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同鄉出去務工，有些在餐飲業求職，有些在育兒服務行業求職。寒假回家過年，大家不免會相互交流外出務工的體驗。在餐飲行業求職的人發現，自己的收入水平遠低于育兒服務行業的人。這個倒是實情，育兒服務行業已經成長為目前最熱的行業之一。一方面和生育政策的變化有關，另一方面也和眾多家庭開始重視嬰幼兒護理有關。說起嬰幼兒護理，老人總是覺得很簡單，這是經驗使然。過去養個孩子沒那么費勁，該吃吃，該睡睡，似乎一眨眼就長大了。所以，對老年人來說，一般都不太樂意請專門的育嬰師。不過這種情況堅持到最后，不少老人都不得不妥協。這妥協并非來自子女的壓力，而是來自自身的放棄?，F在養個孩子太辛苦了。

同樣都是養孩子，為什么過去覺得沒那么辛苦，而現在覺得非常辛苦？關于這個問題，我也很困惑。同類型的生活和工作內容，似乎不應該差距這么大。有些人說是現在要求高，其實對嬰幼兒來說，任何家庭和任何時期都當作寶貝來對待，要求都會很高，不存在說現在才要求高的問題。對于這個困惑，我也和不同年齡段的人聊過。最后得出一個總體感受，不是說現在要求高，而是現在認識到了應該要求的很多事情。這些事情過去沒有認識到，自然就沒這要求。也就是說，現在的人發現了更多的養育細節，這些細節對嬰幼兒的成長非常關鍵，不得不重視。而這些細節恰恰又是過去沒認識到的，讓一個老人帶孩子，就很難帶好，就因為過去的經驗根本不適用了。

經驗是不是很重要？看對誰而言。其實現實生活中很多經驗都是沒有太多參考價值的。以前老人經常說的一句話是“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意思是一個人年紀大了，有了足夠的生活閱讀，也就有了應對生活的知識和智慧。這個說法對不對呢？不能說不對，也不能說對。在傳統鄉土社會中，年齡就是知識的化身。鄉土社會相對穩定，無論生產還是生活都幾乎千篇一律，應對的問題也是如出一轍。年紀大的人經歷的事情多，見識多，當各種問題出現時，就能應對自如。這就是經驗的力量。經驗的優勢在于確定性的環境中可以非常便捷地找到處理問題的捷徑。這大概就是丹尼爾?卡尼曼說的系統1的效率。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教授、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卡尼曼，把人的認知系統劃分為系統1和系統2。系統1是憑直覺行事，而系統2則體現了深思熟慮。前者可以看作感性，后者可以視為理性。憑經驗行事，就是一種感性的做法。無需經過精密計算和推演，就可以從過往的經驗中尋找到最佳的處理辦法。過去有種說法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是這個意思。（這個雙系統理論在丹尼爾?卡尼曼的《思考，快與慢》一書中有詳細介紹，中信出版社2012年出版；當然，有興趣的讀者也可以直接讀英文版）。

鄉土社會中，老人就是權威。因為老人具有足夠的經驗和豐富的閱歷，有更好的能力應對各種意外情況。但經驗的正確性依賴當時的特定知識。如果知識更新了，過去的經驗可能就會變得不正確。在育嬰方面，老人們有一個幾乎是共識性的理念，就是坐月子得捂著，無論是產婦還是嬰兒，都得盡可能穿多點。這個問題我還問過村子里的人，幾乎都是這個說法。過去農村坐月子，都是在房間里呆著，得穿得暖和，房間窗戶得關閉，不能透風。如果不捂著，就可能落下月子病。嬰兒也得捂著，如果不穿暖和，就會著涼，畢竟嬰兒身體弱。這些所謂的老經驗伴隨著一代又一代鄉土社會的人們，傳承至今。

帶過孩子的人大概都有這樣的經歷。孩子晚上睡眠時間短，一會就醒，一會就鬧。開始的時候以為是孩子沒吃飽，然后就喂點奶。后來發現還是不行，一直就是反復醒，個把小時醒一次，把大人折騰得筋疲力盡。老人們會把這歸結為小孩自身的個性問題，意思是有些小孩天生就很乖巧，不怎么鬧，能睡長一點；而另一些小孩比較躁動，就表現出愛鬧的習慣。醫院里的護士卻說，這和個性沒半點關系，其實就是兩個主要問題，要么沒有喂飽，孩子餓得快，為何總沒有喂飽？因為沒有及時拍嗝。嬰兒吃奶容易吃進空氣，就會噎著，這個時候需要大人及時通過拍嗝技術將空氣拍出來。等孩子打嗝完了繼續吃，如此反復，才能吃一頓飽的。但很多老人似乎都不懂這些。這就導致了孩子特別容易鬧覺。另一個問題就是溫度，其實嬰兒體溫偏高，怕熱，捂著是最不恰當的做法。如果一直穿多了，不僅容易讓孩子燥熱，嚴重影響睡眠，而且還容易讓孩子得熱疹，癢得難受，這也會影響睡眠。而老人們同樣沒有這方面的知識，一直癡迷于老經驗。

解決經驗難題的最好辦法就是請專業的育嬰師。合格的育嬰師都受過專業的教育，具備相關的專業知識，并且有一定的從業經驗，這些經驗和專業知識相結合，才能夠更好應對嬰幼兒護理過程中出現的各種問題?，F在嬰幼兒護理市場非常熱，以北京來說，不僅有提供專業育嬰師服務的公司，而且還有專門的月子中心，給新生兒和產婦提供專業服務。月子中心的價格不菲，地點在市郊的話，一個月實際周期是26天，一般得4萬-5萬。需要增值服務會收取更高的價格。如果地點在四環內，價格就更高，一個月得8萬-10萬。而對于家庭而言，26天僅僅是最小的月子時間，按過去農村的說法，大月子周期應該是百天。當然現在城市家庭一般不會在意大月子還是小月子，但至少26天還是短了點，于是一般都會延期。如果要在月子中心的話，這個服務價格是非?？捎^的，這是生孩子的成本之一。當然月子中心會提供非常好的服務，不僅有專門的護士進行全天候護理，而且還有專門的醫生負責孩子和產婦的定期體檢和咨詢。護士對嬰兒的護理是非常專業的，會注意到各種細節。產婦有專門的月子餐，也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對于知名的月子中心來說，服務質量都不錯。

如果不選擇月子中心，最好就是請月嫂。月嫂的身價同樣不菲。在北京最好的育嬰公司給月嫂的報價是非常高的，頂級月嫂月薪能達到1.8萬-3萬，中等月嫂得1萬左右，普通的月嫂也得8000左右。月嫂住家負責嬰兒和產婦的全面護理工作，工作時間其實挺長，因為嬰兒總是狀況百出。專業月嫂會給嬰兒提供拍嗝、按摩、洗漱、清潔、哄睡、早教、鍛煉等一系列全方位的服務，還需要給產婦提供餐飲和護理。這些工作要求非常全面，要求月嫂必須掌握多種技能，這就對文化水平有一定的要求。北京頂尖的育嬰公司的月嫂都是初中或者高中學歷，部分還是中?；蛘叽髮?。有了一定的知識基礎，才可能學會專業的技能，并通過干中學獲得新的經驗知識。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月嫂就是社會分工環節中母嬰護理的專業人士。既然是專業人士，就應該享有專業人士的報酬。這也是月嫂的身價比較高的關鍵因素。

好的月嫂帶出來的孩子就不會出現頻繁鬧覺的情況，也不會說讓產婦和孩子傻乎乎地遵守一些錯誤的老規矩。老規矩只不過是過去年代的經驗總結，但過去年代知識水平低，也沒有多少不確定性，所以老人們即便帶過孩子，實際上也不懂得如何科學護理產婦和孩子。而好的月嫂可以把孩子調節出一個合適的睡眠周期，以及塑造孩子的生活習慣和行為模式，并且還能夠幫助孩子從小就發展認知能力，這些都不是老經驗所能應對的。對產婦和嬰兒來說，面對的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所有出現的事務都很難有跡可循，都需要憑借專業知識才能有效應對這些突發狀況。而專業的月嫂能夠幫助產婦來應對這些狀況，甚至可以幫助產婦疏導心理壓力，促進產婦的身心健康。這就是月嫂的專業價值所在。月嫂的人力資本具有專用性，可替代性弱，也就有了相應的人力資本租金。月嫂越專業，人力資本租金就越多。同樣都是服務行業，人力資本租金決定了不同崗位的薪酬水平。羨慕別人收入高，不如趕緊去提升自己的人力資本水平吧！

（作者周業安為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