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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旦通識·學術寫作系列｜巢立仁：通識課思辨短文構思與寫作

巢立仁（香港中文大學自學中心代理主任及高級講師）

2019-06-26 15:20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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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在大學生活中具有根本性的意義。在研究型大學中，學術是大學生活的一種訓練方式，而寫作則是學術的主要呈現方式，寫作能力是學生培養的重要環節，應貫穿于本科教育的全過程。

學術寫作，不是工具性寫作，不是創意寫作，也不是文學性寫作。它本質上是思維能力的訓練，注重縝密性、理性化、說服力和獨立學習的能力。

復旦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于2019年推出學術寫作指導計劃，在這個學期組織了學術寫作系列講座，由來自不同專業的擅長學術寫作的教師，指導學生在寫作中如何形成問題意識，如何組織布局，如何分解問題以及如何考慮讀者。

2019年5月28日，香港中文大學自學中心代理主任及高級講師巢立仁的講座以“反思與自學：通識課思辨短文的構思與寫作 ”為題。

巢立仁，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博士，曾任教香港城巿大學及浸會大學，現職香港中文大學自學中心代理主任及高級講師。研究興趣包括中國古典文學、中國語文教育及語文自學方法等，曾與人合撰《“特”者再定義——人與動物關系的轉變》、《廖恩燾詞箋注》等著作及發表《何可之之自詡，桁秘決與韓門——傅傅山的文章技法與韓愈的關系初探》、《香港中文大學“中文語法學習網”的設計與應用》、“Promoting learner awareness and autonomy using an online learning platform for University Chinese” 及 “Independent learning in need or in crisis? Independent learning under the new four-year undergraduate curriculum in Hong Kong”等多篇中英文論文。

香港中文大學自學中心（Independent Learning Centre）以推動自主學習為目標，致力于單獨或與不同部門合作開發網上及實體資源，推動學習風氣，鼓勵自學，并協助同學提升語文水平，為香港中文大學的大學通識基礎課程設計學術寫作訓練。

通識課范圍廣博，內容繁多，要真正掌握重點，深化所學，思辨短文正屬良好的輔助工具。思辨短文針對特定的內容作反思，篇幅較為短小，但內容格式與語體要求等均與嚴謹的學術論文無異。此外，思辨短文特別著重對自定的焦點作集中思考和應用分析，學生通過詮釋資料和表述個人觀點呈現批判思考能力，同時也表現了主動學習的成果。巢立仁在講座中集中說明了通識課思辨短文的內容構思與表述要求，也介紹了有助寫作思辨短文的各種資料。

一、何謂“自學”？

看到“反思與自學”這個題目，大家可能會感到有些奇怪。什么叫自學？自己學習有用嗎？

“自學”（Independent Learning）這個概念，基本上沒有一個統一的、大家都同意的解釋，學者們都同意的是“自主”（Autonomy）是自學里一定要有的一個元素，進一步說就是同學們要主動地追求自己的目標。

著名學者Benson將自學分成三個主要部分：第一個是“Autonomy is available to all”，每一個人都可以自學；第二個非常重要的部分，是“Learners who lack autonomy are capable of developing it”，缺乏自主性的學習者有能力發展自主性；第三個是“Autonomous learning is more effective than non-autonomous learning”，自主學習一定比非自主學習更有效。第三個部分并非所有學者都同意，但他們普遍認同如果你有自學的能力，一定比沒有好。自主學習是真正的反思、真正的批判思維不可或缺的元素。

二、何謂“思辨寫作”？

寫作可以促進我們去自學和反思。今天我們來談一個很有趣的文體，叫Reflective Journal，思辨短文。

思辨短文在西方世界由來已久，在國外是一種非常流行的文體，很多網站都提到它的定義，其中有兩個比較常見。一個來自香港大學的網站，特別提到了思辨寫作是記錄作者自己的反思和見解的一種重要方式，“a means of recording ideas, personal thoughts and experiences, as well as reflections and insights”，思辨寫作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記錄個人的見解，記錄你對某一個篇章、某一個資料到底有怎樣的看法。但有一個特別的地方要注意，思辨短文不一定是“短”文，Reflective Journal原本是Reflective Notes和Reflective Journal兩種不同的文體。一種是像便條一樣的幾句話的記錄；另外一種則是一篇短的、完整的文章，通常不超過1000字。我們現在所說的Reflective Journal就是短篇的文章，是一個小的論文。思辨短文的另一個定義來自外國大學的網站，它特別提到一個重要的元素，就是要去思考所有的經驗是怎么獲得的，所有的經驗代表著什么。“反思”不是反思沒有用的概念，而是將自身所有的經驗和別人的經驗結合在一起，思考現在你看到的東西對你來說到底有什么價值，這個價值對你和其他人而言又會變成怎樣的存在。所以思辨短文不僅是簡單的寫幾話、幾句感受而已。

簡單地總結一句，Reflective Journal是以最新的理論及個人理解說明及評論特定對象、閱讀數據或課程內容的分析性文章。這個定義可以用來說明Reflective Journal主要是一種思辨性的、批判思考性的文章。最簡單來說，思辨寫作就是用自己的文字來記錄你自己的批判思考的成果。

三、批判思考的方法

關于批判思考的方法，最大的問題就是每本書都有自己的意見，每本書都有自己的說法。所以我們來介紹一些批判思考不可少的元素。

在思考的鍛煉之中，如果你只把思考放在你的頭顱里，不把它寫出來，不把它整理成一個完整的idea、一個完整的insight，那么它其實是沒有用的。

批判思考最重要的是要有結果，沒有效果、沒有成果的批判思考跟沒有思考是一樣的。“批判思考”的定義非常多，總結一下，最重要的字眼是“主動”，主動去保持一種反省的態度，以邏輯的方法厘清焦點，分析、推論及評估特定對象、問題或主張，由此建立自己的論點。最重要的是“由此建立自己的論點”。批判思考的終點一定要有一個論點，要表明你在思考的是什么，你的意見和你的評論又是什么。

批判思考實用嗎？作為一名能夠獨立思考的學生，應該具有主動去運用材料、論據來論證自身結論的能力。批判思考可以針對不同的課題，批判思考是工具，它只是替你找出合理及最佳答案的思考過程。

批判思考最重要的是論點的內涵還是推論的過程？其實批判思考最重視的是過程，就是邏輯推論的方法是否合理。所以推論要非常小心、細密，越細密的過程內涵的質素也越高。批判思考重視過程，過程能帶來怎樣的結果，不是最重要的。

四、思辨寫作的性質

回到最重要的問題，我們現在說的思辨寫作，變成一篇文章之后會是什么樣的呢？

首先它應當具備三個特點：第一，著重個人的分析和反思；第二，要求準確掌握現有的知識或理據；第三，要求通過推論、演繹建立個人的論點。

另外，這篇文章不應有以下兩個特點：第一，思辨寫作一定不可以是資料的總結或內容的撮寫；第二，這篇文章不可以是純粹個人感受的表達， “我覺得…”、“大家都可以相信…”、“我們都能理解…”這類的開篇詞是非常不好的。

五、為什么要寫思辨短文？

寫思辨短文很有好處。思辨短文可以加深我們對課題的理解，當你要準備一篇很長的論文時，通常可以先針對重要的材料寫一些小的思辨短文，這樣你就可以對一個特定的課題有更深入的了解，還可以培養探索精神，提高思辨能力。如果你先寫一篇幾百字的文章，你就可以看到自己寫的文字怎么樣，你寫的文字就是你思辨的結果，讀者只能從你的文字看到你的意念，文字寫不好，就是作者沒有用心，無法讓讀者看到自己的成果。此外，思辨短文還可以為你撰寫最重要的論文做準備。

最后希望大家都能注意的一個重點是，思辨短文非常鼓勵大家去自主學習，鼓勵大家找不同的理由去支持自己的論點。

六、思辨短文的內容構思

一篇思辨短文的結構是怎樣的？在香港中文大學的通識基礎課程里，老師要求寫作的思辨短文通常是散文式的，有些老師也會要求寫一個對話，或者一個劇本等等，但散文式的居多。散文式的思辨短文通常會有一個引言/總述段，一個正文段，一個總結，還有一個參考書目。參考書目一定要有，因為思辨短文也是論文，所以要按照論文的格式。

對于老師給出的題目，我建議大家在引言（Introduction）部分留意是否做到了以下兩點：第一，響應題旨，界定要說明的范圍。你現在的題目要說明的范圍是什么，這是由你自己確定的，老師的題目其實是讓你來詮釋的。第二，提綱挈領，讓讀者知道他們將要看到什么樣的重點。這兩個部分在引言里一定都要有。其實在一篇很長的論文，比如博士論文的引言里，也要有這兩個部分，你的博士論文的所有重點都要能在引言里看到。引言讓看的人有期待，看到這篇文章的引言就知道將會看到什么樣的內容。所以好的引言是論文成功的一半。

引言寫好之后就是文章的本體（Main Body）。思辨短文雖然比較短，但也是一個正式的學術寫作，所以引言里介紹過的內容在這里開始分解，一點一點地加以說明，最好是每段有一個重點。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Main body里的每個重點都是你的論點，所以每個論點都要有論據，每個論據都要有推論的過程，每個推論的過程都要有你的結論，也就是你的意見，所以每個部分其實都是有相互關系的。

最后，在結論（Conclusion）的部分有兩個重心。第一是將文章之前的所有重點再羅列一遍。第二是用一兩句話總結這篇論文最重要的答案。這兩個重心其實有一些要求，在總結的部分，不可以寫之前沒有出現過的東西，新的觀點不可以在結論里出現，也不可以寫相反的觀點。

參考資料（Reference）非常重要，所有正式的學術論文一定要有Reference。確定你的文章是不是學術論文，只需看兩個要點：第一個是Citation，第二個就是Reference。你的Reference和Citation一定會顯示一種style，香港中文大學通識基礎課程要求學生寫的是MLA Style的論文，有些學系要求同學寫的是APA Style，有些要求CMS Style，有些是Harvard Style等等。每一種style都代表同學寫的是一篇正式的學術文章。

七、思辨短文常見的題目類型

香港中文大學通識基礎課程常出的思辨短文題目類型有直接型、小題型、自選型、創意型等等，所以思辨短文有很多不同的類型可以寫。其中有一些是比較特別的，比如小題型、比較型。通常同學會不注意小題型的題目如何處理，所以我們以它為例進行說明。

小題型的思辨短文，題目往往非常長。香港中文大學的通識課程會選取《圣經》里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的故事作為案例，然后提出幾個問題。要留意這幾個小問題絕對不是要你每一個都給答案，如果每一個都給答案，就是將每個小題都當成大題，那么就不是在寫一篇思辨短文。通常小題型的題目會提示你要找的重心是什么。一些比較大的題目也是這樣，雖然它有很多小的題目讓你去思考，但這些小的題目其實是在幫助你發現一個重心，一個焦點。所以我建議同學們要注意思考的過程，首先是找出問題的重心，然后還要整理和關聯不同的經驗、資料，明確分析，小心思考，建構論點。

這樣講可能比較抽象，關于怎樣進行批判思考，有些材料建議大家自己去閱讀。《批判性思考迷你指南》里提到了有關批判思考的8個元素：

1.一切理性思考都有一個目的

2.為了解決某個問題，處理問題，找出答案

3.根據某種假定，假設

4.從某種觀點看事情

5.根據某些資料，信息或事實

6.一切思考都是透過某種觀念、理論、概念來表達

7.它含有某種推論，詮釋，引致某種結論

8.一切思考導引出，引發出某種效應

回到之前的題目，我們可以從一個重心整理、關聯不同的材料，再思考個人的論點。具體來說，就是要選取不同的思考角度，從這些角度出發，我們會發現有很多經驗、理論和不同的材料可以拿來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所以每個人可能會得到不同的答案。批判思考就是希望我們從更多不同的角度去看問題。所以從一個問題出發寫出幾篇不同的思辨短文，是絕對可以的。

另外一種比較常見的思辨短文是比較型的，比如有三篇文章，請你選出一篇最接近你看法的。這樣的題型通常要求你在比較的時候自己去找重點，不像剛才小題型的題目有一個重心，很快能發現。對于這種題型，在思考的時候要多一步，第一步要想你的重心、重點放在哪里？這里可能要問幾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最能引起你反思的東西是什么？這就是批判思考的時候通常要問的第一個問題，即這個問題能夠存在、能夠成為一個問題的原因是什么。然后再來思考值得你去反思、探究的重點又在哪里？從這些問題之中，你可以找到你要討論、反思的重點。

我們非常希望同學們在寫比較型文章時能夠這樣處理：開頭寫一下你對每篇文章的理解，然后說明你覺得最值得去反思的那個問題是什么。這個寫法其實不難，重點是我剛才不斷提到的“反思”，以及重心的問題到底是什么。

在寫比較型思辨短文時特別要提醒的是，要簡單，不要太長，因為通常思辨短文是短的文章，同學們要寫的應當是一個一語中的比較。另外，比較的目的是帶出個人的意見，“不同”的重點是什么，從“不同”之中你看到了什么，才是重要的。

一篇構思嚴謹的文章，第一能回應題旨，第二有清晰的個人意見，第三著重分析，表述個人見解，而非簡介或鋪陳其他篇章的內容，第四非常重要，學術文章應該有學術文章的citation，要有引用，有其它的東西來支持你的論點。

八、思辨寫作的自學網站

最后，我們來介紹一些大家可以自學的有用的材料和資源。

首先，剛才我常提到格式的問題，香港中文大學自學中心制作了一個中文的論文格式網站，網址是http://www.ilc.cuhk.edu.hk/。進入網址主頁后，選擇“學習資源”（Learning resource）欄目，如果不喜歡看英文，可以選擇中文模式。“學習資源”欄目里有很多不同的資源，這里很多資源都是沒有密碼的，開放取用。點擊“中文學習資源”，“寫作”欄目下有一個“論文格式”，點擊打開。這里展示的是MLA格式，每一個有關MLA格式的例子都已經放在這里。其實MLA和APA是英文的，不是中文的，所以這是現在據我所知全世界第一個純中文的MLA和APA格式網站，大家可以參考。我們會經常檢查這個格式標準是不是最新的，因為MLA和APA常常會改要求。另外這個網站上還有很多其它的資源。

另一個網站是“學術論文”，這也是一個互動的學術論文寫作網站。網站上先有一些書籍的介紹，在“線上練習”部分有一個“論文寫作”，點擊鏈接進入網站自學的平臺，有很多不同的互動材料。從怎么寫一篇論文，到每部分內容怎么處理，再到具體語法的應用，語言的邏輯、語病等問題，都有涉及，很多的內容還附有練習。這個平臺也沒有密碼保護，可以自由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