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大

編輯：臨澤

到底是逆襲成爽文男主，還是繼續做「最慘的男人」，留給蔚來創始人、CEO 兼董事長李斌的時間只有差不多半年時間了。

6月3日，蔚來2025年一季度財報發布。根據官方數據，蔚來在一季度又巨虧了67.5億，毛利率也從去年四季度的11.7%回落到了7.6%。

手握蔚來、樂道、螢火蟲三大品牌，積累了線控轉向、天行底盤、世界模型等核心技術，李斌如今手中可打的牌似乎變得更多，但從財報的賬面數據來看，蔚來與鬼門關的距離卻好像越來越近。

牌多卻打不好，這是李斌的問題，更是蔚來的長期病癥。

不過，向來頭鐵和自信的李斌，依舊十分篤定蔚來能在今年四季度實現盈利。

從單季度巨虧幾十億扭轉到盈利，這意味著，蔚來接下來必須要用極致的經營效率與時間賽跑，而對于李斌來說，其領導下的蔚來效率革命，也正在經歷一場事關生死的大考。

蔚來已經資不抵債

已經資不抵債就是蔚來目前財務最核心的狀態。

根據財報信息，截止到一季度末，蔚來的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受限制現金、短期投資及長期定期存款為260億，而這一數字在2024年年末時為419億。

僅僅一個季度的時間，蔚來的現金流竟然減少了159億之多。

對此，蔚來CFO曲玉在財報電話會上解釋道，一季度銷量相對去年四季度減少了將近3萬輛，僅這一塊就導致蔚來經營活動現金流減少了大約100億。

在這樣一種現金流的狀態下，蔚來已經資不抵債。蔚來官方在財報中描述道「我們自成立以來一直產生虧損......截止2025年3月31日，我們的流動負債超過流動資產，且我們的股東權益為負」。

不過，據曲玉所說，蔚來3月份的40.3億港幣（大約36.9億人民幣）股權配售已經在4月份到賬，這又改善了蔚來現金流的狀態。

但這些錢對于一季度虧損達到67.5億的蔚來來說，顯然是杯水車薪。要改善現金流狀況，蔚來最終還是要靠銷量增長來快速回籠資金。

值得注意的是，蔚來官方在財報中還表示「我們的財務資源足以支持我們在未來十二個月日常業務活動的持續經營」。從這一信息來看，蔚來生存的倒計時仿佛已經滴滴答答的開始了。

蔚來其他的財務狀況也沒有得到有效改善，具體來看：

- 汽車銷售額99.4億，同比增長18.6%，環比下降43.1%；

- 汽車毛利率10.2%，去年同期為9.2%，去年四季度為13.1%；

- 總收入為120.3億，同比增長21.5%，環比下降38.9%；

- 毛利9.2億，同比增長88.5%，環比下降60.2%；

- 毛利率7.6%，去年同期為4.9%，去年四季度為11.7%；

- 凈虧損67.5億，同比增長30.2%，環比下降5.1%。

由于一季度是銷售淡季，再加上老款產品降價清庫存等種種原因，蔚來一季度的收入、毛利等均環比去年四季度出現了大幅回落，整體仍然沒有從巨幅虧損的狀態中抽身出來。

相對積極一些的是，蔚來一季度的收入、毛利等同比仍然有明顯增長，財務情況尚不至于像癌細胞那樣無可救藥的惡化下去。

另外，能夠逐漸縮減的研發也能夠讓蔚來在財務上再緩上一口氣。

蔚來一季度的研發費用為31.8億，同比增長了11.1%，環比下降了12.5%。伴隨著世界模型的推送、ET9的交付，一些十分燒錢的研發項目開始不那么大量消耗資金。

曲玉對此表示，到了二季度，蔚來研發費用會有15%的效率提升，到了四季度，研發費用則會降低至20-25億之間。

對于眼下火燒眉毛的財務狀況，李斌在財報電話會議上明確給出了蔚來四季度盈利的方案。

李斌表示，要實現四季度盈利，蔚來、樂道和螢火蟲，三個品牌的總銷量達到5萬，整體毛利率控制在17%到18%，銷量管理費用在10%左右，研發費用在7%-8%左右。

生存倒計時已經開始——時間緊、任務重，現實已經不再允許李斌繼續畫餅，而是要把這張餅給香噴噴地做出來。

銷量既溫和增長，又突飛猛進？

李斌對蔚來到四季度整體能實現5萬月銷的預期，貌似跟其「更注重毛利、而不追求銷量激進增長」的計劃有所沖突。

按照李斌的說法，蔚來品牌今年能夠做到2.5萬的月銷，樂道L60可以回到1萬以上的月銷，L80和L90兩款車可以做到1.5萬的月銷。如果再加上螢火蟲，那么其實蔚來整體可以做到超5萬的月銷。

然而，根據官方信息，蔚來預計二季度銷量在7.2-7.5萬之間。蔚來在4月份和5月份的銷量分別為2.4萬輛和2.3輛，也就是說只要蔚來三個品牌在6月份完成2.5萬左右的銷量，就完成了目標。這種增長幅度顯然十分溫和。

之所以選擇銷量溫和增長，李斌在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更希望保證產品價格的穩定，將毛利率提高到10%以上，不會把銷量目標定的那么激進。

但與之矛盾的是，要做到5萬月銷，實現四季度盈利，蔚來銷量好像不得不激進增長。

簡單算一下賬就知道了。

蔚來品牌在5月份的銷量為13270輛，新ES8會在四季度交付；樂道品牌6281輛，L80和L90 到了三四季度才會開始上市交付。

如果要做到5萬月銷，那么如李斌所言，蔚來品牌需要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里實現翻倍增長，樂道品牌則需要再翻兩倍的增長。

在這一情況下，新款的蔚來ET5、ET5T、ES6、EC6（以下簡稱5566）作為蔚來品牌主銷車型，需要穩穩當當的保持爆款勢頭，整體起碼賣到月銷1.5-2萬左右；樂道L60月銷再回到1萬以上；新ES8、樂道L80和L90都需要上市即交付，交付即上量。

在沖擊銷量的同時，為了配合四季度盈利，蔚來旗下各個產品必然還要保證合理的毛利。李斌表示，到了四季度，蔚來品牌的毛利率會達到20%左右。

既要銷量在半年內成倍增長，又要保證毛利，這種進度和平衡蔚來能把握的好嗎？

事實上，自去年下半年樂道 L60 上市高開低走以來，在長達一年的時間里，蔚來都通過種種變革來一邊療傷、一邊奔跑。

近一年來，蔚來又是裁員、又是砍項目，連本來十分看重的手機業務都在縮減。

一些非常燒錢的項目蔚來則選擇以更高效的方式運營，比如在建設換電站方面，蔚來今年開始大量引入合作伙伴；在出海方面，蔚來不再死磕直營，在6月3日官宣了會通過國家總代理的方式進入7個歐洲市場。

更關鍵的是，在5月份，蔚來取消了樂道和螢火蟲事業部，將其與蔚來品牌體系整合。在完成品牌的大步擴張之后，蔚來又迫于現實選擇了業務的大幅整合。

同時，據曲玉在財報電話會上所說，蔚來接下來在沒有投資回報的事情上會繼續做調整，然后整合樂道和螢火蟲的研發資源，質量、供應鏈等方面的職能，崗位也會繼續精簡。

另外對于樂道的降本增效，李斌還分享了一個有意思的思路——無門店銷售。

李斌表示，在一些低線城市，樂道可以僅依托換電站進行銷售，而不開設門店。之所以這樣做，李斌給出的例證是山東省的興福鎮。

興福鎮雖然只是一個鎮，但卻通過口口相傳換電站，使蔚來車輛的保有量達到了1000多。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興福鎮畢竟只是一個孤例，而且它還是一個企業主眾多、消費能力較強的經濟重鎮，以此來推斷用同樣的方式也能把樂道賣好，是否會過于武斷和理想化？

整體來看，在半年的時間里，從銷量要快速增長，到資源整合，再到平衡銷量和毛利實現盈利，一樁樁一件件都對蔚來的組織效率能力提出了空前的挑戰。蔚來這次能完成預期嗎？

不論能不能完成，在生死面前，蔚來已沒有選擇，必須要完成。

李斌越來越卷，但還不夠

在去年12月份的NIO Day上，當李斌為了驗證ET9爆胎安全能力，親自開著ET9分別以150km/h和160km/h的速度沖向地釘時，所有人又一次看到了李斌這個人到底有多拼命。

ET9上市交付后，李斌又化身Fellow親自賣ET9，并做了「ET9會客廳」這個節目，與ET9車主進行對談，從而提高ET9在高端豪華市場的影響力。

毫無疑問，要數汽車市場最卷的CEO，李斌肯定是頭部。現如今面對蔚來的生死關頭，李斌更是主動給自己「革命」，并自上而下地給蔚來進行一次深層刮骨療毒。

對于李斌個人來說，一個非常重要的變化就是他所展現的公共形象，不再只是一個好說話的「君子」。

有個討論度非常高的故事就是在今年年初的一次會議上，李斌曾毫不留情地批評有關部門負責人，「不要扯淡，價值觀這個事情，是用來要求自己的，不要用價值觀掩蓋經營沒有做好。一談經營就扯價值觀，扯這干什么？」

樂道CEO的換人更體現出了李斌的果決。

面對鐵定完成不了的樂道3月份月銷破2萬的任務，樂道前任CEO艾鐵成曾表示「一走了之其實是最容易，如果說現在就去談這個，那就相當于半途而廢」。

然而，就在外界所有人都以為艾鐵成真不會走的時候，4月2日，蔚來卻官宣艾鐵成下課，原蔚來能源負責人沈斐走馬上任，而沈斐在跟博主互動時說自己比網友早知道這個消息不過24小時。

這也就是說，沈斐其實是臨危受命，倉促上任。

李斌對經營意識的強調以及人事更換的果決，其實恰恰側面透露著他所感受到經營壓力之大。而這種經營壓力自然又會從李斌開始向下傳導，進而逼使整個蔚來都不斷進化。

在產品定義上，李斌也不再保持著所謂高端品牌的高姿態，開始變得聽勸。

蔚來新的5566上了橫屏、懷擋、雙無線充，還有更大的HUD，更舒服的座椅，神璣NX9031 芯片、Sky·OS操作系統以及外觀設計則與ET9一脈相承。值得一提的是，在李斌開始狠抓供應鏈之后，蔚來新5566的單車成本還進一步優化了一萬元。

另外螢火蟲在5月份——上市首個完整月就拿下了3680輛的成績，比MINI和smart加起來還要多。作為一款主打高端精致的小車，螢火蟲雖然上市前飽受非議，但也拿下了非常積極正面的開局。

比較讓人疑惑的是，在產品上，李斌現在依然保留著自己看起來有些偏執的一面，高壓平臺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當前的新能源市場，800V車型已是遍地走，900V的車型也逐漸不再新鮮，可蔚來新的5566 仍然在堅持400V，而且沒有配備專門的交流充電口。

在李斌看來，結合可沖可換可升級的換電網絡，蔚來400V的車型依然可以有較好的體驗。并且李斌還表示，短期內，5566并沒有升級到800V平臺的計劃。

結合換電網絡，400V車型也許真的可以有較好的用車體驗——但這不免又拉高了向用戶的解釋成本，增加了一線銷售的銷售阻力。

就像對400V平臺的堅持那樣，有時候，李斌就是存著這樣一種有些莫名其妙的自信。在內部會議上，李斌更是曾說自己就是蔚來的「王鳳英」。言下之意，李斌能夠像王鳳英救小鵬那樣救蔚來于水火。

不過，有時候李斌仿佛看起來也不是那么自信。

就在上周的活動上，李斌表示蔚來三個品牌都已經發布，主力車型也已經更新，芯片、操作系統等所有最新的技術都已上車，如果到四季度這些招都使出來了，然后仍然無法實現盈利，那和去年沒有盈利完全是不一樣的。

那么，為什么不一樣？

因為在去年第四季度，盡管智駕進度不及預期是明顯的事實，但李斌當時確實還有不少牌可以出，包括 5566 和螢火蟲在內，也包括自研芯片和 NWM 等一系列硬核技術成果，這些都還可以支撐起外界對于蔚來的信心。

而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但如今，這些牌已經出了一半。

而競爭日趨激烈的市場，正迫切看到一個關于蔚來的正面結果。

這個結果，與銷量有關，與營收有關，與盈利有關——但與長期主義無關，與情懷無關，更與故事無關。

本質上，這是李斌和他的蔚來所要面臨的殘酷現實。

而且，互聯網不會忘記李斌曾經說過的話——2018 年 10 月下旬，在央視《遇見大咖》欄目中，李斌曾經表示，自己最大的特長就是善于從懸崖邊上把自己撈回來。

現在，留給李斌證明自己這一特長的時間確實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