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炮響，豪華而巍峨的曹園城樓頃刻間倒塌，朱紅色的大門被騰起的煙塵所掩埋，看到這段視頻，心中有別樣的感慨。相信很多人都會想到《桃花扇》中那幾句唱詞：“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殘山夢醒，不知道曹園的主人會有什么樣的思考。

據說自古以來，曹袁就是冤家。官渡一戰，曹操把袁紹打回了原形，也鋪墊出了此后三足鼎立的故事。誰承想，這個老梗在今天竟然也有“回響”。牡丹江的曹園出事之后，遠在河北邯鄲的另一個豪華府第“袁府”也被舉報，進入了公眾視線。大家都知道，現如今好多事情，一怕被“聯想”，二怕被“凝視”。只要和熱點事件掛上了鉤，自己也難免成為熱點。而一旦被眾人的眼睛定定地看住，多半就會露出行藏。袁府所在的曲周縣雖然也有一番解釋，但還是沒能擋住推土機，袁府外圍的院墻很快被扒掉了，里面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不知道最后會有什么結局。

曹園和袁府，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首先不能不感嘆的，是建筑群的講究與豪奢。雖然從新聞材料中只能了解到局部情況，但已經足以讓人們心生敬畏：假如讓它們的主人由著性子來，造出一座阿房宮恐怕也是分分鐘的事。當然，能夠有這份豪氣和魄力的，肯定不會是普通人，富甲一方那是最起碼的條件，還得有能力搞定很多公章。于是就生出另一個共同點，你說它們不合法吧，它們都有“合法的”名頭，曹園是旅游文化設施，袁府是養老院。但是怎么看，它們都不像本該有的樣子。曹園完全不具備旅游開發的功能，袁府那樣的建筑會是養老院嗎？白巖松說，如果真是養老院，“那真有點感動中國的意思了”。老白這點評，真有點拳拳到肉的味道，可比一篇字正腔圓的時評深刻多了。

在以往的語境中，曹園袁府這樣的建筑，蓋起來并不費力，但拆起來可就太難了。他有錢這事兒你知道，但你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來頭，你不清楚背后的“符號結構”究竟是什么。秦嶺違建別墅為什么那么難拆？沒有一棟房子是“白手起家”的??！饒是有秦嶺違建別墅這樣的前車之鑒，牡丹江市副市長帶隊去查曹園，還是被人擋在門外老半天。如果換作一個普通的執法人員，只怕連飯碗都很難保住。所以，也就很難苛責地方上的執法人員睜一眼閉一眼，因為你一旦睜眼，很可能吃不了兜著走。撲朔迷離的背景，財大氣粗的出手，公文在手的底氣，造就了地面上的怪誕建筑。你看得見的只是雕梁畫棟，你看不見的“賓客”才是問題的根源。所以，盡管曹園的城門被炸掉了，袁府的院墻被拆掉了，外界仍然并不了解，這些豪門院落是怎么筑成的。山外青山樓外樓，盡在縹緲云霧間。事情就到這里為止了嗎？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秦嶺違建別墅拆掉之后，許多地方的違建如同摧枯拉朽，很多辦不成、看不慣的事兒，借力打力就給解決了。這就好比下圍棋，大勢已成，邊邊角角的問題不過是細節。從秦嶺到牡丹江軍馬場、再到曲周的草野，這些雷霆行動包含了什么樣的政治邏輯呢？以我粗淺的觀察，這很可能意味著，跑馬圈地的時代基本上結束了。古話雖然說，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但現在的人們都知道，免費的東西才是最貴的。那些看上去屬于整個社會的青山綠水、絕勝風景，有時會淪為少數人的囊中之物。曹園所在的張廣才嶺，歷史上曾經是金、清兩代王朝的發祥地，在清朝長期為王室禁地，曹波把他的府第建在這個地方，不能說思慮不深遠。但這有用嗎？袁府一開始打的旗號是種植園，后來改為養老院，對鄉親們則宣稱是“宗祠”，但所有這些幌子，都很難掩蓋跑馬圈地的本質。你違規占地、假造名目，蓋起這么大一片豪宅，你就真的能夠把公共資源據為己有嗎？時代已經變了。

在以往的時政觀察中，團結湖參考（ID：Talkpark）多次提到過“人民”這個視角。你知道十九大報告中“人民”這個詞出現過多少次嗎？知道這個還不夠，你還必須理解，“人民”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的位置。什么是中國夢？它歸根到底是人民的夢。什么是共產黨人的初心？為中國人民謀幸福。不要以為這只是空泛的口號，它會真切地體現在政治和社會生活中。從這樣的視野去觀察，就能懂得，曹園和袁府這樣的事物為什么無法被接受。

一個好的時代，能夠接受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事實，只要這財富是正當得來的。但你那么有錢，干點什么不好呢？非要把公共資源據為己有、非要在大地上圈起有名有姓的建筑？其實我還真的很希望袁府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養老院，如果先富起來的人，能夠把財富用在“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上，那才真正值得時代去銘記。

（原標題為《先有曹園后有袁府：多少樓臺云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