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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路股民悲喜錄:牛熊輪換,靜鬧交替

澎湃新聞記者 明鵲 實習生 唐超男
2019-04-17 18:12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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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多,小胡子姍姍來遲。

這里是股市江湖,位于上海市廣東路和西藏中路的交叉口,被人稱做廣東路“馬路股市沙龍”。

一到周末,人群從四面八方涌來,自中午持續到深夜,有時一天匯集上千人。他們多數上了年紀,其中不乏七八十歲的老人,一口上海話,一個個神采奕奕、兩眼放光。他們始終關心,是否牛市要來了?

2019年春節后A股持續放量上攻,滬深兩市單日成交額飆升到6000億元,廣東路的股民又熱鬧了起來。

小胡子穿一件橘色西裝,戴一頂黑色皮帽,手里拽著一個破舊水壺,很快加入人群的討論:

“你看著吧,現在漲到3200多點,肯定還會漲,要漲到3500多點。”

“科創板要出來了,趕緊去開戶!”

“大盤要跌,起碼掉到2850點,然后再漲……”

與發達國家的資本市場不同,A股散戶比重高。中國證券登記公司披露的A股賬戶持有人市值分布顯示,2011年2月至2016年12月,A股市場90%以上都是散戶(證券賬戶資產低于50萬的投資者)。

A股賬戶持有人市值分布情況。圖片來自中國證券登記公司

廣東路就是散戶的小型集散地。周一到周五,馬路邊安安靜靜,這里既沒有一張凳子,也沒有一塊遮陽布。這個不起眼的周末“馬路股市沙龍”,形成于上海證券交易所成立之前,歷經三十年風風雨雨,見證了中國股市風云。

三十年來,懷著財富夢的股民,杵在梧桐樹下、坐在花壇邊、擠進上海市工人文化宮大樓……他們喋喋不休,聊起經濟、政策、大盤走勢和個股的漲跌……各人的命運也隨之改變。

“我把成功和失敗都告訴你”

四月的這個周末,艷陽高照,廣東路的梧桐樹上長出了新芽兒。

這條寬十米的馬路,從西藏中路一直延伸到上海外灘,大約長1.4公里。“馬路沙龍”在廣東路最西邊,它起源于路邊的“申銀萬國宏源證券”——最初叫“萬國黃浦營業部”,是上海市最早成立的證券營業廳之一。

它有近三十年的歷史,坐落在上海市工人文化宮大樓里,大樓散發著一股歐洲新現代派建筑風格。

上海市工人文化宮內,也擠滿了興致盎然的股民。文中圖片除特殊標注外,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明鵲 圖

1990年12月19日,上海證券交易所開市的鑼聲響起,一共8只股票(此后被稱作“老八股”)打開了中國股市的大門。廣東路上早早擠滿了買股票的人,通宵達旦地排起了長長的隊。而在此之前,路邊就有人討論股市行情,日復一日,后來自發形成了“馬路股市沙龍”。

中午12點,張宏拖著一個黑色箱子,跨進了上海市工人文化宮的大門。他停在大門內左側,放下手中的箱子,蹲在地上,從箱子里掏出物品,一件件地擺放在地板上:有一二十張紀念幣、幾疊報紙和厚厚一疊股市行情信息紙。

中午時分,張宏把紀念幣擺放在大門內側的地板上。

一些人圍了過來,張宏說一口地道的北京話:“你來這里就來對了,全國就這么一家馬路股市沙龍……”這期間,一個男人順手拿了一張股市行情信息紙。張宏瞄了一眼,淡淡地說:“五毛錢一張,拍照不收錢。”

他的嗓門很大,不少人圍了過來,有幾個買走了股市行情信息紙。

有一人突然問他,你自己買股票嗎?“不買”,他回說,“我把成功和失敗都告訴你”。

張宏說起自己的“傳奇”經歷: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買股票,賺了上千萬,買了六套房子;后來又虧了上千萬,賣了六套房子,大約1997年,他從北京躲債來到上海,靠賣股市行情信息維生。

他說,微信出來之前生意很好做,“最多一天賣了8000份”。

不到一個小時,廣東路兩邊很快被人群占據了。

他們有的家住附近,走路或騎車過來;有的住上海周邊,乘地鐵或公交車過來;有人特意從江蘇趕過來。除了來此打聽行情的股民,這里還有賣股市書籍的人、賣交易軟件的人,以及販賣股市行情的人……

8年來,馮曉峰每個周末都來這里賣他的“馮氏炒股軟件”,見了很多人在股市里進進出出。

在此之前,馮曉峰也炒股,自虧了十幾萬后,覺得無法控制欲望,便改行賣起了交易軟件。 “我這個軟件,一眼就能看出行情和趨勢。” 他指著筆記本電腦里的曲線圖說。隨后他又翻出手機里的微信:“我微信群里有一百多人,全都是我的客戶,你問問他們,我的軟件好不好用。”

電腦背后的墻上,貼著一段“賭的精髓”:本滾利,利取出,本降低;小河水,常流動,水清澈;手中股,同價股,擇優股……

突然,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壓低聲音對我說,“你要賺錢找我,我說你買什么股票漲,你買什么股票就能漲。”他說完,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他走。

男人叫李杳,身材瘦小,頭發稀落,肩上背著一個帆布包,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廳。

下午三點,餐廳很安靜。李杳走到最里面,在一張餐桌旁坐下。隨后,他掏出了一個指南針,擺放在餐桌上,又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讓我把姓名和出生年月寫上。他說要用易經八卦給我算一卦。

“你不要說話,我是搞智能化的。”他說得一本正經。

李杳低頭在紙上比劃,很快算出我要買“長三角的股票,以及高科技行業股票”。他指著紙上寫的幾只股票說,“這些,這些,你都可以買。”同時還告誡我:做股票不能看圖形(K線圖)。

他見我一臉茫然,也不解釋,掏出幾張《股市早八點》,說一會有人約他聊股市,我可以去幫他做速記,“學習下怎么做股票”。

回到“馬路沙龍”,正巧看見了遲到的小胡子,他剛從家里走來,很快融進了人群中。

“小胡子”的黃金時代

小胡子真名沈從江,出生于1953年,因下巴一小簇灰白胡須,被廣東路的股民叫做“小胡子”。

他抬起下巴,用手摸著零稀幾根胡須說,“你如果不知道小胡子,就等于沒有來過廣東路”。

1979年,小胡子26歲,作為知青下放到安徽農村待了11年后,終于申請回到了上海。

小胡子進入了一家縫紉機廠,每個月工資三十幾塊錢。沒過多久,他開始倒賣國庫券,“一年賺了兩三千塊錢”。1991年,小胡子辭去工作,跟著別人一起倒賣郵票,“不到一個月,賺了六千塊錢。”小胡子說,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1992年1月19日,上海證券公司、銀行和信托公司,一共有450個營業網點,同時發售股票認購證。

一開始,一些人嚷著30元一張的認購證是騙錢。后來他們發現中簽率很高,平均高達86.9%,一些人沒有認購新股的資金,便轉手在黑市上賣中簽的認購證。很快,認購證在黑市流通起來,從幾十塊錢炒到了幾百、上千元。

小胡子就在這個時候闖進了股市,他通過黑市交易,購買了40張股票認購證,花費了他的全部積蓄2萬塊錢。

老股民張銀記得,那一年,上海市文化廣場成為交易中心。廣場上面,幾張寫字臺,幾個“紅馬甲”,上面擺放著幾臺電話。廣場下面,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他們排著長長的隊,等待著購買股票。

小胡子站在廣場上,手里拿著一面小紅旗,頭上戴著一個棒球帽,“他像條猴子一樣,在廣場上不停地蹦啊,唱啊,笑啊……”張銀說,小胡子很開心,因為他倒賣認購證、購買新股,一下子就賺了二十幾萬,很快就成為了大戶。

那個年代,大戶需要賬戶上有10萬塊錢,每個月交五百元,就可以進入大戶室交易股票。

“我坐在大戶室里,旁邊站著‘紅馬甲’,看中了什么股票,立即讓‘紅馬甲’打進。”小胡子回憶。一般的散戶,要先購買一塊錢一張的委托單,再排隊到窗口遞交委托單購買股票,有時需要排上一整天時間。

小胡子交易完,跑到廣場上唱歌,隨后又開始喊股票名,號召別人跟他一起買。

“他說買’飛樂音響’,我們就買‘飛樂音響’;他說買‘西藏明珠’,我們就買‘西藏明珠’。”張銀記得,這樣持續了好幾年,很多人都是小胡子的粉絲,跟著他買股票賺了不少錢。

每次股票一上漲,他們就跑到餐廳吃飯,去小紹興吃白斬雞,到云南路吃油爆蝦……更多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廣東路“馬路沙龍”聊股市。

2010年,萬國黃浦營業部第一任經理謝榮興接受《理財一周報》采訪時說,他們那時周日也營業,早上9點到晚上10點半。“我們還賣《股市大哥大》,內容是分析行情。當天形成書面的分析報告,全上海的投資者都來我這買,每天都賣2000份以上,供不應求。”

那時候,萬國證券的廣告詞為:萬國證券,證券王國。

上海市工人文化宮門口,有人擺放在地板上的報紙和股市信息。

作為最早的證券營業廳之一,每天都有人在廣東路上“演講”,討論股市行情…… 牛市的時候,有上千人來此打聽消息,一些人觀點不同,又脾氣火爆,很容易就跟人發生沖突。經常聽到有人喊,“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很快,又被人拉開了。

小胡子是一個和善的人,不喜歡與人爭吵,他經常來這里唱歌、跳舞,說繞口令。

但他最愛的還是炒股,每次一賺到錢,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全部投進股市。“我手里沒有股票,就會覺得很難過。”小胡子說,他經常買進賣出,買進賣出……

1995年,小胡子賺了五六十萬,那是他賺得最多的一年。

從“做長線”到“做短線”

1992年5月21日,上海證券交易所放開漲跌停板,指數從前一天的616點,瘋漲到了1265點。

股市突變成了一頭“瘋牛”,很多人輕輕松松賺到了錢,他們奔走相告。

家住浦東“農村”的楊建華,此前在家里殺豬賣肉,聽人說了股票的傳奇后,他在家里按捺不住了。

1993年夏天,楊建華27歲,兜著家里所有的錢——一共13萬塊錢,既滿懷期待,又忐忑不安,拿到證券營業廳一次性全部購買了股票。

第二年,指數跌回三百點,楊建華的13萬塊錢變成了1萬3千塊錢。

那時候,股市一片絕望,很多股民都沒有想到,股票還會這樣跌,“大家都以為買了股票就能賺錢”,一些賣房炒股的人,不少后來家破人亡。

1994年,一部叫《股瘋》的電影上映,描繪了上海90年代初全民炒股狂熱之后,一切又歸于平靜。

可是股市像漏雨又失修的屋子,大跌持續了一個月,一個季度,一年……

楊建華沒有辦法,只得回家老實干活。他開始在家里殺豬賣肉,后來到對岸做水產批發生意,一邊利用空閑時間研究股市。

1995年,中國上映了美國大片《阿甘正傳》,里面有一句臺詞說:“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塊是什么滋味。”

不久,股市開始慢慢復蘇,指數漲到600點,1000點……很快,楊建華的股票終于解套了,他立即把手上的股票賣了出去。

這次經歷給了他深刻的教訓,也讓他看到:股票下跌了不要怕,它總有一天會漲上來。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楊建華選擇“做長線”:買好股票后,放在那里,等它漲到一定程度再賣。

那時候,股民除了去證券交易所打聽行情,看財經報紙,聽電臺、看電視……很多人購買了“股票機”——五厘米的長方體,黑白屏幕,里面能裝三千只股票,每天都有它們的動態信息,以及新聞資訊。

1996年11月,中國股市實行在一個交易日內的交易價格相對上一交易日收市價格的漲跌幅度不得超過10%制度。

大約2000年左右,楊建華全職做股票。有一次,楊建華買入了兩百萬的股票,那是他第一次投入這么多資金。沒想到市場不景氣,指數從2000多點掉到1000多點,他的錢很快就只剩四五十萬。

轉折點一直等到了2007年,指數飆到了6000點,楊建華一下子賺了好幾百萬。

那一年,上證指數漲到6124點,成為中國股市有史以來的最高點位,但很快又落到了1664點。跑得早的股民,賺到了錢,進市晚、跑得慢的股民,大幅度虧損。楊建華卻看到了機遇,他開始融資炒股。

2014年,楊建華第一次融資,融了一百萬,很快就賺了幾十萬。此后他又多次融資,基本每次都能賺錢。“那是銀行的錢啊,賺了錢你要跑,沒錢賺你也要跑,就是不能讓它被套。”他說。

過后,楊建華回想,每一步都是心驚肉跳。

第二年,又一個牛市到來。楊建華融資了一千多萬,那是他融資最多的一次,很快,賬戶里顯示他賺了八百萬。他至今記得,2015年6月25日,不到幾分鐘時間,賬戶里突然少了兩百萬。他當機立斷,立即拋掉手上的股票后,只見“啪啪啪”,股市滑鐵盧般又跌回了一年前。

那一次,楊建華撤得早,賺了五六百萬,很多人跌回了股本,一些人跌得血本無歸。

周一到周五的廣東路,安安靜靜的,偶爾有幾個老股民從邊上的申萬宏源證券營業廳出來。

“炒股就像賭博,賭場游戲規則每天都在變,今天玩紙牌,明天玩麻將……沒有原則可循。”他說,股民想賺錢是越來越難了。

2002年,楊建華開始投資房產,買了一套老房子,不久拆遷后,他又在小南門買了現在居住的房子。幾年前,他先后買了兩套老房子,拆遷后,政府補貼幾百萬,他也從中賺了幾百萬,但他最主要的工作還是炒股。

27年來,楊建華每天看境外商業網站、企業動態、大盤走勢,把所有指標、數據寫在紙上,“我現在老花眼鏡五百多度,散光也很厲害”。

他因此也收獲了回報:股票收益覆蓋了家里的生活開支、兒子出國留學的費用……他自認為是炒得比較好的股民,不過,“股市風云莫測啊,”楊建華說完,騎上一輛白色的摩托車,從廣東路飛馳而去。

股票與婚姻

小胡子獨住在淮海路一棟老屋里。

工作日,他在家里看大盤走勢,進行股票交易;周末不開盤,他吃完午飯后,騎十來分鐘自行車,到廣東路參加“馬路沙龍”。

小胡子在廣東路“出名”,是因為一只叫“西藏明珠”的股票。

1995年,小胡子把炒股票賺來的五六十萬塊錢,全部用于購買了西藏明珠。

這只后來改名梅花生物的股票,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明星股票,從最初的八九塊錢一股,不斷上漲,最高漲到二十多塊錢一股。當年,很多人都買了西藏明珠,大家都賺到了錢,但小胡子一心想著賺更多的錢。

2000年的夏天,西藏明珠急轉而下,二十多塊錢跌到十幾塊錢,跌到幾塊錢……張銀勸小胡子:西方不亮東方亮,賣了西藏明珠,買入東方明珠,但小胡子死都不肯賣。

在此之前,小胡子就因癡迷于炒股,“成天只知道往外跑,經常見不到他人,也見不到他的錢。”導致他和妻子之間的矛盾越演越烈。

1996年的一個秋冬深夜,小胡子從廣東路回到家里,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那天天氣寒冷,他很快洗漱完,準備上床睡覺時,跟妻子發生了沖突。

“我要蓋被子,她不給我棉被,還不讓我睡覺。”小胡子記得,他一氣之下,打了妻子一拳,并對著她喊道“滾”。

凌晨兩點多,妻子穿好衣服,很快就離開了家,不久又回來帶走了兒子,結束了他們長達十年的婚姻。

小胡子因癡迷炒股票,導致跟妻子吵架離婚的事,很快廣東路上人盡皆知。他們都認為,小胡子炒股票炒傻了,后來西藏明珠持續下跌,有人送給他一個稱呼:“西藏明珠套牢子”!

2001年,一場有關中國股市是不是賭場的爭論興起。時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的吳敬璉認為:中國股市是個賭場;全民炒股是不正常的現象;很多股票市盈率過高,中國股市不規范。

另一方是厲以寧、董輔礽、肖灼基,吳曉求,韓志國為代表的五位經濟學家。雙方當時爭論的本質是:中國股市應該先規范、后發展,還是應該在發展中規范,在規范中發展?

事實上,在廣東路上,這個爭論一直持續存在,但股民們更在乎的是怎樣賺到錢。

2007年,上證指數漲到最高點位時,西藏明珠依舊不依不饒地往下跌,跌到3塊多錢一股時,小胡子聽信一操盤手的建議,把西藏明珠全部割肉,之后購買了國電電力。

一個月后,上證指數開始大跳水,跌回了2000點。

股民自己畫的指數圖。

小胡子20多塊錢一股買的國電電力,很快跌到了6塊錢一股,此后再也沒有漲回到10塊錢以上。

自那以后,小胡子膽子變小了,因為不停地虧錢,他后來甚至不得不去高級飯店做服務員、縫紉機廠做車床……以維持自己生活,從而繼續炒股。

“他買股票上癮了。”劉洪說。

劉洪此前跟著小胡子買西藏明珠,賺了錢后,很快就逃出來了。在他眼中,小胡子是股癡,以前賺了錢,也不知道去投資、去旅游、去喝咖啡……“他只知道把錢全部用來買股票”。

小胡子雖然喜歡炒股,但幾十年,自己不研究數據、大盤走勢,喜歡聽別人蠱惑,導致他不停地被割肉。

今年年初,他吸取教訓,7塊錢買進士蘭微,見漲了一些,很快就跑掉了。

沒想到,士蘭微后來不停地漲,漲到17塊錢一股。“氣死我了,被市場騙掉了,現在它天天漲停板。”

回想半生炒股生涯,小胡子有時也后悔,覺得自己不該離婚,他也想過勸前妻回來,但對方不愿意回頭,而他依舊還在炒股。

“打算再賺一點錢養老。”他說。

“悲喜放大器”

楊艷至今記得,2007年她上高三時,父母因買股票吵架鬧過離婚。

有一天,楊艷回到家里,聽到父母在房間里吵架,她推開門,只見母親坐在地上哭泣,兩條腿輪流敲擊著地板。此前一年,母親因單位效益不佳倒閉,拿到了十幾萬的補償款。沒想到,被父親偷偷拿去炒股,而且很快被套住了。

父母因此整天吵架,這后來成為了她的一塊心病,她因此也不愿意接觸股市。

一直到她大學畢業,工作了幾年,成為了一名財經記者。楊艷發現,周邊的同事都在炒股,辦公室每天都有人在聊股票,漲了,跌了……再后來,她了解到連穩健的保險公司也都在買股票……

她印象很深的是,2014年1月1日,整個財經部的人都在加班,寫那些即將集中上市的公司。當天晚上,樓下一位收廢紙的白發老爺爺,跑到她辦公室來問:“你們說我是不是要去打打新股?”

那時候,楊艷甚至不懂什么叫打新股,她記得辦公室有同事問大爺,你賬戶上有多少資金?對方說有幾十萬。楊艷很驚訝,覺得自己也應該買點股票試試。

“我當時想,我總比我爸媽那一代人強吧,不管是獲取信息的能力,還是學習各方面知識的能力。”楊艷回憶。

她逛街路過廣東路,看到中年人熱切地討論著股市,仿佛每個人都掌握著一手內幕消息,能夠操控開盤后的走勢。

一直到深夜,廣東路依舊熱鬧非凡。

她那時已有了一些儲蓄,正在有意識的學習理財,她計劃著一部分用于日常開支,一部分用來買保險,一部分用來買貨幣理財、基金等,一部分用來買股票……

但楊艷不懂股市,也不知道買什么股票好,直到后來認識了她現在的丈夫。他建議楊艷,可以買一些藍籌股,長期拿著,每年有股息分紅,還有一定的增長性,以五年期來看,投資回報率還不錯。

2014年夏天,楊艷第一次買了3只股票,花了兩三萬塊錢。

她至今記得那種興奮,“感覺股票馬上就要漲了,自己很快就能賺到多錢了”。她一天會反復打開交易軟件看,漲了幾毛幾分心里都有波動,有的時候,股吧里有負面消息,她會故意忽略掉。

有一次,楊艷看到她賬戶上賺了一百塊錢,心里很開心,拉著朋友去外面餐廳吃飯,一頓就吃了好幾百塊錢。

有的時候,股市行情好,兩個小時賺了兩三萬,楊艷興奮到無法安心工作。她心里想:一下子就賺了幾月的工資,我干嘛還要上班呢。但很快,股災來了,又全都賠了進去。她馬上又慶幸:幸好還有工作,不然要喝西北風了。

半年后,父親得知楊艷買了股票,他很驚訝,也很焦慮。“他說如果賺了錢,又要投錢進去;如果不賺錢,又會心里很難過。”楊艷甚至想起,她早年讀書時,股票暴跌,父親跟她說,“這個股票只能留給你孩子了”。

父親一直提示她股市有風險,但楊艷始終覺得,作為新時代的知識青年,自己足夠理性,而且也有承受風險的能力。

2015下半年,新一輪股災來了,一直持續到2016年。楊艷每次打開大盤,全是綠油油的一片往下跌,拋都拋不掉。那時候,她買了一手(100股)貴州茅臺,跌到兩百多塊錢一股后,她慌慌張張地割肉出來。

楊艷覺得,股市是悲喜放大器,不經歷過股災的人,很難看清股市行情,而不被恐慌所左右。

現在,貴州茅臺已經漲到了九百多元一股。

股票的意義

十來年前,互聯網逐漸普及,很多股民開始選擇在手機上交易,因為“傭金便宜,交易便捷” ,到證券營業廳交易的人慢慢變少,一些營業廳后來甚至取消了委托交易的功能。

廣東路的“馬路沙龍”,也由原來的每天“舉行”,慢慢改成每個周末“舉行”。

楊建華記不清什么時候起,他鮮少來參加“馬路沙龍”,除非股市突然轉盤時,他偶爾過來看一看。他覺得,很多老股民老了,行動不便,不再參加“馬路沙龍”;一些股民賺到錢后,“跑去旅游,去消費,去投資了”,也很少來廣東路,除非是牛市來了。

今年3月起,市場持續大幅反彈,上證指數一度漲到了3200點,廣東路馬路沙龍又熱鬧起來了。

陽光明媚的午后,廣東路上,清一色都是老股民。他們聚集在一起,談論大盤走勢,說起自己的半生股市人生,一個個激情昂揚、驚心動魄,令人神往……但他們隨后又稱,不希望自己小孩炒股,“因為剛進股市時,大部分人都會輸錢,也擔心他們太年輕,控制不了貪婪和恐懼。”

事實上,他們的后輩多數后來也都炒股。

楊建華說,兒子已經申請了綠卡,在悉尼讀完大學后,學商科專業的他正在找工作。他不知道兒子是否炒股,但他希望他不要炒,“因為炒股太累了”。小胡子兒子偶爾炒炒股,在小胡子眼里,兒子股票炒得不多,也炒得不好。

股市流傳一句話:七負二平一正,意思是70%的人虧錢;20%的人盈虧持平;只有10%的人賺錢。但廣東路上,隨便問一個老股民,他們要么說自己賺錢,要么說自己不賺不虧,極少有人告訴你自己虧錢。

三月的一個周末,廣東路上人滿為患,都在討論股市行情。

楊曉榮今年72歲,家住上海市自貿區,每到周末,他坐一個多小時地鐵過來參加“馬路沙龍”。

楊曉榮堅持來廣東路,是想“看看別人買什么股票”。這些年,他堅持“別人做多他做空”的原則,賺了不少錢。但沒有人知道他賺了多少錢,“我妻子都不知道,因為知道了會很麻煩。”就像他只知道兒子炒股票,也賺了很多錢,但并不知道具體情況一樣。

關于股票對于散戶的意義,以及新人要不要炒股,買什么股票,怎么才能炒股賺錢,老股民張君給出了幾個建議:

“這個東西你不懂,你不要去玩,玩了你心驚肉跳,辛苦錢一下子全都沒了……”

“或者你買一只試試,就放在那里,不要動,也不要去看它……”

“買什么股票?不知道,你會看錯,我也會看錯,市場永遠是正確的。”

“你自己慢慢接近,花時間熟悉,就好像了解一個人。上市公司幾千個,(這個)跟你合不合得來?等你覺得合適了,再確定要不要買,以及買什么。”

這個自稱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煙,就喜歡炒股票的男人說:全世界的政治、經濟、文化,貿易,國家大小事……都會影響股市,而且沒有人能夠掌控它。

“所以,你不懂,就不要去碰。”張君悠悠地說,不買股票是對的。

很快,他說起自己的女兒,炒股10年,賺過錢也虧過錢,2015年牛市時,“一個股票就賺了55萬,她現在做股票做得比我還好”。

一些炒股論壇上,再次熱議“賣房炒股”。4月15日,上證指數收報3177.79點。

4月15日上證指數。 截屏圖

(部分內容參考《榮辱二十年:我的股市人生》、《冰與火:中國股市記憶》。為保護采訪對象隱私,文中人物部分為化名。)

    責任編輯:彭瑋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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