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路海拉爾路海倫路三角地帶（被拆除之前）來自志東藝術創意 

引

子

梧州路在上海眾多的馬路中，是一條名不見傳的小馬路，它東西走向，南北兩廂開滿各種商店，滿足住在梧州路上居民的生活需要。

梧州路北面有條河緩緩流向蘇州河，也是它成為虹口區在近代史上重要的通商口岸區域，特定的地理環境孕育著深厚的地域文化，為海派文化的形成增添了濃墨的一頁。

01

 開明書店前世今生

說起舊上海的文化街區，人們往往會聯想起多倫路、山陰路、四川北路等幾條馬路，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在虹口區的梧州路。

但它卻是一個文人匯聚的地方，一個叫“開明書店”在這里迎來了巴金、葉圣陶、茅盾、林語堂等一大批作家，傳播新思想新文化。

雖然，我曾經居住在在梧州路上，也在這條馬路上生活了好多年，但對于“開明書店”的熟知，還得在上個世紀70年代說起。

一個偶然借書的機會，認識了一位當年在“開明書店”從事印刷排字的長者，我叫他大伯。

大伯告訴我，“開明書店”是中國青年出版社的前身。書店創建于20世紀上半葉，是國內開設的一個著名出版機構，1926年成立，創辦人為章錫琛。

1926年8月1日，章錫琛、章錫珊兄弟在上海寶山路寶山里60號正式成立開明書店；1929年改組為股份有限公司，杜海生任經理、章錫琛先后任經理；書店擴大后，發行所遷至中區福州路，1933年年底，開明書店總店搬到了虹口區梧州路360號。淞滬會戰中，梧州路總店毀于戰火；1941年在廣西桂林設立總辦事處，后遷重慶，1946年遷回上海。

抗戰爆發前夕，“開明書店”出版了包括茅盾《子夜》，巴金激流三部曲的《家》；林語堂《開明英文讀本》等；抗戰期間，又陸續出版了巴金的《春》和《秋》。1950年，開明書店實行公私合營，1953年與青年出版社合并改組為中國青年出版社。

 開明書店梧州路總店 來自網絡 

02

忘年之交

大伯居住在梧州路上的江夏里，我住在梧州路上的蘭言里，距離不是很遠。

我的鄰居九哥是大伯的侄子，他知道我喜歡看書就引薦我去見在“開明書店”工作過的大伯。

大伯是一位面善目慈的長者，正坐在家門口納涼，見到我們，就十分客氣拿過二把竹椅子讓我們坐下。隨后問了問家中的情況，當大伯聽說我也愛看書，就來了興趣，并且笑著問我：“你看過那些書？”

接著，他話鋒一轉，說起當年怎么會喜歡看書，他說，上個世紀30年代初，在老家念完私塾之后，在幾位同鄉的鼓動下，來到了心心念念的大上海，由于自己還有一點文化，在朋友的推薦下，來到一家叫做“開明書店”當排字工。別看是一家書店，其實規模還蠻大的，是當時名列全國六大書局之一，與當年的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呈三足鼎立之勢。它是現代知識分子開起來的第一家書店，是傳播新思想和新文化的重要陣地。

大伯的一番話，讓我突然但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梧州路產生了一種自豪感，原來在這里，中國文壇的巨匠們留下了足跡。

 拆遷中的蘭言里 

03

文曲星薈萃

大伯雖然在開明書店只有短短的三年，但是卻給他的帶來一生改變。

1934年年初，通過熟人介紹，大伯來到梧州路上一家印刷廠當排字工。剛開始的時候，學習鉛字澆鑄，后來慢慢讓他從事鉛字排版。在馬路對面的印刷廠做學徒，曾經看過許多書，并且通過巴金、茅盾以及葉圣陶等人，對于中國文化有了新的認識。后來印刷廠被日本人飛機炸掉，迫于生計，才轉行去了殺牛公司，就是建國后改稱的東風肉類加工廠，現在的網紅“1933”。

對于在開明書店工作那段時光，也是他人生中最為開心的日子。

開明書店名由孫伏園根據“開宗明義”所取并書寫，豐子愷設計了店徽，夏丏尊擔任編輯主任。

夏丏尊《愛的教育》， 組織和支持開明書店的有文學研究會的會員，如鄭振鐸、沈雁冰、葉圣陶、趙景深等；還有立達學會的會員，如夏丏尊、匡互生、朱自清、朱光潛、劉熏宇、劉叔琴、豐子愷等。這些作家文人形成一支強有力的編輯隊伍，使開明書店成為中國最早一批現代知識分子的聚集地，章錫琛首先將出版目標定在教育事業上，讀者對象為具有中等教育程度的青少年。

根據大伯的指點，我知道了書店當年的位置，它就在梧州路江夏里的對面（現在都已經拆除），書店搬遷至梧州路后，相繼出版了由劉質平編的《中學音樂教程》《開明音樂教程》（一、二冊）之后，1935 年，劉質平與潘伯英、徐希一合編的《開明唱歌教材》（共四冊）出版。文學方面，“開明文學新刊” 系列推出了端木蕻良的《科爾沁旗草原》等作品。1936 年：劉質平編寫的《清涼歌集》由開明書店出版。此外，老舍的《蛤藻集》創作于 1936 年，不過該書于 1947 年由開明書店出版。1937 年：劉質平編寫的《初中簡師適用開明音樂教本》《開明唱歌教本》出版。豐子愷的《緣緣堂再筆》也在這一年 1 月初版，收文二十篇。《緣緣堂隨筆》在1935 年 11 月發行開明書店第五版。1931 年 1 月由開明書店初版，收文二十篇，影響深遠。該散文集是豐子愷的代表作， 以及老舍的《蛤藻集》是一部短篇小說集。

這些書刊，都是“開明書店”在梧州路期間出版發行的，真可謂文曲星薈萃。

04

尋找當年文壇足跡

八一三淞滬抗戰爆發，印刷廠和編輯部遭到日本人的飛機轟炸，隨后又燃起熊熊大火，一夜之間，原本燈火通明的廠房成為廢墟。

這些戰爭的痕跡，即使抗戰已經過去30多年（上世紀70年代），在梧州路靠近海倫路的一些民房，依然可以看到但那當年被轟炸痕跡。

1976年，我去了農場之后，由于各種原因，一直沒有能去看望大伯，直到1986年，我再次路過梧州路看望老鄰居，才從鄰居口中得知，大伯因患重病，在2年前已經去世。

但當年，大伯告訴我關于“開明書店”的故事，成為我心中的文化朝圣。為了尋找當年巴金、葉圣陶、茅盾等中國文壇巨匠們在梧州路上留下的足跡，我循著梧州路慢慢的進行搜索。走到梧州路東側幾棟房子前，我看到了房子上的殘垣斷壁，引起我的注意。一些年老居民告訴我，這些就是當年被日本人轟炸的民居。一位老人回憶說，八一三抗戰那會，日本人在這兒扔下炸彈，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在問到當年書店的具體位置時，有一位老伯說，就是這旁邊，當年也是二層樓上面是編輯部，樓下面就是印刷廠。我看著已經被居民修繕過的房屋，已經很少能看到當年的模樣，那些樓上曬臺與山墻有被炸坍痕跡，仿佛用無聲的語言告訴我們：“這里曾經有過戰爭，侵略者想毀掉我們的文化。”

我站在“開明書店”舊址上陷入沉思，突然，一群孩子從一個方向朝我奔來，一位年輕的女教師迎面而來，我才想起這里已經是“虹口區第二中心小學”。

 虹口區第二中心小學（當年開明書店原址） 

我連忙上前攔住這位老師：“你好，你是這里學校的老師嗎？”她一臉茫然看著我，然后點了點頭。我接著又問：“你知道學校的位置，在90年前是什么嗎？”她接著搖了搖頭說：“我來這所學校時間不是很長，對于這里的人文環境不是十分了解”。當我向她說起“開明書店”，說起巴金，說起林語堂，說起葉圣陶曾經在這里工作過。《家、春、秋》《子夜》乃至朱自清的部分作品，都是從梧州路，從這塊土地上走向了全國。那位女老師聽完了這些講述后，她的眼神里立即露出了驚訝，連忙說：“漲知識，漲知識了！”

尾

聲

梧州路，一個當年匯聚著中國文人的地方，在上海的所有馬路中，它雖然低調的存在著，但奢華了人們的文化思想，直到現在，那些文壇巨匠留下的作品，已經整整邁過了90年，但是中華文化、海派文化依然在一代代傳承。

在開明書店的舊址上，一個具有現代化的教育機構矗立在大地上——虹口區第二中心小學。“文化從教育抓起。”相信，葉圣陶的教育理念也會得到進一步的發揚，也許用不了多久，這里的文化氣息將更加濃厚。

城讀特約撰稿人： 朱良勝

作者介紹

筆名申良 男  1958年出生。70年代下鄉務農，80年代進廠做工，當過企業宣傳干事，也做過新聞記者。多年來，在《知音》等雜志創作發表上百篇紀實文學，現為閔行區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