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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在艾澤拉斯和大城市之間,你們還好嗎|埃瑞璜④
“我最近簡直太糟心了!”看到鏡中的我,小花保持頭部姿勢不變,大呼起來。發(fā)型師正在幫她打理著頭發(fā)。
這是我與小花的第一次見面。這個理發(fā)店位于北京五道口,這一帶號稱宇宙中心,店里進出的人,也不在意小花的這種大呼小叫。
大約四個月前,我為了做研究,進入小花所在的魔獸世界微信群。期間,我只是默默觀察,并未與群內(nèi)成員交流。有一天,小花突然在群里喊我陪她理發(fā)。驚詫之余,我欣然前往。
“最近打游戲,快煩死了。我要加班,到不了活動總被罵。我男友也不理解我,說我不務(wù)正業(yè)?!?/p>
小花將一肚子苦水倒給我。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因為游戲,與小花同居的男友正和她鬧分手。小花無奈卻又矛盾:“我不該打游戲。況且,隊伍里女生本來就是輔助類角色,都有替補,不是非我不可。要不這段時間,我就不打了吧?”小花在鏡子中看著我問。她的語氣輕得像是在問自己。
這之后,小花總約我一起逛街,有時還約我去她家小住。無數(shù)次,小花告訴我,她就要離開游戲,放棄艾澤拉斯世界。但離開幾天,她還是會回來。
即便后來男友因游戲而離開,她還是沒有離開游戲。
小花舍棄不了的艾澤拉斯,存在于魔獸世界。我也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魔獸世界時的情形。
那時我在上初中,對大孩子玩的一切都感興趣。我跟著哥哥,去煙霧繚繞的網(wǎng)吧,和他排排坐,吵著要玩他正在玩的游戲。哥哥把他的號登陸給我。簡單教學后,我戴上耳機,盯著屏幕中央不時出現(xiàn)的怪物,按照哥哥的指示,操作鼠標,有節(jié)奏地按著鍵盤。我操作的這個角色,看到怪物總是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我不知它是什么職業(yè),只為能和哥哥玩上一樣的游戲而開心。
作戰(zhàn)正酣,我聽到幾個人的議論?!罢O?你看,魔獸世界誒?!薄巴娴木尤贿€是戰(zhàn)士?!薄斑€是個女孩呢?!蔽艺舳鷻C,想看他們說的是誰,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站了好幾個男孩子,正盯著我和我的屏幕,交頭接耳。
我意識到,我是他們口中的異類:一個女孩,不該出現(xiàn)在網(wǎng)吧,不該玩魔獸,更不該玩戰(zhàn)士。我趕緊關(guān)掉游戲,打開QQ聊天框,裝作聊天,直到身后的男孩子慢慢散去。
之后,我請哥哥在家里的電腦上教我玩,未敢再去網(wǎng)吧當異類。多年后,我已離開艾澤拉斯世界。
聽小花講自己如何不被理解,我便回想起那群男孩子的竊竊私語,隨即意識到,如果說,小花用進進出出的掙扎來應(yīng)對,那么我則選擇了放棄艾澤拉斯,以此作為抵抗。
2018年,通過朋友介紹,我認識了一些魔獸女玩家。2019年初,我在國內(nèi)魔獸玩家聚集的NGA論壇上發(fā)帖,請在城市生活的女玩家分享自己的故事。這一年里,有45個魔獸世界城市女玩家跟我分享了她們的故事,還有70多名希望跟我分享。
這些關(guān)于女玩家的游戲故事,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對抗壓力的狀態(tài)。走近她們時,我發(fā)現(xiàn),她們通常是在各種壓力下——經(jīng)濟的、婚姻的、家庭的,從家鄉(xiāng)逃到大城市。她們深信,自己可以自由地追逐“城市夢”,然而,當真正獨自來到大都市,她們卻因缺乏必要的社會支持,陷入孤身奮斗的尷尬境地,成為家鄉(xiāng)與大都市之間的“雙重外來者”。而長時間的通勤和工作,也實際上隔絕了她們通過興趣俱樂部等形式融入城市的可能。
她們的游戲經(jīng)歷,與小花有重疊,也有不同。她們認為,自己的聲音被淹沒許久,需要有人聽自己講述。

我發(fā)帖還不到一小時,千尋便聯(lián)系了我。在她工作地附近的咖啡廳見面后,她笑著向我交代,她要為公會其他女玩家探探虛實,“看看女博士WoW玩家到底什么樣”,以便大家后面也來分享。見我與普通人無異,她開始講自己的游戲故事。
“我們壓力很大,我們被外界瘋狂diss,瘋狂地不被理解,我們真的很苦?!贝蟾庞X得身為女玩家的我懂這份苦楚,這個坐在我對面的女孩,剛講起來就有些激動。
兩年前的元旦,千尋逃來北京。她拎著單薄的行李,在北京西站跳下火車,覺得自己總算自由了。父母在家總念叨她成天打游戲不做正事,還逼著她去相親,去考公務(wù)員或教師編制。她想,離家遠一些,就可以過想要的生活,找一份輕松的工作養(yǎng)活自己,還可以留大把時間打游戲。
“生活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弊鳛榉潜本┥吹姆菓?yīng)屆畢業(yè)生,千尋只找到一個在五棵松教小孩子畫畫的工作,每個月僅有三千五百元收入。
“我在石景山那邊租一個陽臺。一個月就要了我一千五,只夠放一個單人床,沒有暖氣,沒有空調(diào),連放電腦的地方都沒有。”
回憶起那間透著寒風的陽臺,千尋低頭用吸管攪拌著咖啡?!胺凑K的。為了省錢,每天吃饅頭泡面?!绷季?,她抬起頭,眼眶紅紅的:“還不如我在家里的時候打魔獸掙得多呢”。
千尋從大學就熱衷收集游戲官方設(shè)置的成就。成就框彈出,她就好似兒時考完100分,父親會給她帶回好看的裙子,而母親則帶她去吃肯德基。
畢業(yè)后,她因身體不好在家休養(yǎng)。同學們都工作了,千尋感到焦慮,便和幾個朋友組團幫其他玩家做成就,成功后收取一些費用??看蛴螒颍悴怀鰬舯隳茌p松月入四五千。在那個小城市里,這算是不錯的收入。
“但父母還是覺得,我這個不是正事?!鼻ぐ欀碱^,“他們希望我在家鄉(xiāng)找一個體制內(nèi)的工作,最好是教職,這樣比較體面。”
對千尋而言,教師的無聊工作,可以一眼望穿,“端著茶杯看著報紙,上課鈴響去上課,下課鈴響就回去繼續(xù)看報紙?!倍谟螒蛑惺占删?,意味著“驚心動魄”,“每一天、每一次都不一樣”。
父母越逼她,她越宅在家里,沒日沒夜幫人刷單掙錢,企圖以此證明自己?!坝龅奖容^難的成就呢,我們就會很興奮,然后我們會固定一個團隊去打,非常講究配合,但失敗了也不要緊,朋友們有說有笑地再來一次。這樣就很輕松愉快,同時還能掙錢。”
見千尋體制內(nèi)工作無望,父母希望她嫁給一個有穩(wěn)定工作的人。他們不僅拆散了她在魔獸中認識的男友,還總逼著剛大學畢業(yè)的千尋到處相親。
“必須逃離家里。”當時千尋唯一的念頭是,離開令人喘不過氣的環(huán)境,去哪里并不重要。
“我不知道去哪里?!彼贿吅蛻?zhàn)友做著成就,一邊在YY上聊起離家計劃。一位在北京做生意的游戲好友,鼓勵千尋去一線大城市。“城市大機會也大,只要你有能力,你肯定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p>
“何不一試,反正我還年輕?!鼻み@樣想。只是沒想到,北京生活這么苦。她每天加班到很晚,房間又冷又小,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地方打游戲。“這號跟著我就浪費了,還是賣給有緣人吧?!彼q豫許久,將自己辛苦收集了許多成就的帳號賣給了號販子。
雖然事情已過了很久,但千尋提起來還是有些落寞。帳號賣了3000塊。她用這錢買了電熱毯,好撐過冬天?!澳嵌螘r間真要堅持不下去了,主要是,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看不到希望。”
直到生日那天,鼓勵她來北京的好友,請她吃了日料?!拔艺娴氖翘_心了?!弊谖覍γ娴呐?,總算笑了起來?!疤脹]有吃過饅頭泡面之外的其他東西了,我還跟他說,我想吃一塊蛋糕,他說,那我?guī)闳ッ姘抠I,想買多少買多少?!?/p>
“我那段時間唯一一件開心的事情,就是吃蛋糕!”
那是千尋在北京的第一個生日。除了請吃飯和買蛋糕,游戲好友還為她出謀劃策,鼓勵她換個能看到上升渠道的工作。聽說千尋將號賣掉,朋友都覺得非常惋惜,便自發(fā)幫忙守著掛在網(wǎng)上賣的號。彼時這個號標價12000元。他們每天輪流幫她在網(wǎng)上看著,有沒有人詢價,有沒有漲價。
感動之余,千尋一邊教孩子畫畫,一邊找新的機會。幾個月后,她跳槽到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教育公司,工資翻了一番。拿到工資后,千尋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那頓日料請回來。后來,她還搬進了正常的臥室,有了放電腦的地方。
“我立刻去找號販子,又將我的號買了回來!”說到這里,千尋得意又開心。“只花了3150。”此后,她過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打游戲。
她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群列表,像展示寶貝那樣,劃拉著屏幕讓我看:“你看,這些。”她劃了好幾秒,打開另一個QQ群列表。“還有這些。全是我在北京打魔獸認識的人。我們一兩個月就會聚一次,無話不聊。而跟同事,和家里,有時反而不知道聊什么?!?nbsp;
千尋工資越拿越高,在北京生活越來越游刃有余。起初,她來到北京只是為了脫離父母管束。她自知無望拿到戶口,也不指望做出多大成就。但經(jīng)歷過不易,也知道北京游戲圈里的朋友在積極工作,她也想做出一番事業(yè)。
“在這里,你得規(guī)劃自己。”千尋努力給自己充電??磿?,運動,學英語,學管理。可她沒法完全割舍艾澤拉斯世界。她與游戲中認識的好友自發(fā)組成雞湯小組,每天無論到家多晚,也要到游戲里聊一聊各自在北京的難處,再談?wù)剦粝?,互相打雞血。
千尋坦言,她從未向游戲之外的人提及自己的游戲故事。魔獸世界是她的桃花源,是聯(lián)結(jié)朋友的秘密武器。無論多累多困,多想放棄,她都確信,回到家里,打開電腦,就可以到達桃花源,那里有風景優(yōu)美的艾澤拉斯,有搞笑積極的戰(zhàn)友,能繼續(xù)獲得孤身闖蕩的勇氣。
但不是每個女玩家都能獲得這樣直面現(xiàn)實生活的勇氣。

阿戲幾乎是逃來上海的。但和千尋只想換個地兒好好打游戲不同,阿戲是想狠狠奮斗一番的。
“你要不直接來我家里吧?我一般下午才起床,也不想出門,懶得收拾。”我第一次約阿戲時,她一點也不設(shè)防。阿戲住在靠近地鐵一號線盡頭的地方。我出地鐵站時,阿戲穿著碩大的阿迪達斯衛(wèi)衣、運動褲和拖鞋,正在出口等我。
“你和我想象中的女博士不一樣誒。我想象中的女博士,應(yīng)該年齡都很老了,至少30歲吧?!彼蛄恐遥冻鲂⌒〉幕⒀篮屠鏈u。她帶我去到一個社區(qū),路邊是兩層自建房,底下是小商鋪。我隨她上樓,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樣的房間,門上有房間號。
“家里沒有來過人,從來沒有過?!卑蛞贿呁崎T一邊說。房間是一個帶衛(wèi)生間的臥室,進屋右手邊靠墻是雙人沙發(fā),上面疊放著幾十包抽紙,沙發(fā)對面是雙人床,鋪著白色的床單和被罩。電腦在床邊,開著??拷皯舻牡胤讲⑴欧胖匆聶C和冰箱。兩個落地架子,一個全掛著白襯衣,一個則全是黑色外套。
“喝水嗎?”阿戲打開冰箱。除了礦泉水之外,里面空無一物。將水遞給我,阿戲掏出手機:“要不我們先來一起打一局王者吧?!蔽艺螺d王者榮耀,阿戲已經(jīng)開始了。她一邊打一邊抱怨:“最近打這個游戲有點上頭,總會遇到一些很傻的人,我根本帶不動?!?/p>
阿戲總是選自己走一路的那種角色。她不開語音,卻一直在罵哪個角色又做錯了什么。罵罵咧咧中,輸?shù)袅诉@局比賽,阿戲長嘆一口氣。
我下載完游戲,坐在床邊,與已經(jīng)窩進床里的她,一起加入新一局。我許久沒玩,不太熟悉游戲的更新。結(jié)果我們又失敗了。阿戲?qū)⑹謾C重重扔到床上:“我們不打了吧,再打可能星星都掉沒了。”
一起打過游戲后,阿戲才將我認作同類。她將右邊的袖子擼上胳膊,向我伸出手腕。那里赫然一朵玫瑰刺青,下面隱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疤。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阿戲倒很平靜,聲音也很輕:“我以前在家鄉(xiāng)的時候,自殺過很多次……我活得很痛苦。我找不到任何現(xiàn)實世界里面的人或者事情,可以幫我緩解這種痛苦,所以我愛上了睡覺和打游戲。”
阿戲是16歲之后開始打游戲的。那時她終日泡在網(wǎng)吧,活在一款叫勁舞團的游戲里。在那里,她穿著如夢如幻的衣服,站在舞團中央,踩著絢麗的舞步。
“我不愿意回家。我父母一直對我不好。16歲生日時,我知道,啊,原來我是領(lǐng)養(yǎng)來的。還有人說,領(lǐng)養(yǎng)我是要給我哥哥當童養(yǎng)媳的。這一切讓我覺得很惡心,我自殺過幾次,但都被救回來了。我太小了,根本無力在現(xiàn)實世界中擺脫這種痛苦?!?/p>
白日里,阿戲在課堂上睡覺。因為睡著了可以做夢,屏蔽許多傷心事。下課后,阿戲去游戲世界跳舞,享受掌聲和尖叫。如此日復(fù)一日。
大學畢業(yè)后,阿戲徑直跑來上海。阿戲期待在這里掙很多錢,然后找一個宜居的小城市,買房子安家。當然,一定要遠離家鄉(xiāng)。起初,她在醫(yī)院當小護士??伤簧瞄L與人打交道,護士們閑暇時湊在一起聊八卦,她從來融不進去。幾年下來,阿戲在上海沒交到知心朋友。
“我覺得自己特別沒有存在感,沒有意思,我還是一個透明人?!卑蚵冻鲆唤z自嘲的苦笑。換了幾份工作之后,她認識了同樣在上海獨自打拼的男友。
“他在一家醫(yī)院當銷售??冃Ш玫臅r候,可以拿到一兩萬呢?!蹦杏涯弥吖べY,阿戲覺得,自己總算有了些依靠,索性找了一個可以宅在家里、薪資不錯的工作。不用與人打交道,更自在些。雖然工資加起來很高,但兩人還是過得拮據(jù)。“我們和大部分人不一樣,我們都沒有家庭背景,得自己攢錢結(jié)婚買房子。”
等到男友下班或休息,兩個人會乘地鐵去很遠的外灘,一起坐在臺階上看人,呆呆看幾個小時,再坐地鐵回到租來的屋子。上海其他景點,阿戲都沒有去過。
“后來,他工作越來越忙,總是加班,我們就再也沒去過外灘?!?/p>
男友偶爾不加班時,回來就打開電腦,玩一款叫魔獸世界的游戲。由此,阿戲開始接觸魔獸世界。
與許多女玩家一樣,她因男友而進入魔獸世界,但和大部分女玩家不同,由于男友與她的作息不一致,她不和男友一起玩。她自己探索并喜歡上角色扮演的玩法。她的大部分角色在金色平原,這個服務(wù)器專門服務(wù)于角色扮演。
“我覺得,我是一名十分優(yōu)秀的角色扮演者?!卑蚍硐麓玻骸拔医o你看一下我的角色吧?!彼蝿幼郎系氖髽?,屏幕緩緩亮了起來。站在屏幕中央的是一個穿著紫色長袍的滿級法師。右邊角色列表顯示,阿戲還有許許多多角色。術(shù)士,牧師,盜賊,德魯伊等,穿著各異,等級不同。
“每一個角色對我的意義都不一樣,我給她們每個都做了自己的角色設(shè)定?!卑蛑钢聊恢醒氲拈L袍法師:“比如這個,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所以她的一生都在找尋自己的父母。”“再比如這個”,阿戲操作鼠標,指向另一個角色:“她就是一個吟游詩人,每天過著閑云野鶴的生活,到處結(jié)交朋友?!?/p>
阿戲喜歡在夜間進入那個世界。一方面,白天睡足了,夜間總睡不著。當然,白天她也在等待著些什么?!暗戎杏褋碚椅艺f話,等著誰來找我玩,可是什么都沒有。到了晚上,我就想,永遠也不可能有人找我了,那我就自己玩吧。自己活在游戲世界里面吧?!?/p>
阿戲絕不會將游戲里的朋友關(guān)系延伸到現(xiàn)實生活?!坝螒蚓褪怯螒颍袝r候我覺得,游戲里面比現(xiàn)實更真實。”對阿戲來說,真實意味著得到:“我經(jīng)歷了那么多,可到最后,在這個現(xiàn)實世界中,我沒有得到過什么。而在游戲中,這種……存在感……得來很容易。”
阿戲退出魔獸世界,關(guān)掉電腦桌面。她落寞的神情印在漆黑的屏幕上。“這個世上那么多好玩的東西,卻都不屬于我。我的父母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一定是我的,上海這個地方不是我的。”阿戲輕聲嘆了口氣,忽然看著我,眼睛亮亮的:“可剛剛那些角色,是完完全全,屬于我的。我可以隨時玩,隨時刪,可以給他們編劇情。你可以主動有許許多多的選擇,不像現(xiàn)實世界,其實沒得選。”
半年后,男友離開了阿戲。阿戲說對了,她沒得選。
結(jié)語
這些女孩來到北京上海等大都市,大多為了逃離小城市既定的生命路線:千尋為了逃離教師工作,阿戲則是為了逃離破碎的家庭。但是,在大都市生活,相比過去,無疑要面對巨大的精神和經(jīng)濟壓力。她們常常感覺自己并不屬于這里,于是二次逃離,從現(xiàn)實世界逃到熟悉的線上世界。
當然,對她們而言,游戲絕不僅是一種簡單的逃避。她們實際上成為游戲中的漂流者,在這里,她們可以嘗試不同的社會和性別角色,獲得社會支持以及情感支持。通過在線上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來回穿梭,她們獲得了足以在大都市堅持下去——亦或是活下去——的勇氣、信心和力量。
我寫下這篇文章的前一天,小花第N次告訴我,她又離開了游戲世界,不確定下次回到游戲是什么時候,亦或永久離開;千尋的事業(yè)更上一層樓,當上小領(lǐng)導(dǎo),帶著團隊,當工作壓力過大時,她偶爾還會回到艾澤拉斯;阿戲則依舊在游戲世界里,站在她的金色平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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