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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文人的故事,個個都是末路窮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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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陳年喜
編輯 | 劉成碩
詩家事業君休問,不獨窮人亦瘦人——陸游《對鏡》
D城,據說已經有些歷史了,五百年還是八百年?沒有人說得清楚,丹江岸邊那座青磚灰縫的船幫會館有明確記載建于明末,高大嵯峨,氣勢宏偉,站在城后幾億年前火山巖堆積起來的雞冠山上向下看,在現代水泥建筑叢林中,依然如鶴立雞群,可見當年船運業的繁華與一方商業生活的氣象。但一山一江夾一城,受地理條件限制,小城的格局一直沒有形成規模,到今天,仍像個長不開的小人兒。
九省通衢之地,水旱碼頭,商業與文化相隨相生,從古到今,這是個出文人的地方。文化是個好東西,而文化人的故事,他們因之而明明滅滅的種種命運,可謂浩如秋天層層疊疊的落葉。這些年里,我見過聽過的一些人,一些故事,起起落落飄飄蕩蕩,布滿了一江兩岸斑駁的空間。
老六:鏗鏗鏘鏘都是書
有一年秋天,我們幾個人去丹江河里炸魚。那時候的丹江水還很清澈,也很盛大,一個浪能打出幾米遠。站在岸上可以一眼看清哪里有魚,哪里沒魚,哪里魚大,哪里魚小。我們長期觀察的經驗是,水直無魚,水曲才有,就是在河水拐彎水勢變得平緩的地方,才有魚群聚集。
丟下去一顆炸藥包,“轟”地一聲巨響,水花和細沙撲向天空,水面立即可以看到一群魚翻起了白白的肚皮。我們大喊:“老六,老六,快下水。”老六是我們當中水性最好的,沒有他在,炸藥包幾乎是白糟蹋。老六立即浪里白條一樣沖向魚群,抓一條扔一下喊一聲,一會岸上就積起一個小魚攤。大伙收拾了魚,高奏凱歌還。
老六其實并不愛吃魚,就是陪大家快樂,大伙吃魚喝酒時,他給我們講卡夫卡、里爾克、弗洛伊德。老六好讀書,幾乎讀遍了中外名著,他屬于述而不作的那種人。大伙說:老六,“你可是真正的知識分子呀!”老六急擺手:“哪里呀,我就是個知道分子。”
老六的本職工作是打鐵,他祖上三代都是鐵匠,一輩一輩傳下來的好手藝。鐵匠的手藝分兩種,一種是形,即打什么像什么,打出來的器物精巧好看,這個不難,難的是刃器活,即淬火技藝,老六的淬火技術已臻爐火純青地步,什么樣的鐵,什么樣的鋼,用什么溫度的水去淬,清水還是濁水,淡水還是鹽水,他看都不用看,全憑手感。經他淬出來的刃器,扯一根頭發放上去,吹口氣就斷了。
老六的鐵匠鋪子在城南,鐵匠鋪子上面是日夜轟隆響的火車橋。每天快車慢車有多少趟,幾點從南向北開一列,幾點從北向南開一趟,他比火車站的列車表都準確。老六有些孔武,但沒有多少胡子,倒顯得白凈。我領教過他的手藝,有一回,下雨沒事干,去看他打鐵,他正給人打一只鉸刀。鉸刀多用于工業車床上加工器件用,民間還沒聽說過作什么用途。他將一塊彈簧鋼板截了一段,大火燒透,錘打,再燒透,再錘打,如是者十幾次,最終鍛打出一塊黑亮的精鋼。我見過別的地方的鐵匠鋪早都用上了汽錘,匠人絲毫不用費力,只需掌握火候和器形就行,老六還一直用人工大錘。他說,錘砸在鋼鐵上,我知道它熟了幾度,該用多大力氣,還需要幾道火功,手感都會告訴我。汽錘汽割那洋玩藝,我用不了。
鍛打成功的鉸刀,像極了電影里大俠們用的飛鏢,小巧精致,烏藍烏藍得慘人。他將鉸刀隨手一扔,噌一聲插進了一塊鐵皮里,再拔出來,刃口絲毫無傷。他說:“也只有小日本,才有這個鍛鋼技術吧。”
事情還是出在了鉸刀上。
當大伙知道壞消息時,老六已經進了看守所的班房。他給人鍛打的鉸刀,被人用來加工槍管了。那個人造了很多根土銃,賣到了很多地方,有一個人冬天到山上打野豬,被人舉報了。張三追李四,李四追王五,最后追到了老六頭上了。本來造槍與老六沒一點關系,但鉸刀是老六打造的,等于他向罪犯提供了關鍵設備支持。那人用鉸刀將鋼管從這頭向那頭鉆透,作了槍管,而管槍是槍支的最核心部件。
老六被判了一年六個月,鐵匠鋪設備全部沒收。老六也沒喊冤,只是求人把他那本讀了一半的《資本論》帶給他。也不知道他讀得怎么樣了?算下來,老六再過兩月也該出來了。
張則成:丹江河畔篩沙客
丹江從秦嶺南坡的鳳凰山下來,九曲十八折之后,在D城段變得馴服溫良,一路挾帶的泥沙因地勢平緩而沉淀,沉淀下來的泥沙長滿了蘆蕩,年年蘆花漂白了兩岸。堅硬飽滿的河沙是上好的建筑材料,也是最方便的衣食財源。張則成一家多年一直靠淘沙生活。
張則成最初是民辦教師,教了十三年書,到后來,政策一刀切,所有的民辦教師都得清理掉,大學擴招之后,國家有的是人才。大伙上訪爭議了兩年,沒有任何作用,拿了一千二百元補償金,回家了。
此時城鎮化大興大起,張則成家的一畝三分地早化作了開發商的樓盤,連種一顆白菜的地方也沒有了。張則成買了一把鋼篩,帶著愛人沿丹江河灘找沙場篩沙賣。除了有辦法的人家,周圍人差不多都在干這個。除了受天氣欺負,也受河道管理部門的氣。他都記不清這些年,被沒收了多少張沙篩了。
篩沙是件非常苦累又無聊的活,早晨天不亮起床,做了硬實飯,飽飽的吃好了,準備足一天的干糧和水,太陽冒山尖時趕到沙場。買沙的大三輪、小三輪起得很早,趕晚了,買方就會去買別人家的沙,你的沙就只能涼著。天不好,一場大雨,一場水漲下來,沙又歸了河水和下游的河床。
最難的是沙源地的尋找選擇。丹江水流了千年萬年,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河流的秘密永遠比人的秘密難以猜測,有些看似有積沙的地方,待砍了樹木割凈了蘆草,挖開來,下面是一堆石頭,或者有一攤沙子,不用一晌子,下面就見了巖石,白忙活一場。有的地方明明有好沙子,但周圍的路太差,車子開不進來,淘再多也白搭。還有的地方,泥太多,一半泥一半沙,沒有用處,沒人要。
每天篩著沙,張則成就想,這樣總不是個辦法,老了的生活來源且不說,就眼下,靠沙也過不去,兒子一天天大了,馬上要上大學,那花費就是天文數,無論如何,得有個第二份收入。
張則成的表弟在縣文化館上班,其實文憑還沒有張則成高,只是職校高中生,而張則成是正宗的縣一高文科生。不知怎么地,表弟就寫出了一本書,是關于民俗與吃喝文化的,賣得很火,一下賣出一萬多冊,掙了四五萬。人怕出名,每天約稿不斷。表弟寫不過來,找到張則成幫忙。
張則成原不想接這個活,一個是自己從來也沒有寫過文章,二則是討厭文字了,教了那么多年書,成亦文字,敗亦文字,這些方塊太傷人了。后來經不住糾纏,還是接了。張則成至今記得,寫的第一篇文章叫《一碗扯面后的風雨》,三千字,發在了南方的一家內刊上,得到稿費300元。
寫文章,尤其要寫出真情實物的好文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張則成的生活簡單狹窄得像一張紙條,寫著寫著,大腦空成了殼,他感覺需要生活來充電,于是把沙場的事交給了愛人,騎上摩托車去各地找生活素材。
幾年下來,張則成騎壞了兩輛摩托車,竟寫了厚厚一本,計有四十萬字。他要將它們出版成集,他找了很多家出版社,沒有誰家明確拒絕,也沒有誰明確答應。只是有編輯告訴他,出版市場已非王謝舊樓臺,寫得好壞是一回事,有沒有讀者是另外一回事,言下的意思是你太無名,只有風險自擔,自費出書。
為了籌措書號錢,張則成收起了沙網,兩口子南下廣東進工廠了,兒子交給學校全寄讀。那是一家冰箱廠,叫格力。有一天他半夜給大家打電話說:“工資不錯,雖然每天加班,苦兩年,書號錢就夠了。”
小莉:為愛情而寫
小莉四十歲了。
小莉出生和長大在河西走廊盡頭的敦煌,嫁過來時,才十八歲。十八歲的小莉很清秀,清秀得像個初中生,走路一蹦一跳的。他的丈夫趙大成對她的清秀很不放心,走親訪友,朋友聚會從不帶她玩,留她一個人一天天在深宅大院里。小莉的感覺里,好像嫁過來之后再也沒有走出過這座紅漆鐵門的大院。不過,人們已經忘了小莉的十八歲了,就連她的四十歲,也沒幾個人記得。像她的詩歌一樣。
小莉認識趙大成的經過說不上傳奇,與無數文青故事所有版本并沒有太多出入。那時候,文學青年特別多,沒有人說得清那個年代為什么這么多文學青年,從繁華都市到邊毛荒地都是。那時候有一個段子,說你在街上隨便扔一顆石子都會打中兩個文藝青年,似乎并不夸張。這一現象,也許并不在人類學社會學的范籌,就像平地里起了一陣風,來得急,去得也急。沒有人去研究它們,小莉倒是從自己身上研究了一翻,結果是:為了愛情。
小莉開始寫詩的時候,趙大城已經寫了好幾年了,小莉把詩歌寫得有點像詩的時候,趙大城已經有了些名氣,在各種刊物上都有發表,還獲過幾次小獎。名氣像一陣風,吹到了河西走廊盡頭。小莉就給趙大成寫信,向他致敬和學習。信來信往,就成了好朋友,詩來詩去,就走到了一起。
小莉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和趙大成見面的情景,那是一個冬天,不太干燥,也不太冷,那是一個有點反常的初冬。在柳園火車站,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走出了站口,那時候柳園火車站還很小,每天只有幾趟車停靠,都是綠皮的那種。強烈的太陽照耀著趙大成,照耀得他更顯單薄。他的眼睛真好,一點也不向陽光示弱,明亮又有力,四下尋找一個人。小莉知道那是在尋找自己,她故意躲在人群后面不出來,小莉個子小,被人墻遮得嚴嚴的。她手上緊緊握著一本《讀者》,那是約定接頭的暗號。
那個下午,好像都很激動,又像誰也沒激動,兩人迎著風在火車站廣場外的人行道上走。風從馬鬃山的方向吹來,帶著一股野性,一股牛羊和草場的膻氣,風把趙大成的頭發吹起來,一會兒吹成了中分,一會兒吹成了左偏,小莉發現趙大成的頭發竟有一半是白的,但白得光亮,白得柔和。小莉第一次知道,那叫少白頭。
2010年,趙大成去了山西煤礦,到底是哪家煤礦,小莉至今也弄不清。山西的礦多得像星星似的,有的大點,有的小點,D城的青年,像煤矸石一樣散布在這些大大小小的煤礦里。趙大成這時候早已不再寫詩了,生活離詩越來越遠,詩不能當日子過。小莉也不再寫了。其實兩人寫得都還不錯,經常有刊物發表,各地詩人詩會活動也經常發出邀請給他們。
半年后,趙大成回來了。小莉去風陵渡接的趙大成,趙大成變成了一捆白布卷。送趙大成回來的車只能送到這兒,這是規矩。在把趙大成轉移到另一輛車上時,對方交給了小莉一個包。幾天后小莉打開了它,那里面是八萬元錢和一份補償協議。那一晚,風凌渡上空無星也無月,只有風放肆地吹,粗礪的風把兩岸村子的狗叫聲吹成了碎片,又落進滔滔黃河里。
小莉又拿起了筆。二十年前,她用詩把趙大成寫進了自己的生命,寫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她堅信,以后,一定能把趙大成再寫回來,不管他走得多遠。

老李:猶是春閨夢里人
我認識老李的時候,他還不叫老李。當地有個習俗,父母在,晚輩不敢稱老。我們都稱他李老師。李老師寫詩,當然是現代體,北島顧城們的自由分行形式。
李老師家住縣城西頭,人稱西街,這是俗稱,如果寄個信或是填個人住址信息,就要寫“西環路某某號”,這是比較正規的叫法。西環路其實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路,就是一條直通街,加上一些枝枝叉叉的巷子,除開直通國道的主街,那些巷子如同迷宮,走進去,讓人東西莫辮。李老師就住在其中的一條巷子里。巷子太小,以致無名無姓。
李老師寫詩較早,據說開始于學生時代,因為長于情詩,人也玉樹臨風,詩歌和人都被女生熱追過,這是他個人的秘密,秘密的事,都不愿讓太多人知道,他早已不提了。他床頭的幾本《當代青年》、《詩神》,已經黃漬不堪,其中有他發表的詩歌。他喝了酒,有時會翻開來,向大家朗誦一段。中學時段,是他一輩子最有理想的歲月。隨著生活與年歲日長,人的理想會日漲或日蝕,老李屬于后者,他說他一點理想也沒有了,要有,就是喝酒,他至今依然保持著半斤白酒的量,喝完了酒,騎上電動車,去爬雞冠山,一點不礙事。
老李寫一手極好的毛筆字,半行半草,自創門派。十五年前,在南方某地開過字畫店,當然,字是自己的,畫則是為別人代賣的。老李從從座小城消失了十年,就在人們快要把他忘得干凈的時候,他回來了。不過,去時一雙人,回來一桿槍。連同他許多年的詩歌夢想一起,愛人被丟在了南邊的大海邊。
其間發生了什么故事,老李諱莫如深,從他斷斷續續的酒話里,我大致組織還原出了以下內容:在那個臨海的城市,老李一邊經營字畫店,一邊寫詩,生意與事業都春風得意。后來,在詩人圈子里,認識了一位女詩人,女詩人離了婚,帶著女兒生活,再后來,女詩人的前夫得了白血病,花光了錢,反過來找上了女詩人,女詩人找上了老李借錢。當時老李已小有積蓄,他拿出了全部家當,背著愛人支持了女詩人的前夫。再后來,雙方都雞飛蛋打,女詩人的前夫醫治無效,死了,女詩人帶著女兒,去了遙遠的多倫多。字畫店再無資金周轉,老李青梅竹馬的愛人進了企業,為廠長辦公室打掃衛生。最后,她嫁給了廠長,廠長給了老李十萬元錢,讓他把字畫店重新開張起來。
2012年,我去新疆喀什,行前的某天晚上,老李請我喝酒。酒酣耳熱時,老李拿出了一幅字,尺幅不大,但字極雋秀。是唐人陳陶的兩句詩: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里人
是誰的書法?我猜不出來,老李也沒有告訴我,憑直覺,那是女人的手筆。簡單的兩句詩,里面包藏了多少風雨與情感,包蘊了多少命運風塵?沒有人知道了。兩年前,老李在一場酒后車禍中走了。
安安:從紙本到網絡
我至今沒有見到過安安,讓我熟悉他的,是他經營的公眾號“說人間”。
安安的人生前三十年,可以用一個詞來總結,那就是失敗。當然,沒有幾個人的生活是風光的,失敗是大多數人的命運常態,但安安的失敗敗得有些特別。他原來是一個火紙匠。
丹江在南山拐了一個巨大的彎,這一拐不要緊,把南山拐成了D城的江南。南山得地理眷顧,氣候溫潤,四季模糊,山上遍生野竹,這是制造火紙的上等材料。火紙就是祭紙,專為亡人用的。在冥幣沒有通行之前,它是那邊唯一的通行貨幣。用量大得嚇人。
“說人間”,其實在說自己,我把其中有關安安個人信息的內容篩選縷析之后,大約連綴還原如下,這是一條渾蒼的河水。
村子有一個水磨坊,因為水量四季豐沛,因為還沒有電,水磨的生意好得像戲園子,當然說生意也不準確,那時幾乎是免費,一年四季也掙不了幾個錢,熱鬧,說的是忙碌。后來,通了電,有了電磨加工坊,電磨多高效啊,水磨就敗落了,水磨坊被草包圍了。
那時候,安安十五歲,他要把水磨坊變成火紙坊。在南陽大姑家,他見過火紙的生產過程,他記住了。那里擁有的條件,這里全有。但他沒有錢,雖然也用不了多少錢。安安偷了父親的私章去信用社村代辦點貸款。那時候身份證和戶口本的作用還沒有提得太高,私章是最權威最有效的身份證物。按說安安十五歲,還沒有資格,更不能代表父親貸款,但那時候信用社有放款任務,完不成任務,也要受罰。代辦主任給他放了三千。
火紙廠最順當的時候,安安出了事。那一天夜里,他去添竹子,被搗壞了腳。火紙的主要原料是竹子,竹子要搗成獎,才能撈紙。添料的人睡著了,機器咣咣空響,他添料的時候滑了一跤,腳被機器當竹子對待了。在醫院一住三個月,最后落下了瘸。
火紙漿僅竹子也不行,要兌別的材料,火紙廠收來了許多書,書浸泡搗漿后,摻在竹漿里,火紙變得細膩又韌性。火紙生產沒日沒夜,枯燥得要死,安安就一遍遍讀那些即將成漿的書。到了后來,不能自拔,再到后來,寫了兩本書。他覺很自己寫的書比那些成了漿的書好多了。
后來,火紙廠停產了,倒閉了,不是生產經營得不好。是有了冥幣,一紙十好百萬都有,沒了火紙的市場了。再有,就是南水北調,政府說不能一江濁水獻北京,火紙廠被罰了二萬,關停了。
安安寫的兩本書自然也化成了漿,沒有誰愿意出版它。安安開始用公眾號說人間,說這半生經歷過的、看見了的人間百相。他買了粉絲,現在也能接廣告了。公眾號有些火。政府和企業常常也借他的平臺發消息,避謠或造謠。
安安現在成為一方網絡名人了,杯光斛籌的活動上常有他的位置。在紅灑和白干的吞吐中,假裝把前半生忘掉。
尾巴
據說,在20萬人口的D城,有200多個喜歡讀書寫作的人,他們分布于縣城、鄉鎮和邊邊角角,他們被人稱作作家或詩人。他們的職業五行八作,有些人根本沒有職業,靠打零工為生計。他們枯枯萎萎,又豐茂蔥郁。
在這個邏輯的世界上,這是一群沒有邏輯的人。這說不上什么好,也沒有什么不好。就像那些看見或看不見的流水,沒有道理的消失和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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