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醫學和當代藝術有什么聯系？四川省圖書館這些天正在舉辦的展覽“默化 —— 古籍里的傳統醫學文化與當代生活藝術的潛移”，就將古籍文獻和文物與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并置呈現，試圖探討傳統醫學背后的美學與觀念對于當下可以有怎樣的價值。

展覽的發起源自策展人寧琤去年在成都時的觀察。當時，作為另一個展覽“成都·蓬皮杜：國際藝術雙年展”的總執行人，寧琤在成都生活了一段時間。“當時對于那樣一個國際性的展覽，我們希望可以體現它的在地性”，寧琤告訴澎湃新聞。在探尋什么能夠代表成都去展現在地性的時候，她來到了四川省圖書館，意外地在那里發現了大量關于古醫的藏書。“我們發現，四川歷來有許多名醫，中藥資源也十分豐富，當時就想到，能否從這個角度去做一些在地的互動。”這個構想最終因時間不足而沒有在去年的雙年展上實現，卻催生了如今的這個展覽。

展覽現場 圖片來源：上海藝域文化工作室；攝影：方正、計賀@爾見攝影

走入展廳，你可能會感到疑惑，以為這是一個普及古代醫學歷史的展覽：古籍文獻隨處可見，展墻上也寫有大量介紹古代醫學的文字。那么，古代醫學和當代藝術的關聯體現在哪里？

“我們發現，中醫的背后其實有一個深厚的中國哲學體系，中醫體現的是‘道器合一’，而現在的當代藝術也正在轉向一個整體性的思維，這兩者是相通的”，寧琤對澎湃新聞解釋道，在今天的當代藝術世界，隨著高科技的不斷發展，人們在思考，由科學所引導的現代性將走向何處，人與自然的關系將變得怎樣。“我們認為，在世界文明史中，中醫以及它背后的哲學系統是一個珍貴的活標本，是一個有趣的參照物。”寧琤說道。

郭鴻蔚的《解憂系列》將針對不同病癥所開的草藥藥方打開平鋪，用水彩進行新的描繪，以視覺藝術的方式去呈現這種藥方背后所包含的整體性的認知系統。而在這些作品的周圍，采集自四川各地的草藥標本如同繪畫一樣被裝裱和排列，懸掛在一面墻上，另一邊，一個巨大的靈芝如同雕塑一樣被陳列在玻璃柜中。這樣的并置方式似乎試圖引導人們，將這些標本視為參照，從藝術的角度去思考其背后的思維。

這一部分作品在展覽中被概括為“醫藥同境”，在寧琤看來，這也是整個展覽的立足點，她認為，除了思維上的共通，醫學與藝術還有美學和生物學的聯系。

柴一茗的《山海之圖》陳列在玻璃櫥窗中，他用水墨再現了《山海經》中記載的山水和植物，將古典文獻中神話與超現實的部分轉化成圖像，強調了《山海經》中的傳統美學。至于生物學上的聯系，“從生物學上說，醫學和藝術圍繞的都是以生命為起點、以生命為結束的諸多問題，”寧琤告訴澎湃新聞，“藝術家和醫生所做的，都是在連接生命和世界。”以展覽中梁紹基的作品為例，他將蠶與蠶絲作為研究對象，以蠶絲所具有的象征意涵追問生命的始終，從微觀世界中折射宏觀命題。“蠶絲是時間和生命在漫長旅途中的存在顯像，”梁紹基說道，他在養蠶的過程中體會生命、時間和自然的聯系。

梁紹基用蠶絲連接生命和自然，而南非藝術家米蘭達·莫斯（Miranda Moss）則用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觀察著人與自然的關系。作品《含羞的植物》是一個沉浸式的互動裝置。莫斯將廢品做成各種花朵的形狀，與聲音感應裝置相連接，當人在近處發出聲音時，這些“花朵”會像含羞草一樣合起。“莫斯的作品有溫度和手工感，但是你細想的話，這些東西其實都是技術的產物，她制造了一個人工的自然，”寧琤告訴澎湃新聞，這件作品反思了在技術的介入之下，人與自然的聯系正在削弱。

作為南非人，莫斯與中國的醫學和哲學觀并沒有直接的關系，但策展人寧琤認為她的作品反映出對于中國傳統的“天人合一”觀念的追溯。“‘天人合一’講的是你自己五臟六腑的‘小宇宙’和外界的大環境，包括社會、家庭，是合在一起、互相作用，從而達到平衡的。你和萬物有共鳴，你的情緒變化和季節有關，這就是人和自然的緊密聯系。而莫斯的作品隱喻了現代社會中與之相反的現象。”

展覽從中醫出發，試圖讓人們通過藝術作品與古籍文獻的結合，去了解其背后的哲學思想，探討這樣的思想在今天是否能夠繼續發展。這樣的出發點，對于不了解古代醫學的觀眾或是來自非東方文化的人們而言，會不會難以理解？寧琤并不這么認為，“伴隨著地理大發現，西方傳教士和藥劑師來到中國，后將中醫傳入西方，對于西方來說，中醫神秘但不陌生。”另一方面，她認為展覽更多意在呈現一個來自中國傳統的思想世界，比如人和自然的關系，整體性思維等等，隨著技術的發展，類似的問題已經在當代藝術世界中被廣泛討論。“希望進入的是一個醫學的世界，走出的是一個藝術的世界”，她說道。

展覽將持續至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