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傳》之外的紫禁城：清華古建專家在故宮“飛檐走壁”六年

2025-06-20 16:2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熱播劇《藏海傳》中，飛檐斗栱在暮色中勾勒出古建的浪漫輪廓，紅墻黃瓦的深宮故事撩撥人心。《藏海傳》鏡頭下的宮墻美學只是開場，真實的紫禁城，藏著更多你不知道的秘密。在視覺盛宴之外，還有一部未被說盡的建筑史詩。

當鏡頭收起，測繪尺出場，我們走進清華大學建筑歷史與文物建筑保護研究所所長劉暢老師的世界——這位曾在故宮“飛檐走壁”六年的古建學者，親手丈量梁架，用圖紙記錄各處斗栱。他揭開的，是《藏海傳》背后更動人的結構密碼：咸福宮梁上的特別題記、漱芳齋戲臺的聲學智慧……那些曾被歷史遺忘的匠人密語，終于重見天日。

劉暢，清華大學建筑學院長聘副教授、建筑歷史與文物建筑保護研究所所長，中國營造學社紀念館館長，致力于中國古代建筑史與文物建筑保護研究。參與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營造法式》研究與注疏”等30余項課題，主持國家重點研發計劃項目“應縣木塔結構穩定性評估與保護研究項目”子課題“木塔榫卯節點、斗栱及鋪作層連接界面耦合性能研究”。出版《山西平遙鎮國寺萬佛殿與天王殿精細測繪報告》等專著18部，發表學術論文120余篇。

一、“獻給關注中國古代建筑文化的人們”

2009年，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劉暢的著作《北京紫禁城》，在此書序前有一句話——“獻給關注中國古代建筑文化的人們”。這本專為紫禁城而作的書籍，用精美的插畫、精確的數據、個人的測繪經歷和以建筑為出發點的歷史故事，生動地向我們展示出故宮的建筑文化與歷史。

二、故宮里“飛檐走壁”的開心日子

“躲開歡呼的人群，清凈地走進紫禁城。”——《北京紫禁城》

1992年，中國房地產飛速發展，從清華大學建筑學院畢業的劉暢，卻選擇走向了看似冷冷清清的故宮，進入古建部，在那里收獲了很多純粹的開心日子。

適逢故宮進行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測繪，對故宮里所有的房子進行測量繪圖。

測繪人員將故宮8600多個建筑分為5組，劉暢參與其中，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很體力的智力活動”，也享受到了小孩子爬房頂的樂趣。爬完自己組負責測繪的房子，看到其他組爬了別的房子，劉暢不由也好奇，也會去看看，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在那么多像謎一樣的屋架里，匠人的墨線、前輩白粉筆的筆跡，每一個發現都讓劉暢興奮不已。他最感興趣的是鉆到梁下探尋建筑的秘密，結構是怎樣搭建的，鉆到梁下方能一探究竟。偌大的紫禁城里，到處都是建筑的秘密，“每個房子都不一樣”，房梁之下的歷史印記為什么史書里沒有，構件里隱藏的匠人密語是什么意思，各種秘密等待后人的解讀。劉暢說，哪怕只是影像層面的理解與發現，都是跨越時空的互動。

觀察好玩兒，但測繪很累。“量是必須的，畫圖也是必須的。”趴著量，撅著畫，還要老跟自己較真，到底這個量得準不準，通過表面猜里面，通過看到的猜沒看到的，再通過繪圖，答案逐漸浮現出來，

白天爬房鉆屋架，晚上回家寫寫畫畫。就這樣，劉暢留下了許多關于故宮的筆記，到后來偶爾翻一翻，看看那些回憶，嘲笑一下自己當時的文筆，也頗有樂趣。

“對于每個普通人，發現新資料的喜悅和玩味資料過程中智力活動的愉悅都是相似的。且拋開沉重的使命不談，記錄些許思想的火花總是不錯的——如果你將發掘出來的資料也明明白白地展示清楚，那么或者會有人說你頗有貢獻了。”——《北京紫禁城》

三、古建里的秘事

“利用經眼的歷史資料揭示一些宮中尚不為眾知的變遷，來為今天的原狀陳設展覽拾遺，便成為寫這篇文字的唯一目的。歷史的塵埃需要不時有人拂拭。”——《北京紫禁城》

咸福宮的明代結構吸引著劉暢鉆進去一探究竟。鉆進咸福宮大殿的廡殿頂，他發現雷公柱上的題記有“降喜宮”這樣一個史料上從未提及的名字，劉暢而后又發現它的后殿也寫著“降喜宮后殿”，通過這些可以判斷，在歷史上的某個時期，咸福宮曾經叫做降喜宮，這無疑具有非常的意義。

而劉暢看到的漱芳齋故事，與我們熟知的《還珠格格》劇情也有所不同。

《北京紫禁城》對漱芳齋的介紹是： “今天故宮博物院的貴賓接待室是原來乾隆的‘貴賓接待室’——‘漱芳齋’。這里本是乾清宮西邊東起第一所院，連同西鄰的重華宮、重華宮廚房共同形成一組建筑。在鄰院重華宮里辦家宴、茶宴或接見某使的當兒，有茶膳廚房的伺候，在更加寬敞的漱芳齋戲院空間里賜宴或賞戲，定是愜意而怡情的事了。”

“這漱芳齋里不住著《還珠格格》的‘小燕子’，而住著‘老燕子’”，劉暢打趣道，“它是乾隆為母親打造的看戲之所。”“‘上奉皇太后幸金昭玉粹侍早膳，重華宮侍晚膳’（《清實錄》之冊《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這里所說的‘金昭玉粹’，指的是漱芳齋后殿。”乾隆之母熹貴妃，也就是甄嬛，喜歡看戲，皇帝就把重華宮旁邊的乾清宮西一所改成漱芳齋，室外有戲臺，室內還有戲臺，這兩處劉暢都曾經測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