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汽車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節點，以“價格戰”為代表的內卷式競爭引起監管關注。

5月31日，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發布《關于維護公平競爭秩序，促進行業健康發展的倡議》。隨后，工業和信息化部表態稱，贊同并支持中國汽車工業協會提出的倡議，將加大汽車行業“內卷式”競爭整治力度，堅決維護公平有序的市場環境。

“中國車企應該在發展中摒棄以簡單降價取勝、通過價格戰實現增量的做法。”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分會秘書長崔東樹認為。

當前，中國汽車產業快速發展，行業整體運行呈現穩中向好態勢。2025年，在國家持續加碼“以舊換新”等政策的助力下，乘聯分會數據顯示，1-4月國內乘用車市場生產及銷售增勢良好，銷量為687萬輛，同比增長8%。

然而，以無序的“價格戰”為主要表現形式的“內卷式”競爭影響下，行業整體盈利水平呈現下降趨勢。

“價格戰”沒有贏家，更沒有未來。業內專家紛紛呼吁加大力度整治“內卷式”競爭，通過技術創新等方式推動中國走向“汽車強國”。

“價格戰”沒有贏家

在車市“價格戰”中，最直接承壓的是汽車經銷商。

全國工商聯汽車經銷商商會指出，汽車經銷行業正面臨經營壓力加大、盈利能力降低、車輛庫存偏高、流動資金緊張等一系列問題，對行業持續、健康發展帶來嚴重影響。特別是今年二季度以來，在新一輪“價格戰”等影響下，廣大汽車經銷商面臨的形勢更加嚴峻。

崔東樹提到，今年前幾月快速增長的生產量也給行業帶來較大的庫存壓力。2024年，經銷商在年初實現了減庫存，資金運行相對平穩。而截至今年4月末，國內乘用車行業庫存達350萬輛，環比增加15萬輛，同比增加12萬輛，呈現庫存持續拉升的特征。

從整個汽車行業來看，“價格戰”都沒有贏家。

“汽車上下游產業鏈長、技術密集、固定投資較高，以‘價格戰’為主的‘內卷式’競爭，導致產業上下游效益下降，長期持續還會削弱研發投入能力、引發產品質量隱患，既不符合產業長遠發展利益，也不利于維護健康的市場經濟秩序。”中汽中心黨委書記、董事長安鐵成分析道。

從行業利潤表現看，崔東樹介紹，2024年汽車行業利潤總體表現不強，銷售利潤率僅有4.3%，較歷史正常水平大幅下降。2025年1-4月，汽車行業利潤率僅4.1%，低于下游工業企業利潤率5.6%的平均水平。

對于身處行業中心的車企高管來說，“價格戰”似乎往往也是無奈之舉。

5月31日，在2025（第三屆）未來汽車先行者大會上，奇瑞汽車董事長尹同躍針對車市價格戰表示，“‘價格戰’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個詞，因為我是被綁架的。我們銷售在說某某友商已經價格戰了，發出價格調整，我們的市場可能出現哪些問題。我覺得這不是一個方向。但是年紀大的人容易被年輕人綁架，這是我做出來最痛苦的決定，也是非常違背內心的一件事情。”

最終將危害消費者權益，甚至帶來安全隱患

當然，被“價格戰”波及的不僅是行業中的參與者。

中國汽車工程學會理事長張進華指出，“價格戰”的持續升溫，客觀上催生了車企以犧牲質量為代價實現“以價換量”的潛在風險。

中汽協在倡議中強調，無序“價格戰”擠壓企業利潤空間，進而影響產品質量和售后服務保障，將危害消費者權益，并帶來安全隱患。

事實上，消費者對汽車產品的滿意度已經出現下滑。中國質量協會發布的“2024年中國新能源汽車行業用戶滿意度指數（NEV-CACSI）”測評結果顯示，2024年中國新能源汽車行業用戶滿意度指數為79分（滿分100分），較上年下降1分，已連續兩年呈現下降趨勢。

中消協日前發布的《2025年第一季度全國消協組織受理投訴情況分析》顯示，今年第一季度，消費者對汽車及零部件的投訴量同比上升了50.24%。中消協還點名新能源汽車行業，指出其在營銷和售后服務中存在不規范現象等。

安鐵成分析認為，“內卷式”競爭會帶來產品質量和售后服務風險。“內卷式”競爭造成的零部件采購價連年按10%-15%比例持續下降，上游經營惡化，很難避免供應商在某些方面降低質量要求。下游經銷商經營惡化甚至部分倒閉，造成售后服務的及時性、便利性、可靠性下降。當前新能源汽車產品智能化功能更加依賴企業或相關供應商持續、高質量的售后維護。企業破產退出后，其供應商往往不會承擔相關售后服務責任，智能化功能維護、更新中斷概率大大增加，產品將隨時面臨無法正常使用的風險。

業內專家：反內卷不能只靠自覺

汽車工業協會原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動力電池產業聯盟理事長董揚直言“反內卷不能只靠自覺”，并表示政府或將加強對企業違法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

他指出，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的有機結合，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原則，是綜合治理“內卷式”競爭的重要手段。他預計，下一步政府可能采取相關行政措施：一是加強對于業內企業違反法律和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二是進一步落實多部委提出的關于綜合治理“內卷式”競爭的各項措施，比如重點檢查相關企業拖欠零部件企業的賬期問題，限期落實政府關于縮短賬期的要求；三是支持指導汽車工業協會，聘請第三方專業組織機構，落實行業自律行為。

安鐵成建議，一是加強頂層設計，“疏堵結合”引導行業轉型。二是行業建立自律機制，以創新和質量實現突圍。三是加強消費市場宣傳引導，推動社會全員參與監管。

針對監管，安鐵成指出，要嚴堵行業違規行為，整頓市場環境。研究出臺針對汽車行業“內卷式”競爭的、具有可操作性的監管制度，堅決維護行業公平，打擊不正當競爭行為；加強對汽車企業和產品生產準入的要求，從源頭提升行業整體能力和產品質量；加強流通環節質量監管，實時監測質量數據，實現風險預警。

張進華則強調，要引導行業企業以更高站位、更大格局看待電動化、智能化轉型背景下的產業變革、發展與競合，以技術進步作為培育競爭優勢的核心動力。