。當時的張式范對服裝設計非常癡迷，“我拿報紙畫衣服的設計稿，一條褲子能連續畫四個小時，后來單位的同事經常買了布讓我做衣服，我做好的衣服熨都不用熨”。

張式范正在進行臉基尼制作

臉基尼剛面世時，并不是所有人都認可，2005-2007年，張式范還在青島至黃島的輪渡上投放過電視廣告。“我還去海水浴場做過推廣，一開始浴場不讓賣，說會嚇到孩子，后來那個不讓賣的保守領導也改變了觀念，好東西終究是會普及起來的。”

如今，臉基尼不僅在國內大有市場，日本、歐美、西亞、東南亞各地都有臉基尼的粉絲，德國、法國、荷蘭、丹麥、俄羅斯的國家電視臺都對張式范進行過專訪報道。

任何一個國家的人想要了解異域國度，都需要借助一些符號，張式范很自豪自己的臉基尼就是這樣一種符號，“曾經有外國記者跟我講，‘很多人是因為臉基尼才知道青島的，青島因為你而更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