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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四千年,是神祇與皇族的歷史(連載3)
編者按:埃及——世界上最偉大的文明體,其古代故事跨越了四千多年的歷史時段,而這一歷史時段又塑造了日后整個世界的形態。英國古埃及研究權威、BBC古埃及歷史紀錄片首席講解喬安·弗萊徹教授將古埃及的往事連綴成書,完整地講述出來,記錄王朝的興衰沉浮,并將古埃及人的整個世界呈現于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理解的一個歷史情境之中。
盡管年齡相差了三十歲,二十二歲的法老與那五十二歲、雄心勃勃的大將軍并非全然不同。兩人都是張揚凌厲、個性色彩強烈,也功利務實,而且,必要時,也能徹底做到鐵石心腸、無情無義。另外,愷撒的英雄偶像亞歷山大的宗族,存世的后裔已鳳毛麟角,克莉奧帕特拉正是其中之一,而愷撒又享有“美譽”,堪稱“既是每個女人的老公,又是每個男人的老婆”(注:雙性戀),所以,兩人的關系似乎很快就變得極為親密、如膠似漆了。
因為,克莉奧帕特拉蒙面夜訪的第二天上午,她就恢復原職,成了埃及的統治者。她的弟弟氣急敗壞,以至于直接沖出了皇宮,扯下王冠,扔到了地上。伴隨著少年耍脾氣泄憤的戲劇化舉止,他還大吼說,自己被出賣了。按照由來已久的光輝傳統,亞歷山大人又準備沖擊王宮,但得到了及時的阻止,因為愷撒拿出了“吹笛者”的遺囑,宣告弟弟和姐姐將聯合統治埃及。
讓克莉奧帕特拉重上王座,對愷撒而言當然也是一場豪賭,因為,托勒密十三世的希臘顧問們,既然被剝奪了權力,隨即就謀劃要將女王和愷撒全都刺殺掉。不過,愷撒的理發師偶然聽到了那陰謀,結果顧問們自己掉了腦袋。
但情況還是進一步惡化了,亞歷山大人痛恨克莉奧帕特拉擔任聯合君主,要求托勒密十三世與他的妹妹阿爾西諾四世共同執政,將姐姐趕走。不過,愷撒繼續保護著克莉奧帕特拉,即便陷入困境,被夾在亞歷山大民團和大海之間、等著增援部隊時,也未屈從。隨后的圍困與街壘對戰期間,城市的不少地段被大火燒毀,其中也包括碼頭邊上的倉庫;那里面的新書正等著轉運送去城中的大圖書館。即使在愷撒的援兵確實抵達之后,亞歷山大人還繼續戰斗;在一場意志堅決、破釜沉舟的戰役中,少年托勒密十三世,身穿華美但沉重的黃金盔甲,可憐地淹死在尼羅河中。
但與羅馬方面的預期相反,愷撒沒有兼并埃及,而是讓克莉奧帕特拉七世保持君主地位,同時又將她剩下的另一個弟弟,十二歲的托勒密十四世(公元前47—44年在位),立為名義上的聯合執政者。早期的阿拉伯文獻還宣稱,她嫁給了愷撒,舉辦的是一場埃及風的典禮。盡管愷撒與羅馬妻子的婚姻仍在存續期,這倆人的重婚式結合在羅馬未得到認可——羅馬人與外國人之間的正常婚姻也同樣不受認可——但有個事實卻不容否認:克莉奧帕特拉懷孕了,讓愷撒有了機會來得到一個繼承人,而他此前還未有子嗣。
遵循托勒密家的傳統,克莉奧帕特拉與愷撒展開了一趟尼羅河巡游之旅。這一走水路的“凱旋禮”,有400艘羅馬戰船相伴,來慶祝他們的勝利。展示在埃及人面前的,不僅有羅馬來賓的雄威,還有他們自家那孕相已現的君主——母親伊希斯女神的化身。他們沿河航行時,一路有數百萬民眾迎候和致敬。這一親歷的視覺沖擊,肯定給愷撒留下了持久的印象;他意識到,要將羅馬和東方都置于其獨家控制下,也可以營造渲染他自己的神圣光環,打造人神之名。
愷撒最終還是要離開埃及,去征服屬于羅馬世界的其他地盤。他留下三個軍團,以確保克莉奧帕特拉的安全——她很快就將生產。公元前47年6月23日,她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法老生孩子,這當然絕非尋常之事,生產過程本身也蘊含著危險,不過,克莉奧帕特拉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這是托勒密一世的第八代(外)孫,而他又“在其血統中結合了埃及和羅馬的元素”,于是被母親命名為托勒密·愷撒。至于亞歷山大市民,則稱之為愷撒里恩(Caesarion),意即“小愷撒”。
埃及王朝在埃得夫的大神廟里,他的小身影被加到了那巨大的荷魯斯雕像陣列中;就在正面塔門上他外公“吹笛者”那痛擊敵人的高大造型的下面。他的媽媽同時也開始在亞歷山大建造愷撒神廟——如今是大都會酒店的所在地。為這座緊靠海邊的神廟,按照計劃中的一部分,克莉奧帕特拉從赫里奧波利斯挑選了一對古代的方尖碑,打算用來豎立拱護在廟堂入口的左右。兩座石碑,人稱“克莉奧帕特拉細針”的那一座,現在挺立在倫敦泰晤士河岸堤壩上,另一座則在紐約找到了歸宿。愷撒神廟的原初命名是Kaisaros Epibaterios,意即“愷撒登船”,暗示了那里正是愷撒最終動身離開埃及的地方;他給予了克莉奧帕特拉她的王位、她的繼承人,乃至也包括了她的生命。
克莉奧帕特拉還開始了自己的陵墓工程。她打破傳統,沒與先人們一起葬入亞歷山大這里的皇家大墓室;托勒密家族中,她是第一個跳出這規矩的。不過,她想要的墓葬也需達到同等的規模和氣度——“要夠高大,夠顯眼”;古代文獻中也提及了“她在王宮地界范圍內正修建的墓葬”,就位于亞歷山大的洛基阿斯海角上,但現在已經沉落在地中海的水下。
她忙于修繕裝點自己的城市,并為愷撒里恩繼承王權制訂規劃。及至公元前46年5月,孩子的父親終于回到了羅馬,元老院同意其擁有獨裁者權威,為時十年。他們還為他舉辦了四次“凱旋禮”,慶祝他四處征戰取得的勝利;典禮與托勒密王朝那極盡奢華排場的巡游儀式非常相似,游行彩車上畫出各種圖景,描繪愷撒對手們亡命的場面。對抗亞歷山大人獲得的勝利,以金字塔和法勞斯燈塔的模型強調表現出來,而克莉奧帕特拉的妹妹阿爾西諾四世,也走在游行行列的當中,但戴著黃金的鎖鏈鐐銬。她免于一死,但遭到流放,送去了以弗所。
愷撒現在派人去請克莉奧帕特拉。她應約而至,迎接她的,是甚至更為盛大的典禮,授予她“羅馬人民的朋友與盟友”這一官方稱謂。同是這個名號,她父親“吹笛者”費盡心機、花了血本才得到,現在被移交給她,同時還有其他的“高貴頭銜和豐富貴重的禮物”。
愷撒然后安排她住進了臺伯河外區(Trastevere)他的別墅豪宅中。這里可俯瞰羅馬城全景;她與兒子小愷撒在此當了兩年的歐洲居民。克莉奧帕特拉那光彩照人、魅力萬千的公眾形象,在全城引發了一種真正的狂熱浪潮,任何埃及事物都大受追捧;她形貌裝扮的每一個細節,從發型到佩戴的首飾,人們都細致觀察、抄襲模仿。
按照自我宣揚、將凡人圣化的策略,克莉奧帕特拉和愷撒的雕像被布置到了羅馬各處的神廟中。最令人震驚的是,其中一座被豎立在了公共議事集會廣場;愷撒在那里建了一座新神廟,獻給維納斯——被視為他家族的先祖神祇。在神廟正前面,他安置了一匹古風的戰馬雕像,那是亞歷山大大帝的坐騎,而他自己的人像隨后被加到馬背上,成為騎手,寓意他是亞歷山大的后繼者。廟堂里面,在“偉大母親”維納斯雕像的旁邊,愷撒安放了克莉奧帕特拉的一尊美麗雕像;這是“公開承認了一位顯赫王朝世家的后裔與一位神之女兒之間的婚姻”。埃及君主們將自己的雕像安置在神明身邊,這已是上千年的慣例,但在共和國體制的羅馬,此前可從未有過任何活人曾享受過如此的待遇——所以,在城中心臟地帶,采用雕像的形式將神靈威力授予一個女人,引起的震動如引爆炸藥,但這是深思熟慮、精心預謀過的一種政治手段。
愷撒也規劃了系列的建筑項目,以亞歷山大城為藍本,將羅馬這“永恒之城”改造轉換為到處用大理石砌筑的豪華大都市。他還實施了讓臺伯河改道的方案,開挖修建了一座新河港,對沼澤濕地進行排水處理,以增加農地面積和谷物產量,進一步提高羅馬城自給自足的能力。
克莉奧帕特拉影響了羅馬的文化、宗教和政治,乃至于城市地貌。她甚至還為愷撒提供了實實在在用以“改變”時間的方式途徑:她的天文學家協助愷撒,拋棄了有缺陷的羅馬陰歷日歷,取而代之的是埃及那基于太陽運行編制的年歷,也即所謂的“儒略歷”(Julian)——至今仍在使用的公歷。
(未完待續)
本文摘選自《埃及四千年》, (英) 喬安·弗萊 著,楊凌峰 譯,浙江文藝出版社2019年3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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