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付蕾佳

編輯|雷德利

韓國團體偶像最近似乎集體到了“水逆期”。

6月初，在經紀公司LabelSJ宣布SuperJunior（以下簡稱“SJ”）即將推出第九張正式專輯回歸后，韓國粉絲們聯合發布聲明，要求成員強仁和晟敏永久退出SJ組合，否則將無限期抵制SJ所有活動；9天后的6月12日，知名經紀公司YG旗下男團iKON成員金韓彬（B.I）被曝涉嫌吸食大麻，隨后金韓彬發布聲明否認吸毒，但感到“慚愧和對不起大家”，跟粉絲道歉之后退出iKON組合。

iKON已經成立4年，曾寫出《LOVESCENARIO》等熱門歌曲的隊長金韓彬退出，對于組合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而SJ從2005年出道已經走到了第14年，這次九輯本該是全員兵役結束后的首次合體回歸，但韓國粉絲抵制事件一出，組合順利回歸恐怕仍有難度。

事實上，SJ和iKON這樣的韓國男團遭遇的事情并不例外。在粉絲圈內有種說法叫“七年魔咒”，指韓國團體往往在發展的第七年，都會走向解散。之前也有資深業內人士在采訪中說過：“一個運營得當，公司和藝人雙方都不出現重大事故的偶像團體，生命力在5到8年左右。”

這種時限似乎逐漸變成了懸在團體偶像和團粉們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期限一過，組合真的就要分崩離析嗎？

難以破解的“韓團生命力魔咒”

韓國團體偶像的鼻祖，要追溯到1996年推出的H.O.T，出道一年后的第二張專輯《Wolf&Sheep》在10天內銷量就突破了百萬大關。1997年出道的水晶男孩和H.O.T旗鼓相當，兩個組合在亞洲范圍內掀起了“韓流”的熱潮，并在1998年底共同獲得了第9屆首爾歌謠大賞的大賞。

但是，水晶男孩在2000年就宣告了解散，一年后，H.O.T同樣和粉絲告別。從成立到解散，兩個爆紅的偶像組合都沒有撐過5年，從此以后，“韓團生命力魔咒”就像一團烏云，籠罩在所有韓國團體偶像出道的花路上。

以H.O.T和水晶男孩為代表的“一代團”的浪潮退去之后，2004年，同樣出身SM公司的東方神起橫空出世，正式開啟了被稱為“二代團”的韓團時代。

東方神起出道一年后，就以69.2萬的年度唱片總銷量位居韓國第一。2005年，和東方神起同公司、最初被當作實驗品的SuperJunior出道，一年后曺圭賢加入，SuperJunior的13人聚齊，單曲《U》連續三周獲得韓國SBS電視臺音樂節目《人氣歌謠》節目一位。2006年，YGEntertainment旗下男團BIGBANG出道，出道第二年拿下MKMF年終最佳組合獎，并在2012年登上美國格萊美官網，成為首個被格萊美介紹的韓國歌手。

但是好景不長，曾經開創時代的“韓流帝王”們，在發展至巔峰之后，生命力也一天天地走向盡頭。

組合無法維持的最普遍原因，往往是單個成員的各種理由退團。首當其沖的，是開啟二代團傳奇的東方神起。

2009年7月，東方神起成員金在中、樸有天和金俊秀不滿于經紀公司壓榨，共同對SM公司提出訴訟，要求法院判定三人與SM公司所屬協議失效。同年10月，三人官司勝訴，成功解約并退出東方神起，另外組成JYJ組合重新出發，專門代理三人經紀業務的公司C-JeSEntertainment在年底成立。至此，東方神起走過5年，最終只剩下兩人仍在以“東方神起”的名字活動。

同樣因為不滿公司壓榨解約的還有SJ的韓庚。2009年，韓庚向SM公司提出解約，并在次年和解，成功解約單飛回國，一定程度上影響了SM公司對于中國市場的開拓。同年，金起范希望專注于戲劇發展，淡出組合，暫停參與團體專輯的錄制和宣傳活動。

女團同樣不能幸免。少女時代成員Jessica（鄭秀妍），2014年在新浪微博上發文表示，“SM公司和少女時代8名成員以不正當理由通報我退出少女時代”，開始獨自展開演藝活動，并在次年結束與SM公司的合約。少女時代的秀英、徐賢、Tiffany三位成員也在去年不再與SM公司續約，但少女時代并未解散，目前以五人的形式繼續活動。不過，這個當初憑借首張迷你專輯主打《Gee》獲得2009年金唱片音源大賞和音源本賞的女團，2017年十周年回歸主打《Holiday》最好成績也只是melon榜單第10，24小時后已被甩到35名開外，成績已經不復當年。

如果上述原因還有些主觀性，另一個較為常見的原因就是成員因緋聞、丑聞等影響到了整個組合的聲譽。SJ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2009年9月，強仁被曝卷入酒吧斗毆事件，韓國警方公開現場錄像，證明他動手打人，強仁公開道歉，表示了深刻反省。但在酒吧斗毆事件的一個月后，強仁被曝酒駕肇事逃逸，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反省期間酒駕對個人和組合形象造成了嚴重的影響。2010年7月，在“犯了大錯進軍隊逃避”的輿論爭議之下，強仁主動要求提前入伍，也成為了SuperJunior成員陸續入伍的開始。

直到2014年，除了尚在服役的藝聲，SJ其他成員聚齊，在9月發行了第七張專輯《Mamacita》，YouTube在22小時之內突破了兩百萬點擊。但是，這次被粉絲寄予厚望、本可以“二次登頂”的回歸，被成員晟敏打亂了節奏——正值七輯活動期間，晟敏被曝戀愛，并在一個月后迅速公布結婚訊息，婚禮蜜月后入伍。因為公布到結婚的時機特殊、間隔時間太短，導致韓粉大批跑路，精心打造的七輯最終成績平平，隊友也受到影響，最終向粉絲致歉。

而退伍后形象一度回升的強仁，在2016年5月再度酒駕肇事逃逸，讓粉絲大失所望，經紀公司也就此終止了強仁的一切演藝活動。但近期他出演網劇的消息傳出，已經遠遠超過了韓國民眾的容忍底線，連帶整個團的形象受損，甚至有網絡輿論稱“SJ包庇罪犯”。這也是此次回歸之中，韓飯們大批抵制的原因。

和SJ同期的BIGBANG，也在權志龍入伍、T.O.P被曝吸毒之后，在今年年初，曝出勝利出任董事的夜店BurningSun保安打人，后續調查又曝出勝利涉嫌參與“性招待”，最終勝利在3月11日正式宣布退出娛樂圈——這被飯圈看作“二代團”輝煌時代的落幕。

為什么韓團大多走不長久？

在韓國，每年都有各種團體走向解散，目前只有誕生自1998年的神話組合穩定活動了20年以上，其他團體基本都逃不過5-8年的生命周期。但是，他們的解散并不僅僅是因為成員退團和個人的緋聞丑聞。實際上，韓國偶像產業的流水線、工業化作業，才是團體偶像生命周期短的根本原因。

培養一個完整的團體，需要大量高強度的訓練時間。三年幾乎是一個韓國練習生的標準訓練時長，想要成功打磨，可能需要更久的時間。而在這漫長的訓練時間里，練習生們每天要訓練十幾個小時，并且要進行周考、月考等考核，不過關就會被淘汰。

這樣長期、嚴格的訓練，使練習生們很容易因為訓練強度過大，而造成對身體的傷害。粉絲Qiuy告訴毒眸：“在韓國很多團幾乎每個成員都有傷，腰、膝蓋傷得比較多，比如說Seventeen的徐明浩就因為腰傷缺席過一些團體活動。”

對于成員來說，密集且高強度的舞臺表演，也會加重身體的負擔，無形中削減了作為唱跳偶像的壽命。粉絲Kath也告訴毒眸：“每次打歌回歸期行程很密集，在舞臺上崴了腳也要跳完，每天基本沒多少睡覺的時間，很早就要起來弄妝發，更別提休息了。”

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有很多人選擇轉型演員、綜藝咖，甚至回歸普通人的生活：泫雅的四位前隊友南智賢、許嘉允、全智允、權昭賢，在4minute解散后均選擇了轉型演員；Fin.K.L主唱玉珠賢，逐步將演藝方向轉向音樂劇；AfterSchool解散后，最后入團的李佳恩不得不重歸選秀《Produce48》，謀求再度出道的機會……

而出道團體的年齡一般在20歲左右，這就意味著成員進入公司訓練時年紀尚小。如果公司沒有完善的文化、心理上的引導，很容易在成長過程中誤入歧途，在名利中迷失。在毒眸往期稿件中，就曾提到在開始solo活動后，初嘗名利的李勝利很快開始飄飄然，在陷入對名利的追逐之后，迅速從在舞臺上展示夢想的偶像，變成了想要打造商業帝國的野心商人。

除了對外界的認知不明確，偶像團體內還存在著隱形較量。韓國偶像市場競爭激烈，每年都會誕生近百個新生團體，但最終成功打出名氣的，可能只有不到十個。在這樣的競爭機制下，經紀公司可能會根據偶像組合的實際收益情況作出策略調整。一代男團水晶男孩的成員張水院就曾在脫口秀節目《黃金魚場—RadioStar》中提到，當時水晶男孩解散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會覺得經紀公司好像更偏愛FIN.K.L（李孝利、玉珠鉉、李真、成宥利所組成的團體）。”

甚至，連同一個團體內部也存在競爭。曾經人氣可以與少女時代一爭高下的女團T-ara，因為被傳隊內不和、排擠成員劉花英，直接損傷了組合名譽和大眾好感，最終直接從巔峰期滑落。而近期，Blackpink也傳出了隊內不和、霸凌成員的消息。

兵役同樣也是橫在韓國男團面前的一道坎。韓國要求20-28歲的男性公民必須服兵役，服役期限根據兵種不同有所調整，陸軍及海軍陸戰隊24個月，海軍26個月，空軍28個月，蓄意拒絕服兵役的男性公民會被判刑監禁。但是對于競爭激烈、換代迅速的韓國偶像市場來說，一年以上的空白期非常致命。仍以SJ為例，因為成員人數多、年齡差大，從2010年到2019年長達9年的時間里，都有成員在服兵役的過程中，團聚齊的情況較少。在這期間，EXO、防彈少年團等新團推出，韓國男團市場換代。等到再度回歸時，整個團的影響力都有所折扣。

即使邁過了上述種種困境，合約問題也是組合發展的終極難關。韓團藝人的經紀合約一般從出道開始算起，5-7年起步，團體成名后，很多藝人面臨續約與否和后續發展方向的抉擇。一旦有一位成員選擇解約，都會對接下來團體的發展產生影響。2015年前后有大批女團解散，就是因為2009、2010年是韓國女團的巔峰期，合約到期后，她們大多選擇不再續約。比如《以團之名》導師王霏霏的原團MissA，就因為除秀智以外的隊友相繼選擇不續約，最終在2017年12月解散。

而同樣是偶像組合，日本偶像組合的生命周期平均要長得多。相對于將偶像作為“快消品”打造的韓國來說，日本偶像產業的造星邏輯更類似于培養藝人，團體的發展方向也并不局限于唱跳舞臺，更傾向于多棲發展。杰尼斯旗下當紅男團“嵐”的五位成員，除了音樂和舞臺以外，還有主持、演戲、綜藝等穩定發展的“副業”路線，甚至“嵐”走紅的起源，都是2006年成員松本潤飾演了大熱劇《花樣男子》的男主角道明寺。這樣多棲發展的規劃，有利于延長團的生命力，以至于“嵐”從1999年出道至今，20年仍然保持著組合的活力。

目前，國內的偶像工業剛剛起步。總體來說，國內偶像多“吃青春飯”，粉絲也更多源自韓圈，整個行業發展更接近于韓國的產業形態。以國內偶像產業的頭部公司為例，樂華娛樂的合伙人韓庚引入了韓國的練習生訓練體系，旗下男團UNIQ是在韓國YG訓練后推出；時代峰峻推出的臺風少年團，也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韓國首爾訓練；蔡徐坤、劉也、趙品霖等出身的衛視選秀節目《星動亞洲》，也是與韓國MBC電視臺合辦，為期兩年的男團培訓也均在韓國。

去年的偶像選秀節目將國內偶像產業推入了新的階段，樂華七子NEXT等團體紛紛涌入市場，并迅速占領一席之地。但是，國內偶像在業務能力上總體不及韓式偶像，卻仍然保有韓式偶像的內在缺陷，在國內娛樂圈的激烈競爭之下，下一個五年，他們還能完整存續嗎？恐怕不一定能給出肯定的答案。

韓國流水線作業下的偶像工業如今所面臨的難題，也許將是中國偶像產業發展的明天。

*如果有任何關于偶像或粉絲經濟的討論，歡迎聯系毒眸（微信ID：ds-do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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